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骗了你又骗他 作者:负压 文案: 我在血泊里看你最后一眼,一眼成殇。 那双眼中没有恨,没有情,甚至连她是不是在看我,我都不知道,可是我便是如此记住了她,再不能忘记。 那时青春无限,每个人都以为此生如此。 多久之后,才知道,世界是圆的,大家都会走,也都会回。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夏天,方子陵 ┃ 配角:邓妙音,邓凯,李承君,紫冉堂 ┃ 其它:复仇,爱情 ==================   ☆、分手   “小夏,我们分手吧。”   齐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尴尬,但是又有些大义凛然。   那天阳光不错是个出游的好日子,原本想着邀上七七一同去游乐园逛逛,散散心的。   但是一通电话,我便被齐豫叫来了他公司的安全出口的走道上。站在我对面的齐豫一身西装,成熟中带着些大男孩的阳光,麦色的肌肤很健康,五官恰到好处,不会太精致也不会太模糊。   我是知道为什么他要提分手的,第一他有了别的女人,第二我有了别的男人。第一个原因不是我凭空瞎想,而是证据确凿,而他也亲口承认过的。至于第二个原因,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而我这个人又是个极懒的人,丝毫都没有要解释什么的觉悟。   “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反射,我早已经习惯有此一问了,问我原因吗?   太简单了,两年来,平均每三个月就要发生一次这样的情节,而台词永远老套的没有新意,回答就没有经过大脑直接脱口。   其实我倒是很想再加一句,哦,没什么,我知道原因了,那就这样吧。   但是考虑到我现在是那个被甩的人,不能如此嚣张高傲。所以生生忍住了,决定再无聊也期待一下奇迹的发生。看看我这个交往了三个月,下一秒即将成为前男友的男人会不会给我个不一样的答案。   “我们……我们并不合适,我想你能找到更好的。而且,你不是也有新的对象了吗?”   最后一句义正言辞却少了些气势,声音显然小了好多。   “小夏,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我们还可以是朋……”   “不用了,放心吧,我不介意的。但是什么分手还可以是朋友的话,还是免了。那没什么其他事,我先走了。”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我就直接拒绝了,我想这一刻,一定很成功地让他以为我很伤心,所以才不给彼此留任何余地。   我不介意他这么想,我只是不想麻烦,顶着个前女友的身份在他身边做朋友,说以后不会被他现女友当眼中钉是不可能的。何况我现在没有太多的心思在这个冷清清的安全通道里听他说这些个没用的话。   离开了齐豫的公司,我打了电话约了七七一干人等到‘蓝魅’相聚,言明是要庆祝我重归单身。   七七听完我的电话,打了个哈欠,然后说,好,到时候见,那我先睡会,别再烦我,88。便义无反顾的挂了我的电话。   此时的我定在红路灯的旁边,呆若木鸡,盯着手机屏幕,暗骂什么闺蜜啊,我被甩了他还是这样不痛不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但是转念又一想,这好像也怪不了他,毕竟如果是我面对一个分手分的和吃饭一样自然的朋友,估计我会在听到这件事的当口就果断挂电话了。   记得七七常说:“夏天,别人说你没心没肺,纯粹就是诬陷,你完全不需要去理会的。”   当时我多感动,那是没有人能理解的。因为就凭七七那张让无数痴男怨女竞折腰的嘴,你是无法想象有什么离褒义词或者离褒义词近一点的词能从那张嘴里吐出的,那简直比一个巫师突然降临对我说我是救世主还要令我惊讶的事情。   但是,如果没有他后面那句话:“因为你不是没有心肝脾肺肾,而是没有血液啊,人家还只是冷血,你连血都没有了,怎么可能知晓世间冷暖人情啊。”   我一定会引以为傲认识了七七这么为朋友的人,可是事实证明有些妄想最好不要放在一个名叫萧七的人身上,因为你必定会失望透顶。   记得那个时候,听完这句话后,第一个教训七七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另一个闺蜜,貌美如花的堂堂,她说:“七少,瞧你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连说话都是狗嘴吐出的啊?”   说到毒舌,堂堂绝对是不输给七七的。所以当下我就开心了,而七七就自认倒霉的瘪嘴不再说什么。   当我终于将下午的明媚阳光耗掉的时候,乘着月黑风高进入‘蓝魅’,老远就看见七七斜躺在他的固定位置上,左脚搭在右脚膝盖上,这腿翘的比女都妩媚。   忘记说了,七七的名言就是:将妖娆从女性身上夺走,成为他的专利。   而一旁的堂堂则静静地补着妆,虽然没有男友在身边,却仍旧极为注重形象。   堂堂旁边坐着的是小四,我们四个人的这个圈子里最少话的一个。起初他是打死都不乐意的,但是在我拉上堂堂一起逼迫时,他也就只好屈服于淫威之下。   “走的这么慢,一定又是压了一下午的马路了。切,每次分手都是这个习惯,没新意。”   七七斜斜地看着我,左手拿着高脚杯在膝盖上晃啊晃的,右手撑着一侧的脸颊,灯光打在另一侧脸颊上,白皙的肌肤说不出的妩媚。   人妖,就应该拿出去枪毙,而且还风骚地拿高脚杯,你见过谁在酒吧拿这种晚宴用的高脚杯的吗?   每当我问出这种话的时候,他总是闲闲地回一句,这是少爷的美学,你懂个屁啊。每次我都很想回,感情你懂屁?但是每次都憋住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不属于人类能够理解的所谓美学。   “知道我压了一下午的马路,也不见你打个电话来陪我,好歹姐姐我失恋了啊。”   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就着他挪开的位置,走进桌位的里面,在他身旁坐下,然后整个人像摊泥一样陷进了沙发里。   “你见过我陪你压马路吗?”   七七悠然的转过头对着我说,仿佛听到什么很烂很烂的笑话,嘴角小小勾起的弧度,真让我想撕裂了它,免得祸害人间。   “没有。”这是诚实作答,我是好孩子。   “那不就结了?”轻蔑的,我非常确定。那语气好像在告诉你,跟头猪说话,还真累。   我气结,深呼吸了一下,而后微笑着看着七七,直把他看的毛骨悚然,再次回过头看着我问怎么了,我才开腔。   “七七,阿姨好像好久都没有给你找对象了,是不是没有找到好的啊,要不要我帮帮忙啊?”我笑的一脸天真,七七看的一脸汗水,世界真是美好。   “别啊,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错了。”   惊恐之余,萧七也就顾不得装妩媚,放下高脚杯就抓着我的手讨好一样的撒娇。没错七七,人家口中的七少,就是萧七,有些家底,算是个隐形富二代,却常被老妈逼着去相亲,弄的旁人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找不到女友。   “不是吧?萧阿姨还没有放弃啊。话说七少也才大三而已,为什么阿姨就是这么着急呢?”   一旁终于补完妆的堂堂,紫冉堂,一脸好奇地对我说到。   “哈哈,估计是怕咱们七七嫁不出去吧?”我一脸狡诈地看着七七那张精致的脸,一边眼尾上扬,说不出的奸诈。   “够了够了啊!再说,再说翻脸了。”   “好了,今天不是为庆祝夏天重获单身吗?”沉默大神小四都开口了,我们一干人等怎能不给面子。   “好,既然是庆祝我重获单身,那么今晚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哈哈。”为了配合欢乐气氛,我极为豪迈地拍案而起,叫来waiter,点了好几扎啤酒,以及一些下酒菜。   “在喝酒之前,我们是不是有权利听听这回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是三个月不到就分,说白白了?”七七边捡着盘里的花生放嘴里,边对我说道,一副要听好戏的样子。   而一旁的堂堂和小四则是兴致缺缺不过听听也无妨的样子。   我眼睛一转,思绪万千,想着要从什么地方说起。然后随意拿起一瓶服务员开了的啤酒,喝了一口,才徐徐道来。   “上个月啊,我不是忙着处理一些合同上的问题吗?没什么时间陪齐豫,所以上周的时候突然良心发现,想着来点浪漫的搞搞气氛,于是买了束玫瑰,想不动声色的去齐豫家,然后送给他。”   “别人都是男朋友送女朋友玫瑰,怎么到了你这朵奇葩身上就反过来了?”如此无口德的话,自然出自七七的玉口。   “别打岔,等下害我都不知道说哪里了。然后呢,等齐豫一开门,才发现我给的惊喜简直就是小case。”   “他家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叫你不要打岔。呃,抱歉抱歉,我还以为又是无理的七七呢。小四,你也是的,平时都不出声,一出声就吓死人。”很是意料之中的,我收到了七七鄙夷的眼光。   “哎呀,我说到哪里了?”   “齐豫一开门。”堂堂一脸平淡的低着头,提醒我。所以我说堂堂是对我最好的了,从不像七七一样欺负我,也不像小四一样无视我。   “哦哦,对的。然后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全身就只裹了个浴巾,而齐豫也就拿了个浴巾裹着下半身。你说这样能不想歪吗?最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个女的是我平时兼职的公司的一个同事。但是当时我很冷静的对他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我是不是很冷静很贤惠,很端庄,很得体?”   等了半天没有人应和我,连平时最向着我的堂堂都保持沉默,我小小的尴尬了一下,然后决定日后再计较,接着讲故事。   “咳咳,然后他居然说‘没有’,当时真是气死我了。然后我又问了‘你们是情侣?’,他居然点头,点头啊。脚踏两只船也就算了,他还踏地理直气壮,正儿八经了他。”我又喝了口酒,缓和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然后呢?然后怎么变成他和你提分手了?”   其实这才是萧七最不解的地方,怎么每次路夏天总会由该提分手的那个变成被分手的那个?   如果说她路夏天是个好欺负的主,那也就可以解释了。但是事实不是啊,如果她好欺负,怎么可能才大三不到就被一家知名国际企业预聘,怎么可能才大一就不需要父母承担任何生活费和学费?   “哎,这个问题真是纠结死人啊。还记得那个计算机系的校草吗?”   “就是那个从大一就开始追你,还说什么此生非你不娶的蓝啸天?”这次搭腔的是堂堂,说道对校园名人的了解,绝对没有谁敢跟堂堂媲美的。   “对,就是他。那天我被他约出去,本来我是想要乘此机会再此和他挑明咱们没可能的,结果被齐豫撞上了,我当时被蓝啸天死拽着手,于是乎狗血言情剧上演了。”   “所以你又懒得解释,而那个齐豫也不想听你解释,今天就这样和你说白白?”不待我说下去,七七已自行发挥强大的想象力,为我填满了所有情节。居然还分毫不差。   “你果然是朵奇葩!”鄙夷,□□裸的鄙夷,你个魂淡萧七。   “算了算了,反正都这样了。今天我也刚和老爸老妈度假回来,我们这么久没聚,不要让那个人渣齐豫少了兴啊。喝酒喝酒。”堂堂拿着酒杯,笑着对我们三个说着。   “嗯,夏天,你也别伤心了。还有我们呢。”所以说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四说话太窝心了。   伤心吗?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在路夏天邻座的一个精致男人心里想着,嘴角扬着漂亮的似有似无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有修改   ☆、开学,新人   一大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时间,然后又看看日历。   娘啊,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万恶的啤酒,现在浑身无力,怎么去完成会长大人的铁令,去迎接新人啊。   再想想还是自己太好心了,怎么能答应琦慧这种无理要求,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是大二的学弟学妹的任务才对啊。   想归想,路夏天仍旧是强撑起身子,到自己一居室的洗漱间去打点自己。   再出来时已然变成一个乖巧的普通大学生模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夏天很满意,简单的灰色T恤,下身直筒牛仔裤,干净整洁。   当路夏天按时到达指定的迎新地点时,王琦慧吓了一下。   “七少不是说你因情伤进医院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有没有怎么样,失恋而已,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琦慧拉着我的手,把我整个转了一圈,仔细瞧了个遍,发现没什么异样才放开我。   “他那张嘴吐出的东西,也是能信的?我真没事,不就是失恋吗?你不知道我失恋就和吃饭一样平常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好歹也是一场认真谈着的恋爱啊。多少我还是会担心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倾向的。”   “你是怕我想不开就没人帮你分担繁重的学生会工作了吧?”   “哎,所以我说,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夏天也。”   “少拍马屁!”   “学姐,学姐?”一旁站着良久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那声音细细朗朗,好听的雌雄莫辩。   “啊……”最先回过神的是琦慧,但是最先愣住的也是她。   “学……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最晚回过神的是夏天,但是最先从发愣中回来的也是她。   这个男生简直就是妖孽。在看到他之前,夏天一直都以为世上的妖精都是如七七一般,媚眼如丝,万千风华,时时刻刻注意自己姿容,甚至有些朝女人靠近的趋势。   但是在看到他以后,夏天以为世上的妖孽就是该这样,没有一丝娘气,气质天然,举手投足之间甚至透着股贵气,笑容温温柔柔,绝不勾人,却比勾人的媚眼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此时,夏天很想打个电话叫资深腐女杜杜过来,鉴定鉴定,此种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诱受?   “嗯……对,学……学弟,有……有什么需要……需要帮助的……的吗?”   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时候,琦慧却很不淡定的为了给这美得不可思议的学弟一个好印象,而结结巴巴重复着夏天的话。   看,这就是整天对着七七那样的美人最好的地方,相比琦慧,至少此时不丢人。   “哦,是这样的,学校太大了,刚刚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男生宿舍在哪里,所以想找个学姐帮指指路。”男生轻轻一笑,万花膜拜。   “哦,哦……我……我可以。”为了说完这句完整的话,琦慧真是用尽全力,急得满头是汗,或许这就是紧张。   这个时候,我是非常想暗中提醒一下琦慧的,你两年来苦心经营的伟岸的严厉的高大的学生会会长的形象即将坍塌啊。   奈何琦慧从看到美男的第一眼后便没再瞟过我一眼,更何况,男色当前,我很怀疑琦慧会不会去在意那所谓的伟岸形象。   “我看这位学姐应该很累了,急得满头是汗,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劳烦你。不如这位学姐帮帮我,好吗?”   男生看了看琦慧满头的大汗,说到一半,而后又转过身朝我诚恳的说着。   “哦,好啊!没问题。”离开前,我使劲的掐了掐琦慧腰上的肉,企图让她恢复清醒。   其实从迎新处去往男生宿舍的路并不长,只是一路上路口太多,又曲曲折折,所以的确很难找到。想着毕竟是学弟,多少应该关心一下,于是主动开腔搭话。   “学弟是哪里人啊?”侧过脸对着他,发现自己仰头的弧度有点大,再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果然,有一米八几吧。好高的个,应该是北方的。   “北方人。学姐呢?听学姐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吧?”男生也侧过脸,多么精致的五官啊,要是长在一个美女的身上该是多少少年的福音啊。   “嗯对啊!走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没有问你名字呢?我叫路夏天,你可以叫我夏天,也可以叫我夏姐。”夏天微微一笑,伸出右手示意。   “我叫方子陵,夏天,请多多关照。”方子陵也伸出右手,握在我的手上。那双手肌肤细腻,没有任何老茧,在阳光下修长白皙漂亮,整齐的椭圆形的指甲盖在光的反射下有些晶莹,多美啊!相比自己的手,虽然同样白皙纤长,但还是少了份刚劲的美感。   “嗯,说着说着,都到了。这就是你们男生寝室了。”   “夏姐!夏姐!看我也来X大了吧,看夏姐这次怎么甩掉我,哼!”   我在宿舍门口前停下,就在准备同方子陵道别之际。身上忽然来了个无尾熊,狠狠地给我来了个熊抱。此人不是别人,而是我从小就想甩掉的跟屁虫,小凳子——邓凯。   要说起这个小跟屁虫的麻烦事,那真是三天三夜都无法道清的,所以这里暂时不提。   “邓爸爸邓妈妈不是要你去加拿大的吗?怎么跑来这里了?”领着身上无尾熊的后领,生生将这家伙拉离自己的身上。   “哼,他们叫我去我就去,我是多没有面子啊!我偏不,我就是要来这里,我来粘着你!”   边说边朝着我做鬼脸,十足的一副孩子模样,但是他也的确是个孩子,才15岁,只是智商高了点,但是智商又不能当时间用。   “嗨,小屁孩,皮痒了。要不要我叫妙音来治治你啊?”   “放开,扯得我衣服都皱了,我先去整理自己的宿舍,回见。”   刚刚还是一脸调皮样,一转眼便冷漠的好像是冰窖里出来的,我懂了,一定是在妙音那里遭气了。   我也没说什么,放开小凳子的后领,由着他去。   “学弟,别介意,这是我一个朋友,年龄小点,所以特别孩子气。”   回头看见方子陵仍旧一直站在那里,才发现自己一直把人家晾在那里没理,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不过夏天你刚刚不是还叫我叫你夏天或者夏姐吗?怎么现在又叫我学弟这么见外?”方子陵微微一笑,的确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   “哦,对哦。嗯,那好,我先回去了,子陵,回见吧。”   “好,夏天,再见。”我伸手挥了挥,然后离开。   和方子陵道别后,我并没有直接回迎新处,而是去了一趟妙音的工作室。   如果说紫冉堂,萧七,李承君(小四)是我的闺蜜,那么邓妙音和邓凯才是我真正的青梅竹马。   我高中的时候认识的堂堂,与之一见如故,再加之那时的一件事让我们更是亲密的不分彼此。然后便是李承君,一个闷葫芦,却异常地不敢得罪堂堂,七七说因为她太泼辣。   然后大学的第一天居然不打不相识的和七七变成了相爱相杀的死党。   但是我从有记忆起便认识妙音,我和她之间用闺蜜,死党,好友,狗肉,什么的词来形容实在是太多余。   因为两人间形成的默契,总是可以不用说,只一个眼神便一清二楚。我在她那里可以说是没有秘密,也可以说是有很多秘密。因为只要她问我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她不问,我就总是忘记要说。而她在我这里,亦然。   而邓凯则是邓爸爸邓妈妈在领养了妙音五年后出生的,邓爸爸和邓妈妈没有因为邓凯的出生而对妙音的态度有什么变化,甚至相对于邓凯,他们更疼爱妙音这个乖巧的女儿。   邓凯从小就很漂亮聪明,小时候甚至有人将他误当成女孩,长大那甜美劲竟然仍旧不减。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特别粘人,一开始是粘着妙音这个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似得,开始牢牢地粘着我。   妙音喜欢着服装设计,所以大学一开学的时候便自己在校外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套房,当做工作室。而她真正住的地方,在我隔壁,我们都是喜欢独占私有空间的人,所以都住着简单的一居室,而不去学校住宿舍。   “丫头!怎么小凳子会来这里?阿姨和叔叔也给?”我如同往常一样轻而易举的进来妙音的门,从小到大,我们身上都会揣着两把长相很像的钥匙,一把是我的,一把是她的。只是以前是房门,现在是家门。   “不给又怎么样,那个臭小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寻了个离窗口较近的地方坐下,而妙音就在窗口处,摆弄着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慢慢的染出一片亮丽。   妙音总说画画不仅可以让她找到灵感而且还可以让人心情平静,所以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用画画来纾解。   “你不劝劝他,他向来是唯你的话是从的啊!”   “如果让我提早知道,你绝对不会看见他在这里出现。”这声音冷了几调,果然气的不轻啊,小凳子,你夏姐已经可以预见你不大光亮的未来了。   “这倒是,不过看来这小子变聪明了,竟然这么大的事也能瞒得住你。你这老佛爷做不了多时了。”我讪笑着,调侃。   “我倒是希望快快结束这要老不老的生涯,真是爹娘的心!”看着妙音叹老,我又不由地笑了起来。   “夏天,冉堂分手了,你知道吗?”不理会我不怀好意的笑,妙音又重开一个话题。手上的画笔仍旧没有停下,所以我常说最佩服妙音这一心二用,还都用地极好的本领。   “哦?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怎么没听说呢?对了,昨晚你怎么没去?七七说他叫了你的。”听见堂堂分手的消息,我并没有多少惊讶,但是好奇总是有的。   “你的那些个破事,我还用的着听吗?猜都猜到八成。冉堂好像是今天才分的,估计还来不及告诉你。”   这时妙音停了停画笔,朝着我诡异莫测的笑了笑,那叫一个妖娆啊,绝不是那些个男妖孽,男妖精学得来的,所以七七总爱在妙音身边耗时间,为的就是学那一份韵味,当然要在妙音愿意的情况下,而一般而言这样的时候极少。   忘了说,妙音是我们整个X大有史以来最有名的最美校花。除了那伪娘难及的长相,还有就是那份要御姐就御姐,要女王就女王,要可爱就可爱,要清纯就清纯的气质,那份永远淡然完美的韵味。   所以自然的,一些有心之徒便会假借着谈论校园趣事知名接近美人。而妙音便这样被动的成为了我们中消息最灵通的达人。   “夏天,我有些饿了,帮我下碗面吧。”见我仍旧沉浸在她那样的笑里没有出声,妙音也没多大反应,轻轻放下了画笔,就让那已经五彩斑斓的画布晾在大大的落地窗口处,不予理会。看来应该是画完了。   “又没吃早点?”通常来说妙音的饮食极有规律,从不会在不是饭点的时候叫饿的。   “气都要被那个臭小子气饱了,还怎么有心情吃早点啊!”迈着笔直修长的腿,妙音走向大客厅一旁的卧椅处,躺下,假眠。   而我早在她叫饿的时候,就自觉或者说习惯性的走向了她家厨房。尽量减少噪音的产生,看看,我是个多好的朋友啊!   如果七七在,一定会吐出我自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一下……果然接两年前写,真难啊   ☆、强大情敌   上了一天的课,本是极为辛苦的一件事,而唯一能够安慰我的事情莫过于好吃的食物。   在这昏暗醉人的霞光下,夏风习习的凉爽中,我和妙音应该在校外的大排档美滋美味地享受着美食对自己胃的安抚。这一天也应该在我酒足饭饱后一声‘好撑啊’的销魂感叹中画上完美的句点。   但是现在我严重发现,这些所有的本来,应该,都只有在将某两个人灭了口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成真。   “小朋友,你多大了?还要人抱?来来来,告诉姐姐,是不是迷路找不到妈妈了,姐姐帮你找警察叔叔帮忙,怎么样?”   “你这自然堂,说谁小朋友呢?”   “你说我说谁呢?怎么?现在牙都没长齐的□□都可以领身份证了?”   “这位阿姨,脑子没长好不是你的错,但是已经是笨鸟了都不知道先飞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知道现在未成年也可以领身份证的吗?还有你不知道智商低比年龄小更可悲吗?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这人好心,绝对不会鄙视年纪大的精神迟缓症患者,所以有什么不知道的,在开口前,问问人。问我也可以,但不代表我会告诉你。”   “小鬼,得瑟了?不就是十五岁就考上大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不见你十五岁就娶得娇妻美满人生啊?未成年就是未成年,别在这里装大,小孩纸就应该好好听家长的话,好好去加拿大,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阿姨你也知道不能让爸妈担心啊,所以啊,快点打电话给叔叔阿姨,报告一下你现在在哪里!等人丢了,到时候也好让叔叔阿姨有个可以寻的地方。”   “我听你在这里胡诌,快点给老娘从夏天的身上下来!”   完了,堂堂真的发飙了,这酒杯砸的。里面黄黄的啤酒都冒着泡泡溢出来了,瞬间那白皙漂亮的手背就满是啤酒液。那张娇容现在真是叫一个狰狞啊,望着我身上的无尾熊的眼神真叫一个可怕啊。   而我身上一直赖着的人,却丝毫觉悟都没有,仍旧自顾自地抱着,还不时地将头在我肩上蹭啊蹭的。   “那个堂堂啊,就别生气了。你都说了,他就一个孩子,何必这么计较呢。来,吃东西,吃东西,这菜都要凉了。”   我弱弱的劝慰着,一边还不停的朝着自己对面的妙音使眼色。但是佳人何其淡定,正用无比优雅而从容的姿势吃着东西,似乎没有被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事打搅,甚至瞟都没有朝我们瞟一眼。   “吃什么吃,他不从你的身上下了,我还就跟他耗上了。每次都这样纵容他,就是因为这样,那件事才会发生的,难道你还想让旧事重演吗?”   堂堂越说越激动,甚至准备起身将她对面,我旁边的小凳子拽下来。   就在堂堂屁股刚刚离开椅子的当口,女神级人物妙音终于有动作了。   只见她伸出一只白璧无瑕的手把堂堂又拉回了座位,稳稳的坐好,一边又冷着一张脸却是朝着我身上的小凳子,阴恻恻地说道:“小凯,下来!”   果然,我就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话,小凳子都可以置若罔闻,但是唯独面对妙音的时候,永远都只是乖乖听话的份。   我身上忽然一轻,那只名叫小凳子的无尾熊乖巧巧地从我身上下来,蔫在一旁垂着头,怪可怜的。   最后还是我的心最软,见不得小凳子失去活力的样子,轻轻地在他背上轻拍,以示安抚。而且刚刚在听完堂堂的最后一句话时,我明显感觉到了,小凳子身上一怔。   虽然那件事对于我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唯一会计较的就是对堂堂的无奈与愧疚,但对于小凳子或许仍旧会警钟大作吧,毕竟他是事情的源头。   安抚完小凳子,看着桌子上美美的食物,不管是我的胃还是我这个人,已经再也无法维持矜持了,正准备大快朵颐……   然后事后我不断的抚摸着我扁扁的肚子,懊悔道:以后出门我一定要把各路神仙都拜一拜。因为出门不烧香的结果,就是犯太岁啊,不是本命年也犯太岁,这是多么悲催的一件事。   “冉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我一定会做的更好的,我是在用我的生命在爱你啊!冉堂!”   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似乎背景都是灰色的悲剧男,一脸苦逼相的执着堂堂的手,嘴里哀求着。   其实这男的长的还是不错的,虽然我就是在和妙音逛街的时候见过一次,但是从这人的行为举止也可以看出是个优质股。可惜的是,再优质又怎样,还是一样要成为堂堂众多前男友中的一个。   “王晟,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堂堂的一只手被这个叫王晟的人抓住,而另一只手则放在腿上,侧过脸颊,一脸无奈而又微怒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我们之前还好好的啊。连吵架都没有过,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或者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出来,我改,好吗?”   弯下身子,王晟做地极为卑下,但是他不了解堂堂,或许从前的堂堂还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那颗冰冻的心融化了。   “王晟,阿晟,你没有什么不好。真的,但是我们真的结束了。没有可能再复合的,你明白吗?”堂堂皱着秀眉望着王晟,一脸的认真让人绝望,但是王晟却仍旧不依不饶。   “不会的,既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你也对我很满意,那为什么还要分手?你给我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不然我是不会死心的。”   不得不说,我在心里真的为他叫好,都这样了,仍旧可以坚持不懈,丝毫没有男人尊严折损的尴尬,看来是真的深爱着堂堂的。   再看看堂堂一脸烦闷的表情,还是为堂堂感到一些可惜的,真的要舍弃这么个好男人吗。但是回想一下,却发现在堂堂众多前男友中,又有几个不是真的深爱着她的呢?甚至有些人,过了好几年仍旧将她放在第一位。   “好,你要一个理由是不是?”我看见堂堂朝我的身后看了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不然我是不会死心的。”   后知后觉的人啊,真的不爱了,就算你怎样哀求又怎样,就算真的叫你把人唤回,那也是一个心在他处的不爱你的人。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新男友。这个就是理由,应该很能说服你了吧?”   堂堂出人意料的忽然起身,朝我身后一抓,手里忽然就多了一个长得极为妖孽的男人,周身贵气远隔十米都能感受到。   我忽然惊吓到了,这不就是昨天的那个小学弟?叫什么来着?哦,方子陵!什么状况,怎么忽然就变身成为堂堂的新男友了?   我可是昨天才知道堂堂和前任,也就是现在这个一脸悲怆到终于绝望的王晟分手的,我也是昨天才领略到这小学弟非人类可以媲美的妖艳。   为什么事情发展的如此出人所料?   我想此时的我一定呈现一种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然一旁的小凳子一定不会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我又看了看对面的妙音,一脸咸淡,没有任何惊讶,波澜不惊地看着旁边立着的三个人,完全是一种平淡看好戏的样子。   “你好,我是方子陵。”   美人没有否认,甚至极为绅士的伸出右手。难道他们真的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珠胎暗结了?我一脸好奇的看向妙音,而妙音很平淡的回了我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你……你们!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搅你。”   一脸悲伤的王晟没有去握上方子陵的手,而是带着颤抖的声音朝着堂堂说着决别的话,如果只听着声音,我一定会以为他要哭出来了。   当王晟走远了以后,堂堂才有些尴尬地放开方子陵的手臂,脸上有些微红。而一旁看戏的群众,发现三人戏里一个重要的悲情男主角都走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纷纷转回身子,吃吃喝喝。   “不好意思,刚刚拿你做挡箭牌。”堂堂面对着方子陵,微微低头,脸上的绯红像是胭脂,煞是明艳。   “没关系,帮学姐一点小忙而已。只是下次学姐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轻声在我耳边说,不用使劲掐我的。”   方子陵一脸微笑,害得旁边一些仍旧往这边看的男人都脸红了,果然妖孽。但是从他们这两句对话已经可以知道,刚刚那是做戏,我就说呢,怎么可能这么飞速。   “啊?啊,真不好意思,弄疼你了吧?”堂堂有些慌张,举着双手,帮忙揉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就在进退维谷的时候。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刚刚和一些朋友经过,看见了王晟,好像脸上还带着眼泪。”   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走向我们这桌的小四,他闲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子陵,然后便朝着我们说道。   “哦,刚刚他来找堂堂求复合,结果发现自己的情敌太强大,所以只能这么放弃了。这还多亏了咱们方学弟的帮忙呢,你说是吧,堂堂。”我一脸坏笑,在为小四可惜错过了一场好戏。   “夏天,你认识他?”堂堂转过头看着我,还带着些嗔怪,可能是在怪我刚刚怎么不打打圆场,害她这么尴尬。   “嗯,昨天多亏了夏天帮我指路。”方子陵朝我微微一笑,好像是在表示感谢,于是我也礼貌性的回以一笑。   “你们好,我叫方子陵,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就读信息管理专业。请多多指教。”好听的雌雄莫辩的嗓音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绍着,自然而又得体,一定是个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熏陶的孩子。   “你好,我叫李承君。”今天的奇事还真是多了,平时最为寡言少语的小四,若是换了往常一定是最后一个介绍自己,今天竟然奇迹一样地最先开口。   “你好!”方子陵礼貌回应。   “你好,我们昨天也有一面之缘,我叫邓凯。也是大一新生,就读经管系。”   “你好……”   等大家一一介绍完了,一顿饭也就因为之前的两次闹剧加之这小小的费时而结束了。   我本来打算抵死反抗一定要吃饱才走,奈何养生达人邓妙音同志说,过了七点吃东西就是伤身,更何况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所以不再听我废话,准备直接打晕拖走,好在我识相,在她准备让人动手前,自己乖巧地跟着她离开了。   离开大排档后,小四仍旧对刚刚的情况一脸茫然,而小凳子则充当起了解说员,一路好心地为他解释着。   招惹了无数飞虫的路灯把这条我们一起走的路照的一圈又一圈的昏黄,我们就在那长长的被拉展开的影子上走着,一阵欢声笑语,好不潇洒。   那时候天上一点星星都没有,连月亮都是不漂亮的,不成圆也不成牙。但是那种心里的轻快却是日后享受着漫天星辰,喝着极品红酒都难以匹敌的。   记得那时候堂堂还一脸讨好的向我说:“夏天,今天让我到你那住吧,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这样撒娇的堂堂还真是很难拒绝,但是我和妙音都有个怪癖,就是不喜欢和别人同床。当然这个别人不算妙音在内,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认识,连身上哪个地方有几颗痣,对方都知道,所以也就没有这么在乎。   但是对于其他人还是很难接受,所以我很果断的说:“不好!”   “哼,人家今天分手了,都不见你有半句安慰的话,昨天我可是放开了的陪你喝酒的!”堂堂一脸娇嗔。   但是不提昨天还好,一提昨天我现在都有点头痛,那酒被灌的!不说了,直接无视她。   ☆、路遥知马力   自从那次的乌龙大排档戏码过后,这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倒是过的平平淡淡,期间偶尔小聚了一两次。   因为方子陵那次对堂堂的拔刀相助,小聚时倒是偶尔有看见堂堂叫上他,让我们一干人等不禁开始思考他们两个人的可能性。   说到方子陵偶尔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那就不得不说说七七第一次看到方子陵时的情景了。   用妙音后面对我说的经典语录,总结可得:从此罗马数字,零和七将势不两立。   这是相当的精辟啊。   记得那天是周三晚上,恰巧大家都没有事。于是妙音破天荒地发起了一次迎接新人的聚会,其实也是为了缓和自己和弟弟也就是小凳子之间的关系。   平日里,妙音虽然对小凳子总有些爱理不理,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妙音其实极为疼爱自己这个非亲生的弟弟。   老地方‘蓝魅’里一到了夜晚就是一片吵杂,但是就是这份吵杂才衬得出我们的青春张扬。所以就算我们中不乏好学生如小四,女神人物如妙音,社交达人如堂堂,也仍然很爱到这里聚会。   那天七七早到了,和我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皮。然后就是小四和堂堂以及方子陵,当他们一起到的时候,七七看着方子陵那张脸,像是弄了502似的,竟然直接忽视掉其余所有人。   那视线用堂堂的话说,就像是见了自己此生大仇人的愤恨加上以为自己在梦游的茫然杂合而成的大染盘,一个词,一塌糊涂。   像七七那样注意形象与气质容貌的人,在知道自己当时如此凌乱后,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方子陵是个挺聊得来的人,并不沉闷,但也绝不呱噪搞怪。总是拿捏得当,聊得多了,人也就自然熟络了。   不记得是哪次开着玩笑,我竟叫他小陵子,我敢肯定当时我一定是喝高了,而其他的几个人也一致如此认为的。   毕竟方子陵那一身不同凡响的气质有时还真让人望而生畏,而自己竟然如此大胆,所以说酒有时候真是害人的东西。   当时听完我叫小陵子,大家都有些尴尬有些茫然,妙音正想帮我打圆场的时候,方子陵竟然开口说,没关系,这样挺好的,比较亲切。   自此,我竟然就真的把方子陵叫成了小陵子,而小凳子则笑嘻嘻的说自己终于有同伴了。   这些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事情都在我脑中混沌浮动,因为我此刻脑袋很大,因为我此刻心情很糟,至于为什么?如下……   我简单整洁却不算太小的一居室里,这大大的书桌上,堆满的绝对不是作业,绝对不是课本,而是厚重厚重的资料,关于下一个项目的资料。   我已经一个晚上都没睡了,是的,昨天是星期五,平常的大学生可都是晚睡晚起的时候,而我不是面对游戏,不是面对电视剧,而是面对一堆又一堆的资料,苦战到天明。   这是我兼职的那个公司最新发来的资料,下一个项目是在本城建立一个大型游乐园,我只是一个偶尔出现的副手,负责一些不太要紧的环节。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如此大的一个project,就算是再怎么不要紧的环节都是很难吃得消的,更何况时间挺赶。   现在是下午3点,早就过了午饭的时候,我刚刚粗略看完所有资料。但是却发现有些地方出来些纰漏,不知道是资料的整理人员粗心了,还是负责人漏发了。   而现在是正常上班时间,直接去公司问,显然会给人造成麻烦。所以我决定先解决了自己的早中晚餐才是真的。   拿起手机本来想要邀上妙音,但是手机亮起的那一刻我很不小心的看到了3:15的字样,然后就明智的又把手机按黑。开玩笑,要是让妙音知道我打算这个点吃晚饭,而且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我不被她生吞活剥也被她那冷冷的眼神吓死。   妙音冰冷的眼神在脑海中一瞬闪过,我浑身就不觉一怔,吓死爹了。   我走出公寓,经过学校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在学校的食堂解决好了,我是真的饿得不会去计较口感的地步了。   当然了,那时我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个决定居然让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随意点了几个菜色,平时看都不想看的,现在我却仍旧吃的津津有味,果然是那句老话,饿了什么都好吃。   我酒足饭饱以后,途径一片校园为绿化而设的林荫小道,从我面前呼啸而过两个人形,许是走得太急,他们居然根本没有看到我。   而那两人不是别人竟是小四以及小陵子。小四一只手死拽着小陵子的一只手,将他拉到了一旁丛生的树林里。   那样子,剑拔弩张,小四脸上竟然是愤怒,所有人都知道小四有多冰雕,脸上竟然会愤怒。   我怎能不好奇?   可是就在我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琦慧的一通电话阻止了我。   “夏天,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学校,怎么了?”   “快来学生会办公室,我有急事找你。”   “哦,好!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我遗憾的望了望小四和小陵子的方向,然后还是无奈的朝着反方向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学生会的总办公室就在教师办公楼的旁边一楼,位于最顶楼,其下分别是一些社团或者分部门的办公室。   当我看完‘电梯正在维修’的字样,然后一脸沮丧地爬完六楼后,我礼貌性地敲了敲琦慧办公室的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应答,便自行推门而入。   “琦慧,你找我什么事?”我累了,直接倒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大喘气的说着,心里却想着自己体力怎么这么差啊?是该好好运动了。   “夏天,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看着我喘着粗气,琦慧从那把学生会最高权力象征的座椅上起来,从一旁抽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给我。   接过琦慧的水,我边喝着边想,自己到底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不是我不好奇为什么琦慧由此一问,而是我知道,琦慧从不开这样的玩笑。其实撇开上次男色之祸的形象坍塌,琦慧是个真正有着会长威严的人,从来说一不二,只是在私下里对着几个好友才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没有啊!”我很认真的回答琦慧的问题。   “那你是不是曾经在酒吧跳过舞?”琦慧皱着眉头,说明这绝不是什么简单可以解决的小问题。   “嗯,是!”我放下水杯,脑中在听完琦慧的问题后已经隐约有了事情的大致轮廓。   “有人把你在酒吧跳舞的视频发到了学校,刚好被我劫了下来,现在还没有发到校领导那里去。但是那个视频不管是内容还是发件人附加的文字都很不好。”琦慧简明扼要的将事情复述给我听,大致与我想到的一样。   “给我看看这个视频。”我跟随琦慧来到她的电脑前,视频打开的一开始,酒吧闪烁不定的灯光带着些颓败的味道。   接着镜头停在了酒吧正中间的那个大舞台上,那是‘蓝魅’的钢管舞女跳舞的专区,所以下面通常都集中了极多的男性,吹着口哨,要多流氓多颓废就有多流氓多颓废。   然后一个人穿的一身火爆,一只手扶着一个钢管,一只手沿着自己的头到胸然后是腿,再后是腰和大腿。   那人烟熏的大眼中透着迷离的眼神,黑色的大卷发在身后披着,如同勾人的妖姬,从地狱而来引领欲望的巅峰。   那人不是别人,真真就是现在这个一身T恤九分休闲裤的本人,路夏天。   “这是别人PS的吗?”看完了视频,琦慧转过头认真的问我。   “真想说是,这样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但是好可惜啊,这不是PS的。”我调笑的看着琦慧说道,但是心里一阵翻云覆雨,到底是谁会有这段视频的?又是谁这么想要毁了我?   “我会尽量将这个视频压下,而你尽快去找出是谁要诬陷你,然后想办法证明。如果到时候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助的,提前说一声,你知道的学生会很忙啊,你不提前说,我怕我还真抽不出时间。”   转过头,琦慧关掉了视频,然后将那个带有视频的文件加了锁。   我看着琦慧的侧脸,有些发怔,其实我很想问,你不怀疑我吗?   我和琦慧是大一才认识的,最多的接触也是限于学生会的工作,虽然总是有一起出街一起吃饭的时候。   但是就算是换做堂堂我也不敢说,她能在事发后一句不问,而全然相信我,并且帮我做好所有她力所能及的事。   最终我还是没有问,而是简单一笑,自然而轻松,然后说:“好!”   离开了琦慧的办公室,我满脑的画面都是那段视频。视频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那是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因为父母长期不在国内,所以我决定留在B城,然后一天到晚和七七厮混。   那时堂堂自然是要回去的,而妙音,虽然邓叔叔邓阿姨都在加拿大,但是就冲着一个人在A城的小凳子,她都不得不回去。   那个暑假,我和七七几乎把整个B城玩了个顶朝天,什么玩法都试过了。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心血来潮,跟七七打了个赌,赌得就是我能不能让一个帅哥主动和我搭讪。   说来真是太言情了,那个帅哥还真不是别人,就是齐豫,所以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和齐豫正式接触。   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把注意力放在齐豫身上的了。   反正就是在那样无聊的夏季,一个热火朝天的夜晚,在媚人的七彩灯光下,一只妖媚惑人的舞,我成功的让齐豫注意到了我。   后来也没有想要有什么交往的冲动,纯粹是一场赌注,只是这场赌注换来了一场有些特别的相识。   但是别说当时没什么认识我的人在场,就算有不经意巧遇的,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他又何必要置我于死地呢?   毕竟被说成酒吧舞女,事情是可大可小的,毁了别人的名声不说,甚至还有可能被学校开除,所以如果不是和我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之类的,又何必这么损人不利己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看了下时间,发现现在已经将近公司下班的时间了。于是我随手叫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在车上打了个电话给玲玲说明来意。   大约十几分钟我便来到了公司楼下,对前台接应打了声招呼,便直接上了七楼企划部。   刚出电梯门,我便听到旁边的消防通道里传来争执的声音。那是两个女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里带着些哽咽和委屈,而另一个则显得趾高气扬。   “你别这样,小巧,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但是现在夏天只是齐豫的前女友,你这样做只会让我为难啊。而且夏天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将来更可能是我们的同事啊。”   “同事?她现在只是个大三的学生,在公司的影响力却像个领导,你觉得以后她会成为我们的同事?她只会成为踩在我们头上的领导,而且像夏天这样要强的人,你觉得她会轻易放过你吗?别忘了,是你让她成为齐豫的前女友的。”   “小巧,就算将来夏天成为我们的领导,这也是因为她有这样的能力啊!我承认有时候听到齐豫提起夏天,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但是既然夏天答应了分手,我相信她。”   “玲玲,你就是太单纯了,才会这么任由着别人欺负。就你这样的性格待在齐豫身边,以后也是要被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欺压的份。   所以我才一直都不看好你和齐豫,而是一直都希望你和技术部的小叶处处。和齐豫不一样,小叶是个特别顾家而且体贴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一心一意的爱着你,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啊。”   “小巧,别说了,我喜欢的人是齐豫,所以我和小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相信齐豫,他说会给我一个家,我相信他。”   “你……”   “好了,我要去工作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从消防通道出来的两个人同时惊讶的看见我,玲玲不用说自然是一脸不好意思或者说有点羞愧。   而较为有意思的那个叫小巧的人,只是挑着眼看了我一下,然后哼了一声离开。   ☆、日久见人心   “夏天,刚刚你都听见了?”   唐玲玲垂着头走到我的跟前,声音极小,让人不由的怜爱。   “嗯。”我极认真的看着玲玲愈见通红的脸颊,以及眼眶盈盈的水色。   “真的不好意思,小巧不是有意要将给你的资料换掉的。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代她向你道歉,可以原谅她吗?”   “你代她向我道歉?”   这种说法对于我来说是极为好笑的一件事,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从来就没有谁能代表谁向谁道歉。   就算亲如妙音,我也绝不会做出代她向别人道歉的事情。   “嗯,小巧是我很好的朋友,这次也是我的疏忽才会让她有机会动我电脑里的资料,所以才造成给你的资料出错这样的事情。事情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夏天,你可以原谅我们吗?”玲玲抬起头,诚恳的看着我。   “嗯,这件事我不会太在意,也不会去跟经理说的。但是……”   我将声音拉长,却没有将话说完,因为我在考虑这样说出来会不会有欠妥当。   “但是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真的相信我真心的和齐豫分手的吗?”   我眯起双眼,疑惑的看着玲玲脸上的表情,声音不自觉的放低。毕竟不是什么好交谈的话题,对着自己前男友的现女友说两人的感□□,不尴尬都不行。   “难……难道不是吗?”玲玲要些不自在的望着我说到,满眼的疑惑。   “不不,我只是问问,我是真的和齐豫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自己也说我和他不合适,他和你才是天生一对。”   这话说的,我五内俱寒啊!自己都觉得恶心了。   “夏天,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不该插足你们之中。但是,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我说了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刚刚不是还说相信我的吗!难道这么快就反悔了?而且我今天来是为了资料的事情,你啊,现在赶紧给我弄份正确的资料,才是真的。”   我边说边把玲玲朝办公室的方向推。   “没有,我相信你的。我现在就去帮你弄份正确的资料。”   拿了资料,出了公司,我没有回自己的小窝,而是直接去了‘蓝魅’,到了那里才掏出手机,把七七从温柔乡里叫了出来。   坐在钢管舞台的下面,我寻思着那天的事情,却发现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又想了想近日发生的事情,最大的莫过于分了次手,但是我分手分的跟喝水一样,早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再来就是接了个大case,但是我在这其中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就算真的被什么有心之人妒忌,想要算计我。他也不可能知道我那个暑假在这里跳过舞,更加不可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事先录下,以待一年以后我可能威胁他位置的时候,以此拉我下马。   看着这一屋子的觥筹交错,五彩斑斓,心里一阵烦闷,心正寻思着怎么七七这妖精还不来。   就看见正前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一个男的,精瘦的身材,干净的没有一丝褶皱的T恤,九分的休闲裤显出修长的腿部线条。   那男人右手环住一个小蛮腰,在那男人怀里的女人,笑的花枝招展,金色的大波浪卷发,显着妩媚的异域风情,娇小的巴掌脸则体现东方的韵味。   死妖精,一天不沾花惹草,就活不了似得。   那男的不是别人,就是七少,萧七,那女的我不认识,反正就是没几天后就不会再出现在七七身边的某炮灰而已。   “丫头,说吧!找哥哥什么事?”七七一脸欢乐的拥着美女在我对面落座。   而我则在他落座后便一眼都没再看他,听到他说话,也完全当做风过无声。   七七看着我这个样子好一会儿,然后朝着身边的美女耳语了一番,闹得那美女娇笑着扭着细腰离开。   “至于吗?把自己弄得和个花蝴蝶似得,给谁看呢?”   我有些恼怒七七的不自爱,但是从来我都是愤怒的说,七七闲闲的听。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不然怎么不见你叫上堂堂她们?”   七七朝酒台的方向打了个响指,一个waiter便自觉的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给我一杯红酒,就对调酒师说是我七少要的。”   “好的,请您稍等。”   “七七!”   每次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要我怎么能不为他担心呢!   “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答应你不会自甘堕落的,行了吧!现在可以说到底怎么了吗?”   “想你帮我查查玲玲和齐豫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我望着舞池里熙熙攘攘,喧闹不堪的人群,眼神忽的变得迷离。   “哟,什么时候开窍了,居然会开始在乎情敌了,看来这齐豫对你还是不一样的嘛。”   “少来了,叫你帮忙,不是叫你八卦。”   “知道了,只是好奇怎么你会在乎这个。再说了,我可是记得这个玲玲是你介绍齐豫认识的。”   “所以要你查过程不是查开头啊。”   “行行行,别发大小姐脾气,我帮你查还不成吗?”   “算你识相。”   ‘蓝魅’里灯光摇曳,动感极强,但是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却显得那样的寂静,寂静的心都痛了。   我不知道七七在想什么,却知道不要去打搅。每个人的内心都应该有一片空地为自己而留,待到伤心的没有出路时,可以在那里歇息;待到绝望的没有希望时,可以在那里逃避泯灭。   “夏天,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   七七看着杯中的酒,沉沉地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以为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路人,刚刚经历一场苦涩难熬的□□。   “对于每一个人,喜欢都应该是不同的吧!有时候可能是牺牲,有时候可能是隐忍,有时候也可能是占有,但是我知道喜欢绝对不是在对方不知道的地方让自己在糜烂中沉浸在有对方的梦里。”   我将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一侧脸颊,让另一侧的白皙曝露在七彩的灯光下,然后悠悠的说着不像是自己口中吐露的话语。   “哈哈,有对方的梦里?多好的形容啊!”   七七畅快的笑了笑,然后仰头喝尽杯中的红色液体,露出洁白的脖颈,看在我眼中,是一阵阵刺心的疼痛。   “七七,有没有想好国庆长假怎么过?”   我上前倾下身子,夺了他手中的酒杯,阻止他又想来一杯的意图,然后开始我的拿手好戏——转移话题。   “嗯?还能怎么过?最多不就是和你们厮混厮混。”没有酒杯,七七有些孩子气的撅了撅嘴,然后开始摆弄自己漂亮的手指。   “我有个好建议,不如我们去郊外野营怎么样?”我跃跃欲试的冲着七七兴奋的说道。   而七七则是一脸迟疑又惊恐的望进我认真的眼里,然后发现我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你确定?”看着七七被我吓住的呆滞表情,我心里别提有多乐了。   “你说呢?”   那天晚上结束在又一场艳舞中,当我们在确定了国庆计划后。那个一开始和七七一同进来的美人像是会预言似得,出现在七七身旁,缠着七七和她一起步入纸醉金迷的舞池。   我只是对七七示意了一下,我可以自己回去,然后就放任七七和美女离开了。   看着舞池里大放异彩的七七,我不禁在想,爱情真是一件让人意外让人疼痛的事情,而深陷爱情中的人,如同多数人说的那样,会变得白痴却又心甘情愿。   我不禁苦笑,开始庆幸自己从未动过真情,如七七一般。   在城市边沿一片风景优美,交通便利的精致别墅区里。   在最里面,一幢占地面积最大的,有着大片大片玻璃构造的别墅里的二楼主卧。极现代化且简约大方的设计,以墨蓝色为主色调,体现着主人的沉稳性格及优雅品位。   一个男子上身是纯白色的T恤,下身着纯棉灰色运动裤,一身家居的样子,让那妖孽的容颜都多了抹柔色。   男子恰到好处的短发还滴着水滴,显然是刚刚沐浴出来,一条浴巾挂在脖子处,不时地会被男子拿起擦拭湿漉漉的短发。   这时放在那张干净整洁的正灰色书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男子闲闲的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姓名后皱了皱秀眉,而后有些无奈的按下了接听见放在了耳际。   “喂。”   “……”   “您老年纪不小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中气十足的?”边说着,男子便将电话拉离耳边一些距离,以保护自己听力的健康。   “……”   “怎么会呢?我可是巴不得您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的。”   “……”   “呵呵,还是您老了解我啊!”   “……”   “知道,知道,可这事急不得啊,而且您不是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吗?”   “……”   “了解了解,一定不负所望,圆满达成任务。”   “……”   “您想多了,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   “恩恩,好,那我挂电话了。好。”   挂了电话后,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顺势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呈现‘大’字样。   而远在法国的一座古堡里,一个老人挂了电话后,对常年跟着自己的秘书说:“哼,那臭小子,也不知道玩什么花样,这么久了,居然什么消息都没有。”   “您别着急啊,您给了他五个月的时间,不是也是因为他还太年轻了,乘此机会也想多多磨练他吗?”   “他啊,就是太聪明了,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虽然他的确有着玩弄别人于鼓掌的能力,但是就欠了些历练,少经历了些挫折。”   “少爷养尊处优惯了,而且从小到大没有做不成的事,什么事情到了少爷手中都变得极为简单,所以才从来都没有遇到什么挫折,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你啊,就是向着他,还有惠敏,就是你们把他给宠的。”   “说到宠爱少爷,您若是认了第二,还有谁敢认第一啊!”   “哼!谁宠那小子了,不被他气死就不错了。”   “不过,您觉得,少爷能成功吗?毕竟那个人……”   “如果这么容易成功,怎么能说是历练呢?我倒是巴不得他在这事上败一次,总好过以后毫无预兆的失败,那对他的打击会更大的。”   老人身边的秘书笑了笑,心里默默的想着:刚刚谁说不宠少爷的?现在却这么关心少爷的情况,这人啊,想要心口一致怎么这么难?   ☆、迎新晚会   新开学第二周的星期一,琦慧便是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迎新晚会的事宜。   这是X大的传统,每次都会选出几百名学长学姐参与,大二大三甚至大四不等,以方便新学生融入校园,而对于新生,则可以看个人意愿参与。   介于和琦慧的交情,我自然是被无奈的逼迫着上阵的,为了不让自己落单,我自然也不会放过妙音等一干闲人。   晚会当天,我着一身深海蓝长裙,透明墨兰色的高跟鞋,将卷发自然垂落,简简单单的淡妆,唯一的首饰是耳上的一对白润的珍珠耳钉。   我的舞伴很理所应当的是七七,照七七的话说,他是在做好事。当时我真想将他扔进大明湖,让他来次华丽丽的穿越,成就他奇葩一样辉煌的人生。   而妙音的舞伴是小凳子,原本小凳子的舞伴想找我的。但是晚了一步,所以他很是义正言辞的对妙音说,作为姐姐她很有义务将自己最亲爱的弟弟从那些食人兽一样的花痴中拯救出来。   堂堂刚刚分手,那么稍稍思虑后便会知道,现在作为堂堂的舞伴的人选只能是小四了。   灯光将晚会厅打的一片通明,大理石地板上时不时发出皮鞋的踢踏声,高跟鞋的叮咚声。   形形□□的男男女女,青春帅气,明媚动人,不自觉便让人心神荡漾,甚至有些情侣已经开始在一些少人的角落,开始拥吻。   会厅的大门处,走进一对男女。   男的白色西装着身,羡煞女人的娇嫩肌肤,深邃动人的墨黑瞳仁,瘦高英挺的身材曲线。   女的深红抹胸短裙,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漂亮性感的诱人锁骨,脚下踩着颜色更深些的绒皮高跟鞋,体现修长傲人的美腿。   两人走进会厅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一点上,女的将手挽着男的臂弯,两人脸上笑容淡淡,却美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两个人还真会掐时间啊,这个时候进来,本来就极为引人注目了,还是以这样完美的姿势出现。夏天,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些什么?”   七七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高脚杯,在我耳边倾诉。   “就算是也没什么好好奇的,堂堂换男友的速度可不比你七少换女友的速度慢啊!”我微微侧头,勾着似有似无的笑,对着七七说道。   “丫头,以后可千万别用这样的笑容对着别人,会被你把魂勾掉的。”   “噢?那你呢?”   “本少爷定力十足,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你摄到。”   “哎,那还真是可惜啊!”   我心不在焉的说着,然后举起手中的浅口杯,晃了晃杯中的透明液体,仰脖一口饮尽。   “别喝的这么急,你可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可是你当初对我说的,现在我再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七七伸出口袋中的手,将我手中的酒杯夺下,然后对我举了举他的高脚杯,优雅的轻轻抿了抿。   听完七七的话,我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双眸深的像一口没有底的井。   “七七,我有没有说过你就像一棵万年妖树,驻扎在一个地方,却要将根无限蔓延开去。”   “谢谢你的评价,我就当是赞美了哦!”   “不客气!”   七七默然的看了看我,他棕色瞳仁中的我笑的有些寒凉。然后如同我之前的样子,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红酒,对我微笑一下便投身进舞池。   七七离开后,我望着他饮尽的高脚杯有些出神,记得七七说过,所有的酒中他独爱红酒。   红酒在世界基督教徒的心中是耶稣的血液,那是一种至高的信仰。虽然七七是不信基督的,但是受某人的影响,这种如血液一样魅惑的酒却不知不觉的在七七的生活中占了拔不掉的位置。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七七是个浪荡的花花公子,但是我们这些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七七是个至真至信的人,有时候敏感的像个女子,有时候又决绝的像个侩子手。   舞池中的音乐响起,我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闭上眼睛,心中不禁懊恼刚刚对七七的冷漠。   这并不是七七的错,难道要他在知道以后却一字不言,就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才是好的?   那样该是多么机械的友情。其实七七是对我好的,不然以他那样淡漠的心性怎会趟我这趟浑水呢?   看来要找个机会跟七七道歉才是。   我从桌上又拿起一杯酒,这次是如同七七最爱的那种极红艳的红酒,轻轻地踱着步朝着旁边透着风的落地窗走去。   风将我的卷发吹开,脑袋瞬间变得异常清醒,我双肘撑着栏杆,露在外面漆黑夜色中的脸不自觉的爬上一抹苦涩。   “怎么没有去跳舞,我可是看你的舞伴在那里跳得很开心啊!”   我没有回头,这样好听的分不出也不想去计较男女的声音,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拥有,方子陵。   “小陵子,你是真的喜欢堂堂吗?”我拿起高脚杯,烦闷的喝了一口。   “嗯?夏天,你为什么这么问?”那雌雄莫辩的声音轻了一些,好像是因为主人觉得听到了好笑的话题。   “堂堂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没有去理会那声音里的笑意,而是仍旧自顾的说着。   “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不了解她。”   “嗯,然后呢?”那声音仍旧悠悠闲闲,好像在听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的吵闹。让我一阵气恼。   “然后就是你最好不要和堂堂在一起。”我真的气到了,愤怒之下绷紧了身体,猛地转过身朝着方子陵吼道,却愣在了看到方子陵身后的堂堂时。   “夏天,你喜欢子陵?”堂堂皱着眉,眼神中满满的哀愁。   “堂堂,你弄错了,我不喜欢小陵子啊!”   喜欢?何来的喜欢,才认识多久,我不知道堂堂从哪里得到这样不知所谓的消息的。   “夏天,你不该对我说谎的。我之前是有听到学生会的人说你喜欢子陵,但是我知道你是不会和我争的对不对?”   堂堂上前两步,抓住我的手,像是在握着救生的稻草。   “……对。”   我垂下了头,懦弱的服软。我该雄辩下去吗?   但是这不是我的专长,更何况以堂堂的性格,若是她认定的,便不可能让她改变。   “夏天,很抱歉,我不知道有这样的流言。”   一旁的小陵子有些尴尬的开口,但是这不是他的错。本来这样的流言就不是你躲着就能避免的,只是不幸的是这次是小陵子,我认识的人而已。   “你不用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流言,这样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费多少时间,便接受了堂堂和小陵子这段莫名其妙开始的恋情,并且装作真心祝福的样子,微笑到底。   这边,舞池的另一边,妙音坐在沙发里专注的翻弄着手里的时装杂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插好的苹果。   “姐,你晚饭都没怎么吃,吃点水果吧!”邓凯在邓妙音的身旁坐好,另一手上拿着一个装的满满的果盘。   “你确定只是想要我吃一点?”   妙音瞟了一眼自己弟弟手上的果盘,有些不悦,这个时间段,不是告诉过他不能吃东西的嘛?   “如果姐姐真的饿了的话,也可以把它们全吃了的,我本来就是帮姐姐拿的。”   妙音拿起果盘中唯一的叉子,很稀罕的插了个苹果喂到邓凯的嘴边,然后看着自己弟弟双眼泛光的感动吃下。   “拿走吧,你知道我这个时候是不会吃东西的。”放下叉子,妙音又将视线放回了时装杂志上。   “嗯,好。”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邓凯也没有再要求姐姐吃,便乖巧的将水果又放了回去。   他本来就知道姐姐这个时候不会吃东西的,但是还是拿了东西来,就是想姐姐像以前小时候一样喂自己而已。说他傻也好,说他幼稚也罢,他就是这么希望的,希望像以前一样和姐姐亲密无间。   放好了水果,邓凯便又安静的坐回姐姐身边,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自己还很小,而姐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越来越没有时间陪自己。   于是邓凯便会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姐姐身旁,看着姐姐做作业,或者看着姐姐画画,反正怎样都好,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觉得很开心。   “小凯,以后别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夏天,知道吗?在堂堂面前也不要和夏天太亲密。”妙音一边翻着自己手中的杂志,一边用柔柔又亮丽的嗓音说着。   “嗯?哦,好。”   听到姐姐的嘱咐,邓凯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便有些明了的应承了下来。   看着自己弟弟如此听话,妙音还是很欣慰的,但是不免又有些担心弟弟会有些委屈。毕竟他这个年纪应该是才上高中的年纪,孩子心性难免还是多多少少存在的。   于是妙音合上手中的杂志,转过头来,对着邓凯,像小时候一样温温柔柔的看着他,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他软软的短发。   “你也别怪堂堂那样,毕竟……毕竟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吓人了。”   妙音此时的声音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划过邓凯的耳际,煞是好听。到底有多久没有听到姐姐用这样的声音同自己说话了,好像也是从那件事之后啊。   “姐姐……姐姐也还在怪我吗?”邓凯垂着头,终于问出了纠缠了他多年的问题。   “嗯?”   妙音先是愣了愣,一时就没有反应过来弟弟说的姐姐是自己,好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少年用这样柔弱的声音叫自己姐姐了。   此刻才发现,原来小凯还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需要自己关心的自己最爱的弟弟。   “我是说,姐姐也因为当初那件事而在怪我吗?不要,不要好不好?”   邓凯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满是晶莹,让人不由的心生怜爱。   “姐姐从没怪过你,反倒是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而郁结,所以才不希望你和堂堂发生冲突,姐姐怕你会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妙音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以为自己会怪他的弟弟,怎么可能呢?就算小凯做了再怎么不能饶恕的错误,自己都不会舍得去怪他的,因为他是妙音想要一辈子去疼爱的弟弟,亲人。   “真的?太好了。”邓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开心的一头扎进了妙音的怀中,羡煞了一旁偷偷朝着这边望的男男女女。   或许现在在那些男男女女心中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是姐弟,所以大家都还有机会。   这一天,是大一新生的迎新晚会,很多人都欢乐着开始了大学新生活。   但是却有着一些人困扰于当初,也有一些人不甘缠绕着过去,像是死守枯井的青蛙宁愿守着自己头顶的一小片天空,圆满自己心中虚幻的幸福。   这一天还有一个人形只单影,默默地在校园的绿茵跑道上跑着,身上的汗水早已侵湿运动服。湿漉漉的碎发在额前摇晃,时不时的滴下摇落的汗水,打在跑道上,不知疲倦。   李承君这个时候在这里跑步是不正常的,因为早已答应了夏天去学校的迎新晚会的。   但是他还是承受不了,太多的太多,赋予岁月的感情,留不住,就已经在自己的眼前闪过。他很早就知道世事难料的这个道理,却还不明白努力争取的勇气和睿智。   ☆、受欢迎的新生   自那次迎新晚会,方子陵和堂堂的闪亮登场。校园里便又多了一对羡煞众人的金童玉女,同时也便多了许多伤心难过的痴男怨女。   今天是周四,下午上完课,我刚从教室走出,准备去超市买点零食,然后回自己的小窝好好的享受。   却遇到了同样刚刚下课的方子陵,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在他得知了我要去超市后,很热情的说同路后,结伴而行。   一路上想找些话题,但每次一要开口,便想起晚会那天的尴尬,便又生生的闭了嘴。   “方同学,你好!我是管理学院会计三班的白琳,我知道你有了女朋友,但是我还是喜欢你,所以,所以等你单身的时候,希望你可以考虑我。谢谢!”   那个自称白琳的女孩迎着我们走来,在我们面前站定后,垂着头,双手平举告白信,声音怯怯的。那一脸的粉红像是小时候最爱的奶油蛋糕,甜美中带有幸福的憧憬。   “好,谢谢你喜欢我。”我看到身旁的方子陵接过了信,脸上的笑容恰如其分。   “谢谢,真的谢谢!”白琳一脸高兴的离开,显然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我看着方子陵一脸平淡的拿着信走到一旁的垃圾箱,然后同样一脸平淡的将信扔入,动作娴熟自然,显然是已经做过很多次的‘惯犯’。   看到这一系列的事情没有间断的发生,我的眼睛本能的眯了眯,心里不自觉的滋养出一阵苦涩,或许是为那个女孩的惋惜。   “你确定这样的行为在我面前做是好的?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堂堂,让你留个不好的印象在堂堂的心里?怎么说你们都是刚开始的恋人,难道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这样的方子陵与之前那个彬彬有礼并且成熟淡定的方子陵一点都不同,这样的方子陵只会让人觉得虚假、幼稚、无知。   “嗯?为什么会怕,我想堂堂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方子陵看着我微笑着说道,似乎就真是在说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看来这种事情遇的多了,也是可以养成自己的一套异于思维逻辑的!”   我微笑着说话,可话语却有些厌烦的味道,我很想掩饰,却发现自己还没有被现实磨砺的润滑如白珠。   我还是有自己的任性和厌恶,不甘心坏心情在身体里腐烂到恶心。   “人都是爱自己更多的,难道夏天不是?”   他在我的面前微眯双眼,密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好看的阴影,却像是个偷入凡尘的恶鬼,要人的脸上刻上狰狞扭曲。   “说的对,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教室了,就不和你同路了,再见。”   离开了大树屹立两旁的大道,我朝着原路返回,就像是刚上战场的士兵忽然看见超越自己认识的武器,然后狼狈逃离,心中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的苟活还是可耻自己的懦弱。   晚上没有课的我蜷缩在自家的沙发里,盯着液晶电视的屏幕,嘴里嚼着红薯干,已经有些发麻。眼睛里看着喜剧,心里却像是感受到了悲剧,逼着要流泪。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邪了,是不是应该去找对门的妙音带我去医院的精神科,只知道这样的状态从下午持续到了现在。   电视里的人物在说着冷笑话,配着许多人爆笑的配音,然后我在沙发里带着对自己的疑惑,开始演着落泪的无声戏。   心里甚至还无耻的假想如果自己是演员,一定会非常出色,看着泪腺就像是阀门,没有什么触动也可以自己打开。   哭着哭着,突然好想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很想我吧,我自恋的认为。   然后想着想着,又很想骂一句,方子陵,你混蛋!而出口的却只有后三个字的勇气。   清晨,随着闹钟落地的声音,我勉强起床。   十分钟后打开大门,看见一脸等了很久的妙音,背贴着我对面的门,双手环抱,一只脚伸直,一只脚微曲。我很想要大夸特夸一句林大美人,却等不到妙音给我做奸臣履行阿谀奉承义务的机会。   “吃错药了?一个人在家里大声骂谁你混蛋呢?”感情林大美人是特意来关怀我的。   我先是一脸的受宠若惊,然后在受到妙音些些不满的表情后,开始回忆自己昨天做了什么?   电视。沙发。红薯干。厨房。杯子。红酒。床?被子?灯?手机?   “我昨天打了你三通电话,你怎么都没有回?”   妙音起了身子,向我走来,明明是清新佳丽带来的天鹅羽毛般梦幻的气氛,却生生的让我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压力。   我紧了紧头皮,然后懊恼自己昨天怎么就发病似得幼稚呢。   “你喝酒了?”妙音的声音很柔很轻,却也有些冷冷地味道。   我点了点头,却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应该说昨天的事情,但是昨天的事情算是个事情吗?随意走在一个校园的大道上,便可以看见的比肥皂剧还要概率大的东西,要如何说出把自己逼疯的味道呢?   “不去学校了?”   声音从前面飘来,原来在我苦思冥想该怎么绘述整件不合常规的事情的时候,妙音已经很无所谓的走到了前头。   我应了一声,然后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我想起妙音很早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期望有什么闺蜜,只是希望当我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有一个一定不会背叛的人,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然后在我恢复常态的时候才出声,说一句,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是啊,没见过我这么蠢的。   方子陵十八岁的这一年,在中国读大学的第一年,他听到了一句让他多年后想起会想落泪的话,方子陵,你还真是适合孤独终老的自私。   “方同学,希望你停止现在的一切。”站在方子陵对面的李承君背靠着墙,垂着头,手臂紧贴着光洁的墙壁。   “学长,停止什么?难道我无意间开始了什么吗?”看着不敢直视自己却一味倔强的李承君,双手插袋的方子陵微微靠近,眼中暗色的流光要渗出黑墨来。   “你……”李承君猛然抬起头,没有注意到方子陵的靠近,于是脱口的冲动止在了方子陵逼近的注视下。   “终于敢直视我了?真是难得的进步。”邪邪的笑意,一定是路西法最傲人的信徒,然后方子陵在李承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僻静的天台。   “方子陵,你一定会带着你的自私孤独终老的。”李承君对着无人的天台怒吼。   失去压迫支撑的李承君顺着墙壁滑落,摩擦着背部的痛感加上眼泪渗入嘴中的咸味像是加了苦瓜汁的陈醋,让人恶心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多久,撑不撑的过那个男人离开以后。他知道方这个姓氏很普通,随便抓一个街边的路人就可能是那个男人八百年前的家人。   但是他更加知道这个姓氏加在那个男人身上却像是遇到氧气的氢气,轻轻松松就可以引燃一切。   他清楚的记得那年夏天,他要去见爸爸的爸爸,他的爷爷。他在一个大的离谱的房间被三个叫他小少爷的人打扮的像是中世纪的小贵族,当然这是李承君后来的评价。那时候的他是绝对分不出中世纪的小贵族和21世纪的小流氓有什么区别的。   那天他很开心,因为爸爸再他来之前对他说,爷爷很想他,所以会给他很多好吃的。虽然他很不理解为什么爸爸不一起去,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爷爷,但是想到会有很多好吃的,小承君便觉得很开心。   当看到大大的镜子里一个漂亮的像是神仙的孩子从身后的门出现时,小承君更加开心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模样,同为半大的孩子的自己竟涌出强烈的欲望,想要保护他,虽然分不清是他还是她。   “你就是我的表哥?”像神仙一样的孩子,嗓音同样好听的让小承君像是吃到的最好吃的冰淇淋。   “你怎么不说话?我很漂亮?”   小承君傻傻的点点头,很期待眼前的孩子和自己再多说些话,却又羞涩着。   “你不转过来对着我,却想要我接着说话给你听,是很不礼貌的哦。”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个话,小承君急急的转身,好像很怕眼前的孩子生气。   “我怎么知道你想我接着和你说话?”那孩子边说话,边优雅又稚气的走到沙发旁坐下。   小承君又是傻傻的点点头。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表哥说说话。”   三个帮他装扮的女人应声离开了巨大的房间,留下两个小小的孩子。   “小表哥,来,到这里来坐。对了,我还没有正式介绍吧,我叫简尼·方。还有,我是男孩哦。”简尼·方的笑容很大,很容易就让小承君陷在了里面,申救无援。   “你,你好,我叫李承君。”小承君倒没觉得对方是男孩怎么样了,反倒是因为简尼的亲近而羞红了脸颊。   “不对,你应该姓方才对。”简尼一脸认真的纠正着小承君的错误。   “但是我就叫李承君啊!”小承君一脸不解的望着简尼。   “可是你爸爸姓方对不对?”简尼一脸的确信,像是期待着什么精彩的事情发生一样。   “对!”   “知道为什么你不跟你爸爸姓吗?”简尼慢慢的诱导着,在小承君眼里突然染上了害怕的颜色。   “不知道。”   “因为你妈妈并不是你爸爸的妻子啊!”   “你骗人!”   “你知道吗?你爸爸的妻子原来是一个很漂亮的阿姨,但是因为你妈妈,她和她自己的宝宝一起堕楼死掉了。”   “你骗人,你是骗子,我不要和你说话,你这个大骗子。”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爷爷啊,你爸爸应该跟你说过,爷爷会很疼你的吧,那么应该不会骗你的啊!”   小承君再没理简尼,因为简尼在他心中神仙一样漂亮美好的形象已经被死在奥特曼手下的怪兽那丑陋的样子替代了。   但他的脑中还是浮现了那句,不信你去问爷爷啊。   所以自那以后好多的时候,他都会想,如果当时没有去问就好了,那么现在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是啊,如果当时小承君什么也没有问,现在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是一定又会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在这里发生。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也没有的空间,让时间细水长流,划不出悲伤,划不出爱。   刚刚离开天台的方子陵仍旧是听到了李承君被逼至绝境的怒吼,但是他也仅是浅浅一笑,有什么妨碍呢?   好几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私,为了自私,他连最爱都可以遗弃,还在乎什么孤独终老呢?   但是别说的好像自己就是怜悯天下似得,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的不自私的呢?   李承君,你要做这样的圣人吗?   如果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让我好好看看多年后的你,是不是已经因为所谓的朋友和爱人而变得勇气可嘉,英勇无畏了。   ☆、蔚蓝色   “七七,上次我提议国庆长假去野营的计划,你想的怎么样啊?”   在蓝魅妖娆的灯光下,人容易变得堕落糜烂,看着前面一圈又一圈的笙歌艳舞的男女,我挪了挪,靠近七七,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话。   其实也无需这样,不过或许我天生脸皮薄。   妙音去和调酒师研究鸡尾酒的各种调法,小凳子自然尾随,小四依旧奉行他的沉默是金,坐在对面望着自己的酒杯出神,堂堂和新男友小陵子早已加入了前面的男男女女中。   “这是你路大小姐在和我示好的意思?”七七依旧斜靠着沙发,晃着他手中高脚杯中红色的液体,把我的头晃得有些晕,却只能尴尬的赔笑。   “怎么说的这么寒碜人啊,我们谁跟谁,哪用什么示不示好啊,对吧?”   我最后的两个字说的很没有气势,这个我知道,但是七七也不用这么小气的赏我两个鄙夷的眼神吧。我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   “路夏天,你真的是冷血的无药可救,你知不知道?”七七停下了晃酒杯的手,定定的看着我的眼。   “知道知道,这不是在跟你认错了吗?是我狗咬吕洞宾了,您七少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等俗人计较就好。”我依旧尴尬的赔笑,甚至双手合十放在面前,以示诚意。   谁叫是我那天有错在先,所以今天才费尽心思借堂堂和小陵子喜得良缘为借口,行讨好七七之实。筹备了这么久,不好好的做足样子,达成目的怎么行。   “行了,就见不得你这副怂样,难怪总是被甩。我早已经联系好了地方,不过我先声明啊,宿营一晚就好,其他时候给我去住酒店。少爷我肌白如雪,怎么能和你这样皮糙肉厚的人比。”   火气过了,七七又转身成妖孽,一点也没有自己是铁血男儿的自觉。   “是是是,这是当然的。”我乖乖的赔笑,却换来妖孽大人一脸嫌弃的目光。   这边我和七七还在互呛的时候,舞池那边却引发了不小的骚动,我和七七同一时间站起来,却只看见人群的中心小陵子那颗漂亮的脑袋。   然后就看见小陵子紧张的蹲了下去,同时听见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打架,流血之类的词汇。没有看见堂堂的我有些不安,和七七互看了一眼,准备过去,却看见原本坐着的小四率先冲进了人群。   当我和七七挤进人群中的时候,就看见堂堂昏迷不醒的躺在小陵子怀里,额头上的伤口不断的涌着鲜血。而站在一旁的小四一脸的恐慌,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我没有时间去计较周遭环境的异常,推了推七七示意他报警,然后便冲到堂堂的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当看到堂堂面孔时,我却呆住了,眼睛涩涩的想哭,本应该冷静检查却变成了手足无措。这一幕像极了那一年,我开始捂住自己的嘴,抑制想吐的心情。   凄凉凉的后巷,旁边是乱七八糟的垃圾,四周散发着恶臭味,夹杂着人家空调管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我一点点训着记忆向前,这是才跑出去的路,怎么却陌生的让人害怕。   巷尾处,一个女高中生,衣衫不整,不,应该说是被人撕成了碎布的破乱,她的四肢没有意识的摊在地上,身上青青紫紫,头发肮脏凌乱,□□鲜血混着泥泞,散发着腥臊味的恶臭。   那时我就那样转过身狂吐,眼中的泪像是决了堤,洪水肆虐。   当背上有人拍了拍,我从记忆里抽离喊着泪转过身时,看见妙音和她身后眼神有些恍惚的小凳子。妙音说:“没事的,堂堂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埋进了妙音的怀里,寻找迷失已久的安全感。   在医院,我们跟随行的警察录完口供后,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等着堂堂的苏醒。我埋在妙音的怀里,试图将一些不好的记忆忘记,然后用笑脸迎接苏醒后的堂堂。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不见了踪影的小四和小陵子。   午夜三点的时候,天仍旧一片漆黑,消防通道里也只有暗黄的灯。   “算我求求你,放过她们,放过我吧。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你会害死她的。”   “怎么你还是老样子,上次还以为你进步了,原来一点也没有。这样子,爷爷怎么放心将重任交给你呢?”   “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也不想和方家扯上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自称过是方家的人,也没有拿过方家的东西,为什么还是要逼我?”   “因为很遗憾的,你姓方啊。”   “你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爱人,为什么还要来害别人,难道你一点怜悯的心都没有吗?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喜怒哀乐,痴噌怨恨,你有?那么你不是应该恨我入骨吗?”   “是,我是恨你,有时候我恨不得你死。”   “那么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回到方家,你就有机会将我置之死地。”   “我……我……”   “你不敢,对吗?就算是最爱的女人被我害死,你也仍旧不敢,不是吗?”   “方子陵,你会遭报应的。”   “希望那个报应在你的爱人活着的时候应验,不然我怕你会因为伤心的要死掉而看不见我的报应。”   通道里响起了几声踢踏声,然后止住。   “为什么?难道她死的时候,你一点都不难过吗?你明明是那样爱着她的,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的像现在这样活着?”   “李承君,你永远这么懦弱。所以你不会理解,我对别人的爱是基于自爱的基础之上的。”   这一幕悄悄的开启,悄悄的落幕,没有一个观众,唯一的两个主角,一个依旧冷漠,一个却动荡了心神。   这一夜注定成为今后那一个个故事的开始,也将注定了那一个个的故事充斥着心碎的声音。   “请问,你们谁是紫冉堂的家属?”护士小姐拿着病历单,依例询问了在座的众人。   “我是她的朋友。”   “我是她的好朋友。”   ……   “我是她的男朋友。”   小陵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压过了我们所有人。   什么时候最有资格在与堂堂相关的文件上签字的人,成为了方子陵,又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无声息的□□了我们这个小团体,才多久的时间?   这样的想法不禁让我感到害怕,却怎么也寻不到害怕的缘由。   “那麻烦你跟我来帮她办一下住院手续,她已经醒了,但医生说安全起见,她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好,那麻烦你了。”   小陵子随护士小姐走后,我们便连忙进去。随行的两名警察在问过医生后,开始录堂堂的口供。   我害怕堂堂会紧张,于是便坐在堂堂的身旁,手示意性的拍拍堂堂的背,却被堂堂不自然的躲过。起初我有些惊讶,随后想到堂堂可能是惊吓过度,便没有再想什么,也没有再做什么安抚性的举动。   “紫冉堂小姐,我们是xx警署的警察,负责你的口供记录,希望你配合警方的工作,如实的回答我们的问题。”   “好。”   “请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   “大学生?”   “是。”   “哪个大学?大几?哪里人?”   “A大,大三,A市人。”   “请问当时你是怎么和那位将你打伤的女士争执起来的?”   “舞池里很吵,我不记得因为什么而和她起了争执,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里就多了一个酒瓶,忽然冲着我挥来,之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那么全程你男朋友都在你的旁边?”   “没错。”   “好,谢谢你的配合,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那么不打搅你先。”   “好。”   两名警察走后,小陵子刚好办完手续走了进来。原本一向不大与人亲近的堂堂,见到小陵子进来,忽的就哭了,扑进了小陵子的怀里。小陵子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而堂堂则安然的接受着,相较于刚刚排斥我触碰的堂堂,这样柔弱的她是我从没见过的。   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的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可怕的方向改变着,而我,似乎无力婉转。   “堂堂,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小陵子,好好照顾她。”   妙音适时的打破了一室的尴尬,拉起我的手,对堂堂和小陵子说到。   “我会的。”小陵子转过头对妙音温和的说到。   “冉堂,好好休息。”七七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堂堂,最后尾随着我们出了病房。   邓凯和李承君亦是朝着堂堂点了点头,然后也离开了病房。独留了刚刚热恋却发生不幸的一对恋人。   “子陵,我……”紫冉堂早已一脸的泪水,在众人离开后,方才想要从方子陵的怀中起来,却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压了回去。   “嘘,宝贝,什么也别说,你很好,真的!真的,很好!”   止住了怀中的人,方子陵望着窗外的黑夜,忽的就笑了,却笑得那样温和,像是对最爱最爱的恋人,述说世上最美的誓言。   这一刻,连方子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温柔的对紫冉堂,他已经许久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没有目的的温柔了。虽然紫冉堂的确是他手中一颗好用的棋,但是还没有需要他如此温柔以对的地步。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特别的女孩?他竟然有一天会有与他那个懦弱的表哥一样的喜好,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出了医院后,萧七叫来了司机,先是将邓凯则与李承君送回来了学校,然后再开往邓妙音和路夏天的小公寓。临下车前,萧七叫住了路夏天。   “丫头,别想太多,再大的事不是有你七少帮你顶着嘛。”路灯下,七七笑的一脸调皮。   “好。”我回了他一笑,没有太多的力气思考。   “放心吧,有我呢。”旁边的妙音对七七说着,然后把我拉上了楼。   望着两个少女离开的背影,萧七皱了皱眉心,不太习惯一向欢闹的小圈子变的死气沉沉。他萧七很少有在意的东西,若是一旦有了,便很难不拼尽了全力去守护。   回到自己的别墅,喝了杯红酒,便去冲澡的萧七一直眉心深锁。最后,站在落地窗前苦思了许久后,他拿过手机,拨了几个号,然后放到耳际。   “老马,帮我查一个人,越详细越好,酬劳不是问题。”   夜色很宁静,萧七的心里却很不安,如同两年前那人走时一样的不安。   ☆、探望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我和妙音一大早便买好早餐去探望堂堂。公交上我有些晃神,到站了仍旧不知,最后还是妙音及时叫了我,才不至于坐过站。   走进医院的大门,里面空调伴着药水的味道,一下子刺酸了我的鼻子,忽然想起昨天在妙音的公寓里,一夜的长谈。   昨夜是五年来,妙音第一次询问我那夜的事情。从来妙音都是那个冷静到骨子里,冷漠到心里的人,就算是对她自己,也不见得她会有多么的热情。   以至于她一直以‘这是夏天自己的事情,若是夏天自己不想说,便不去问’的想法对待这件五年了仍旧历历在目的事情。   但是,昨夜妙音却问了,这样是否可以认为,我五年来的努力,其力量真是微乎其微。   “夏天,可以和我说说吗?”从来妙音都是锋利的,往往直中要害,却轻易的开启他人的心扉。   “说说今晚的感受还是五年前的感受?”我喝着妙音为我倒的温开水,看着电视里的八点档,心想真是不错的聊天气氛。   “随意,你喜欢就好。”我转头看了看妙音,她也同样看着电视,没有将怜悯或者心痛的表情给予我,却给了我莫名的安心。   “五年前,堂堂是因为帮我才……才被人□□的,至于原因你是知道的。而那晚,我其实,其实返回去了,所以不是警方第一个发现的堂堂,而是我!但是我却又离开了。”   又大口的喝了口水,却还是觉得体内很干涩,好像有什么要被榨干了一样的难受。   “为什么不报警或者叫救护车?”   看这样的妙音才是我认识的真真实实的妙音,从来没有什么大道理,黑便是黑,白便是白,对着信任的人,那话语便是最直接的刀子,却往往割出真相。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了五年,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好吧,我承认刚刚的水都白喝了,全部又从眼角流了下来。我接过妙音递来的纸巾,然后又是看着电视一边说着。   “那个时候的堂堂和今晚的堂堂很像,但是又很不像。额头上都是血,但是今晚却比那晚感觉,没有恶臭,没有泥泞,没有黄色的恶心液体。”   “那个时候堂堂没有完全昏迷,只是分不清东西而已,嘴里还会呢喃。但是我没有去听,我被吓到了,无法抑制自己恶心的感觉,我躲在一旁狂吐,最后在有人来之前逃了。”   “妙音,我是不是很可恶?我很怕,我怕哪一次,事情再次发生,我仍然会这样懦弱的逃跑。”忽然感到视线有些模糊,然后就有人的手拿着纸巾覆上了我的眼睛。   然后妙音从旁边用双手将我环住,她不断的抚摸着我的黑色卷发,然后在我耳边说:“不怕,夏天,你从来都不懦弱,我不知道你真正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我了解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从不过问你的事情,不是我不关心而是我知道,路夏天有这个能力将身边的一切都处理得当。   或许这件事里有些事情,你不方便说,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你自己一个人处理,我也相信你能够办到,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   没有什么是时间无法冲淡和带走的,夏天,你有这个耐心和勇气,不是吗?”   妙音的声音像是某种圣曲,一点一点的净化我的心灵,我开始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弱爆了,然后开始后知后觉的在妙音的怀里猛点头。   “夏天,堂堂的病房到了。”妙音从后面拍了拍我,我才晃觉自己又失神了,难道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   “好。”   我推开了病房的门,惊讶的发现小陵子已经到了,而且还体贴的喂着堂堂早餐。才子佳人,简直是一副美画。   “难不成我们打搅了?”我调皮地将视线在堂堂和小陵子之间逡巡。在心里开始赞扬自己的自控力,以及适应力了。   “怎么会。你们都是来看堂堂的?”   小陵子将碗放在一旁,体贴地为堂堂倒了杯水,而堂堂则冲我们娇嗔的一笑,就像是往常一样的自然。   “怎么?我们来看堂堂还需要你这个男朋友的批准不成?怎么说我们和堂堂的交情可比你深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都说一个男人要做好一个男朋友首先就是不能得罪了女朋友的闺蜜,不然随随便便的私房话就可以判你的死刑。”   说完狠话的我还不忘加上一两声奸笑,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识相的小陵子。   “不敢不敢,那么你们闺中密友好好聊,小人为你们洗水果去,可好?”   “算你识相,去吧。”   “你使唤人家堂堂的男朋友倒是得心应手,也不问堂堂乐不乐意。”妙音在旁边拆我的台,但是我路夏天的台岂是这么好拆的。   “堂堂告诉妙音,你愿意不?省的妙音说我狐假虎威,势力。”我转头看着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堂堂,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   “愿意愿意!”堂堂一脸笑哈哈的应着我,显然也被逗乐了。   “堂堂乐意,你就不是狐假虎威了?歪理!等等,小陵子,我和你一块去,顺便买瓶水。”说着妙音也踏出了病房。   看见妙音出了病房,我转过身在堂堂的病床旁坐下,然后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堂堂额头上的纱布。   “堂堂,还痛吗?”我心疼地问着堂堂。   “不痛了,夏天。”堂堂从额头上抓下我的手,然后握在自己手心里,然后一脸欣慰的望着我。   “呵呵,你这样看着我,弄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从堂堂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还有夏天说不出话的时候?”堂堂一脸好笑的看着我,一点也不介意我抽回自己的手。   “堂堂,其实我很怕自己身边的人受伤,所以,以后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好不好?”我泪眼汪汪地看着堂堂,就不信她能说出个不字。   “不好!”   “我就知道堂堂……啊?你说什么?”但是显然事与愿违。   “我说不好。”堂堂气定神闲的重复了之前的话,可是换成我听不懂了。   “为什么?”   “受不受伤不是我说的算的啊,天灾人祸,这些是想躲能躲得掉的?我自己都不敢保证的事情,所以不能轻易的向夏天承诺。”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你给句话该我,让我安心也好啊!”我有些无措的东瞟西瞟,最后还是装无辜的看着堂堂。   “就是要你不安心,然后一辈子都要好好的看着我才行。”   说这个话的时候,堂堂漂亮的眸子闪烁着暗色的光,定定的看着我,没有丝毫的游离,坚决的让人感到恐慌。   “堂堂,你这话说的我慎得慌,怎么听都像是鬼片里的桥段。”我讪讪的双手紧抱,做出害怕的样子。   “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去看恐怖片了,不如等我出院了,大家再一起去电影院看恐怖片怎么样?”   说起恐怖片,堂堂便是一脸热爱的样子,忘记说了堂堂是一切恐怖推理玄幻片的爱好者。   “好啊,刚刚我还在和小陵子谈堂堂出院后,好弄些什么节目的,既然堂堂自己都提议了,那就去电影院看恐怖片怎么样?”   不知什么时候买好东西的妙音和洗完水果的小陵子已经进了病房,然后正好听见我和堂堂的后半段对话。   “不错的样子,堂堂喜欢的话,我没有意见。”小陵子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做足了二十四孝男友。   “嗯,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我又怎么会有意见呢。好吧,等下我打电话给七七,让他帮定好时间和位子。”我摊了摊手,示意随大众。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万千思绪中的时候,似乎没有一个人有闲暇的时间发现那个一向在紫冉堂的事情上异常关心的人,在堂堂两天短短的住院期间,竟然一次都没有来探望。   因为此时的李承君在思想的悬崖上徘徊着,他要如何的抉择才可以避免掉曾经的错误,那样的伤,他无力承担第二次,或许人生中会有无数个错误,但是他确信那样的错误,一生中绝对不可以出现两次。   今天是紫冉堂出院的日子,他没有要去接她出院的意思,他知道会有很多人去,就算少了一个他也不会少多少。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去面对方子陵,这个毁掉他上半生的人。他很害怕他轻易的一个举动,一句话语,便将他的现在和将来都毁掉。   所以他来看他的爸爸妈妈了,这个词他已经多久没有叫了,他已经忘了,但是他没有忘记他对他们的爱,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李承君望着父母的灵牌,笑的阳光灿烂。他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放学了,回到家,他也是这么说。   然后他的妈妈就会从厨房走出了,帮他卸下沉重的书包,然后温柔的嘱咐他去洗手。如果碰巧那个时候爸爸没有出差,那么爸爸也会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脸微笑的问他在学校过的开不开心。   那时候,真的很幸福,他知道那样的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他很珍惜现在,所以他很怕,怕现在的一切又会成为以后的某个时刻自己再也不能看到的回忆。   “妈妈,我给你带来你最喜欢的白百合,花店老板告诉我这是最新鲜的,虽然贵了点,但是妈妈喜欢就好。”   李承君一边对着灵牌中的人笑,一边将花小心的□□一旁的花瓶里。   “爸爸,你知道吗?我又遇见简尼了,他说方老先生要叫我回去,我一点都不想回去。但是我害怕,我害怕冉堂她们会受到伤害,我怕她们会像你们一样……一样永远的离开我。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没有了你们以后,我过早的知道了什么叫做孤独。但是和他们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不用一天到晚只与自己的影子对视,只与自己的影子谈心。   自从你们离开我以后,我才知道拥有以后再失去,真的是一件很痛很痛的事情,我承认我很懦弱,所以我很害怕再体会一次那样的痛。”   “妈妈,你知道吗?我最爱的女孩,她叫紫冉堂,但是现在她是简尼的女朋友,而就在昨天,她因为简尼受伤了。要控制那样失控的场合,对于简尼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他却让冉堂受伤了。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奉劝,告诉我还是好好的和他去法国,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会停止,我的朋友就不会再受伤。”   “他说如果我真的恨不得他死,那么回去,是我唯一的机会。爸爸妈妈,我恨他,真的好恨好恨他,但是我更加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软弱,不是自己的轻易动摇,那么你们也不会离开我。”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可以保护他们,怎么办才可以弥补我所以的罪恶。”   有人说,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李承君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和方家的缘离结束竟然如此的遥远,遥远到他父母的死亡都扯不近分毫。   ☆、死神的十字路口   依照堂堂住院时说好的,堂堂出院后不久,我们便一起去了电影院,在七七定的豪华包厢里,看着泰国有名的鬼片《死神的十字路口》。   照道理来说这么早的片子,电影院是不会再放了的,但是不知道七七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电影院再次放了。因为这部影片是我极力推荐的,所以当我知道可以在电影院重温一次,真是高兴坏了。   “七少,你说为什么人总是喜欢做重复的事情?”小凳子坐在七七的旁边,意味不明的说着。   “因为这样就可以免得思考,可以套用现成的经验,但是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大脑先天供氧不足。”   七七一副优雅高贵的坐在沙发上,闲闲的将视线放在银屏上。   “其实你可以说的更加简单明了一点,就是蠢!”   我无比愤怒的转过头去望着□□白脸的两人,真当我智商有待考察,听不出他们的意有所指啊。   “真是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也。”   “夏姐真聪明!”   “你们两个!七七,别逼我把你那点红颜破事抖出来,等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挖个地洞让你钻都嫌迟。   小凳子,不要以为回归了你姐的怀抱,我路夏天就不是你姐了,要让妙音忽视你这个弟弟,我有一千种方法,要不要试试?”我双手叉腰,要挟的看着他们。   “错了,错了,姑奶奶!小的给你赔不是,可好?”   说到萧七的那一堆红粉知己,难还情债,马上就让他变了脸,要是让这丫头说出来,他七少以后还能见人吗。   “夏姐,我错了,你当然是我姐啦,其实这个片子很好,我就觉得它挺经典的,真的,真的。”   邓凯在听完夏天的话后,同样吓了一下,马上抱起夏天的手就开始撒娇。   “算你们识相!”   “还闹?电影都快开始了。对了,你们没有通知到承君吗?已经好几天都不见他人了,不用打个电话吗?”妙音说到。   “不用不用,他好像是在赶什么论文,最近都没什么空,有空了,他自然会联系我们的。”   我抓起桌上的爆米花就开始猛往自己嘴里塞,一面用含糊不清的口齿回答着妙音。   “这吃相!”七七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瞪着我,似乎很想在身上挂个牌子,这个人,我不认识。   “有意见?”我不敢示弱的瞪了回去。   然后又听到一直没有出声的小陵子,用他那雌雄莫辩的好听嗓音对我说道:“夏天和承君这么要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个时候,同样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堂堂似乎也看了看我,但是我没有太去在意。   “我和你们都很要好啊,好朋友之间知道点行踪有什么?我还知道妙音身上有多少颗痣,其中一颗还是长在□□中间呢!”我自豪的说着,吃着。   “路夏天!”   “夏姐!”   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后,便听到小凳子的怒吼,以及妙音轻轻的又冷冷的三个字。   通常当妙音叫上我的全名的时候,就是她邓大小姐真的恼我的时候了,而这样的时候少之又少,在我二十年的人生中,似乎也就两次,现在便是其中的一次。   于是乎,当别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电影里精彩的内容的时候。我却在聚精会神的哄着妙音消气,这一哄,便到了整场电影的结束,直到我们各自都散了,妙音才算是饶了我。   而这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当我们从电影院出来,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普通的大众汽车差点撞到走在最边的小陵子。   司机很没有品的连下车道歉都没有就冲冲离开了,堂堂护男友心切,嚷着要报警,但是小陵子发扬二十四孝男友的精神怕堂堂担心,说算了,可能司机是喝醉酒了。   事情很无聊,但是从此可以看出,小陵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友人选,如果不是堂堂抢先一步,或许我真会如谣言一般喜欢上他也不一定。   第二日清晨,趁早上没课,早起的我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抱着文件往齐豫的公司去,为的是详细的洽谈一下合约。   现在是九月底了,离我和齐豫分手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我想再见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尴尬了吧。   但是上帝总是坐在唯一的贵宾席上,看着台上的你小丑般自以为是的表演,却迟迟不让帷幕落下。   如果我是上帝他妈,一定会非常后悔将他生出来。哦,忘了,上帝没有母亲。   “阿豫,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玲玲,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真的没有时间去考虑结婚的事情!等年底我再和你讨论结婚的事情,好吗?”   “但是……但是你……”   “怎么了,这样就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是欺负我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玲玲,不要任性!”   “为什么你可以向夏天求婚,但是和我讨论讨论结婚都不行?”   “谁跟你说我向夏天求过婚了?”   “夏天,夏天说的!她说你为她买了戒指。”   “胡说,我怎么会向她求婚呢,买戒指倒是有,但那不是婚戒,只是普通的称衣服的戒指而已。”   “这么说你从未想过和她结婚?”   “当然没有,我只想过和你结婚。”   “阿豫,我好爱好爱你。”   “我也是,好了,回去吧!”   “好!”   以上,是我不小心的耳听为虚。   听到玲玲要出来,我马上离开了门口,往洗手间走去,所幸时间早,连齐豫的秘书都没有就位,也就没有人看见我丢人的偷听行为。   看着洗手间里大大的玻璃镜中的自己,我还真想骂骂自己蠢,怎么会以为玲玲有那样的智商可以去陷害我。看来叫七七去查玲玲和齐豫的过程真是个失策的行为,白白浪费了七七的精力。   整了整自己的表情,看了看时间,觉得玲玲应该差不多离开了,然后才出了洗手间,再次朝齐豫的办公室走去。   “路小姐,早。经理已经在里面了,请进!”这次齐豫的秘书小王已经到了,礼貌的朝我一笑,然后极为绅士地为我打开门。   “好,谢谢!”   “不客气!”   进了齐豫的办公室,里面的风格仍旧和以前一样,以白色和灰色为主,简单明朗。   “夏天,你来了,坐!要喝什么吗?”   这问的我一脸无语,就像是我不在他的办公室,而是在他家,别怪我鸡蛋里挑骨头。毕竟被甩已经够不没面子了,而且还要撞见早上的那一场,在心里拿他开开涮也不为过吧。   “哦,好,白开水就好!我们还是谈谈合同的事吧,我下午还有课,时间有点紧。”   虽然心里已然成了泼妇,但是面子上还是装着乖巧。   “嗯,好!”   谈涉的过程很顺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齐豫的能力和专业,三十不到便坐上跨国企业的部门经理,就算是家里再有权势,没有点自己的能力和手腕都是成不了的。   这也是当初我答应做他女朋友的原因之一,无论是他的能力还是他的专业都成功的吸引了我。但是从结果上看来,他似乎没有能力做好一个男朋友。   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了窗,便必定会为你关上门。   “那么合同就这样,我回去会修改好,到时候再给你签字。”我整理了下文件,然后收了收包,准备闪人。   “夏天,耽误你几分钟好吗?”   齐豫仍旧是一副谈着公事的样子,微微有些显得难以启齿。我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然后好脾气的应了。   “好,没问题。”   “对于我们的分手,不是玲玲的错。玲玲是让我想要结婚的女人,所以我希望你能不去计较,仍旧像以前一样对玲玲。”   齐豫没有带着笑容,但是话语满是诚恳,我开始为玲玲感到幸运,遇到了真正为自己着想,不在乎自己小缺点的人。   以齐豫的聪明应该不难发现玲玲话语里的一些不真不实,但是他宁愿放弃疑虑,一心一意的护着玲玲,足可见他对玲玲的一份赤情。   原来说到底,不是他做不好一个男朋友,而是做不好我路夏天的男朋友。   “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好聚好散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为了个甩掉我的人,去放弃一个好姐妹,我像是做这种蠢事的人吗?”   我一脸的随意,甚至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心里却一片空凉,不是因为我爱齐豫而不得,相反我对齐豫的喜欢完全达不到爱的程度,而是为自己的惋惜,总是无法真正的腾空一片位置预留给一个人。   除了爱情,还有太多的东西,填满了我整个的生活,早就整理不出那一寸三分地为以后携手的那个他预留。   听到我爽快的话,齐豫来不及说谢谢,便被推门而入的秘书打搅了。   “经理,方总说十分钟后在会议室开会。”   “好,我知道了。那,夏天……”   “嗯,你要开会,我也就不打搅了,先走了!”我起身朝门口走去。   “好,不过你说错了,是我打搅你才对,真的谢谢你!”齐豫也起身将我送至门口。   “谢什么,你婚宴的时候,不要忘了我就好。”   “一定不会,自然一定要请你的。”   离开了齐豫的公司,我抱着文件不想会公寓,随意走进了一家学校旁空荡荡的咖啡厅。   拿出笔记本,开始照着刚刚和齐豫谈论的修改这合同。等完全改好了合同,竟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这下连午饭都省了,犹豫了半天,放弃再去吃过的念头,权当是减肥。   看了看手机,1:00,离上课时间还早,拿起咖啡想要随意的看看路人,懒懒神经,却发现咖啡已经凉了,便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杯。   “夏天,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这雌雄莫辩的美音嗓子,不用猜也知道是小陵子。   我将放在窗外的视线挪回来,就看见已经在我面前落座的小陵子。   他今天穿了件熨烫的整齐的白色衬衫,余光里看到他下身穿的是修身牛仔裤,衬出他修长的腿和性感的窄臀。   白色衬衫的领口只开了一粒扣子,而袖口却翻上,优雅中又带了点悠闲。这个天生就是斩杀他人视线的家伙,还噘着一脸的微笑。   “等你啊!”   ☆、奇妙的谈话   “等你啊!”我噘着一嘴灿烂的笑容,有些脉脉情深地看着他。   “哦?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特别是从你夏天的嘴里说出!”听到我暧昧不明的话,他竟只是稍稍迟疑片刻,然后从容自诺地接下。   这个只相识了一个月的家伙,这个名叫方子陵的家伙,真的只是我心中的那个如昵称小陵子一样单纯的人吗?   “怎么?我难道是个很寡情薄性的人?从来不会说些让人感动的话?”   我假怒地反问着,像是下一刻如果听到不好听的话就会大发小姐脾气一样。   “不是,相反,你很会说感动人心的话,而且说的很多。”他依旧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却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一向是不喜欢和人谈太多人生哲理的人,通常这样的时刻,我都会挑起另一个话题,然后让这种怀古伤情的开始石沉大海。   但是,今天,我不想,我竟然就想这样继续下去,看这样的开始到底会蔓延成怎样的结果,哪怕最后是白骨枯枝。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说这些话都是假情假意,装模做样,虚与委蛇?”   我双手捧着服务员新送上来的热咖啡,双眼不似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大热天的,喝热咖啡?”   似乎我上一句还是非常有刺骨的话,怎么他自自然然地就接话接成这样的了,而且还没有丝毫的迟疑,似乎我上一刻说的是,这天真热。   我不得不说,这是种才能。   我就这样望着他,没有眨眼,过了好一会儿,似乎都够一脉早落的深绿色树叶从树顶飘落到地面的时间,我才浅浅一笑。   然后将他的问话置若罔闻,转过头去,一只手懒懒地撑着一侧的脸颊。望着外面匆匆去上课的人,完全不去想自己下午有课这件事。   “你还真是个固执又倔强的人。”   小陵子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我这样幼稚的举动,难得地大笑了两声,露出皓洁的口齿,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又多了几缕朦胧的美。   “方少爷似乎没有发现固执和倔强多多少少有着些亲属关系。”   我仍旧没有回头,还是望着玻璃,将视线拉远,似乎比天边的云还远些。   “我以为很少有人可以让夏天你情绪波动,看来我错了。”   他仍旧笑着,只是笑意已经浅浅地染上了眼睛,不似之前只到嘴角。   他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有趣,就像是一个第一次看电视的小孩,发现电视机里可以放很小很小的人。   “我可以理解为方少爷是在对我之前那句,假情假意,装模做样,虚与委蛇,的否定吗?”   我转过头来,毫不躲闪地与他四目相对。这样的清清楚楚,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眸子中泛着琉璃色的自己,有种蛊惑的美感。   “当然可以!”他稍稍眨眼,绅士地一笑,将神色放柔,拉开一些非实际的距离,让它回归正常。   “小陵子,我们都认识将近一个月了,而且现在你还是堂堂的男朋友,可是我对你都不大了解。不如我们聊聊天吧,反正我下午的课已经不想去上了。”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英勇的骑士,以破釜沉舟之势,挥舞着长剑劈开巨龙城堡前锈迹斑斑,血腥浓重的大门。   “不怕堂堂误以为我们有不轨的行径?”   他随意地喝了口刚点的柠檬汁,而后皱着眉头看了看有些淡黄色,外面冒着一层厚厚的水珠的玻璃杯。   “不怕!”反正她也没这么容易知道,我心想。   “好啊!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不可以只有我说哦,我对夏天的了解也很少啊!”   将玻璃杯推离自己一点,小陵子一脸邪笑地看着我。害的我心里忽的一阵阴风吹过,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生物死命盯着一样充满了危险的感觉。   “一人一题,一问一答!”   我好爽的忽视心里的害怕,很汉子很爷们的对小陵子说到,就差拍桌子,证明自己真是个汉子而不是个妹子。   “好!女士优先!”   这样子还真像是玩游戏,只是不知道真的到了关键时刻,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个会说女士优先的充满绅士味道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够了解,但是心底却有个声音说着否定。   “姓名?”   “方子陵。姓名?”   “路夏天。年龄?”   “18。年龄?”   “20。婚否?”   “否。婚否?”   “否。订婚否?”   “是。订婚否?”   “否。订婚对象是否是堂堂?”   “否。没有订婚,是否有喜欢的人?”   “否。有了订婚的对象,为什么还要和堂堂恋爱?”   “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夏天,你还真是个没有心的人啊!不需要爱情,那么你是个将友情看的很重的人?”   “亲情,友情,自恋情,都很重要。还有,谁告诉你,我不需要爱情?只是宁缺毋滥而已。那么你是告诉我,你爱着堂堂?”   “或许。自恋情?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么夏天,你是那种会为了友情牺牲自恋情的人还是那种为了自恋情舍弃友情的人?”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或许?我发现你实在不适合做堂堂的男友。你的简历里说,你是刚从法国回来,那么之前是一直在那边求学?”   “可以这么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路夏天,你这是在含糊我?”   “或许?可以这么说?方子陵,你这不是在含糊我,是在逗我乐?”   “……”   “……”   这大眼瞪小眼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我眼睛都酸累,这对面的人还是没有要眨的样子。   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垂下头来揉揉眼睛,却突然听到方子陵毫无掩饰,毫无形象的大笑。   我好奇地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些电视剧里的梁上好汉,每当遇到一个所谓的知己都会发出的那种近乎野蛮的豪笑。   只不过,小陵子似乎要好看上几分,让人不忍挪眼了一点。   “夏天,你这是在关心堂堂?但是在我看来,似乎不完全是那样。如你所想的,我的确不是带着纯粹的爱慕去和堂堂交往的,但是我也不是个没有喜欢就随意和人确立恋爱关系的人。   或许我不及你们任何一个人关心在意堂堂,但是我知道,你们给的,至少说你给的,并不是堂堂想要的。而我的存在却是堂堂最迫切需要的。因为,她需要我的了解。”   “……小陵子,你知道小四喜欢堂堂吗?”   “知道。”   “那你知道小四为什么不去追求堂堂吗?”   “知道。”   “那你知道我在堂堂的心中占得是怎样的位置吗?”   “……知道。”   “那你还知道我为什么还和堂堂是好朋友吗?”   “……”   我一直垂着头,看着杯中咖啡的涟漪,不想去看小陵子自信的鼻梁,自信的嘴角,特别是他那双自信到极致的双眸。   我怕自己看到后,会成为国王脚下的奴仆,因为我知道自己和他之间差了多少个台阶,我也知道自己甚至没有力量去抗衡他轻轻一点。   因为知道,所以我不能抬头,只能凭着一股义气,顽强地直闯巨龙的城堡,不去计较后果。   “你不知道吗?其实很好理解的,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最爱的芒果坏了一块,但是又不舍得丢掉,所以会拿起刀把坏的那块切掉,然后接着吃。   虽然切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心疼,虽然吃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担心拉肚子,但是就是没有办法看着自己最爱的芒果就那样全部丢掉。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夏天,我一直以为你是那些人里最冷漠果断的一个。”   “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我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抬起头,双肘放在桌面上,浅笑地看着方子陵。   对面的他同样双肘放在桌面上,温柔地笑着,像在看孩子一样的看着我。   然后他伸出手来,揉乱了我额前的斜刘海。端详了一会儿,又笑了下,再伸出手,将我额前的斜刘海梳顺。   全部过程中,我没有动一下,只是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湖水中的自己一样认真。   “就当做是对你这个朋友的承诺,我不会去伤害你的朋友。”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谢谢!”   我忽地把僵硬的浅笑抛掉,换上大大的甜甜的,就像是吃到最新鲜,时令最好的芒果一样满足的微笑。   “不过作为交换,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到时候,是时候了,我会告诉你的。”   “方少爷,你在演武侠片?你怎么不说,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会找你兑现的。”   我开始有些厌恶这个故作玄虚的人,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有时候他可以散发出让人不敢抵抗的气场。   难道那是幻觉?一定是。   “你怎么知道我其实很想那么说,但是又觉得那样很没有创意,所以就改了。难道那样更好用?那下次改用那个。”   “想的美,给你一个□□就不错了,还想再要个哆啦a梦?太贪心了你!”   “谁知道呢?万一到时候,是我不想要,你却硬要塞给我呢?”   “绝不可能!”   我坚定不移地竖起食指摇了又摇,却只收到他有些宠溺的表情。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他的宠物了,请不要随意对着个感兴趣的人,就把人家视为宠物好吗?   这很容易让别人丧失做人的自觉的,方同志,我在心里暗语。   一场奇幻的谈话之路结束后,是小陵子先结账离开的。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兀然觉得周围的一切连陪衬的资格都会丧失,那样的优雅俊美,无视一切。   我忽然在想,是否那天,小四也是看着他以这样的姿态离开天台的?所以才会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害怕,以致最后放声大哭,如同一个刚刚降世的婴儿,毫不掩饰对一个新世界的恐慌无措。   我不是有意偷听,而是那天忽然想要试试在天台迎风吃午餐的感觉,动漫里面不是经常这样演吗?从他们的对话里,不难知道他们很早就认识。而小陵子又莫名的成为了堂堂的男友,很难不联想到小四。   但是却无法想象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却像是和我们相处了五年,可以了解地如此深入。   方子陵,他是个,可怕的男人。   ☆、宿营   新学期的第一个长假期,我们驾着七七家的高级保姆车,来到了B市有名的野营圣地,当我们卸下行李后。   我望着那涓涓流淌的溪水,那明媚的层层山峦,那青葱茂密的丛林。   心里一下子像是被耶稣的圣水撒过,意外的温暖又微凉,这种感觉很棒,棒到有种在这种地方安度晚年的可怕想法。   但是我才双十年华,怎么就有种目垂老矣的感觉,不是好现象,不是好现象。   这次的出行,一共六个人,我,妙音,堂堂,七七,小陵子,小凳子。   小四依旧没有出现,自从上次堂堂的意外事件,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学校那边,据我所知也是很久都没有去上课了。   我能做的只是帮他瞒着,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相信每个人的一生中都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些坎,别人帮不了,自己又害怕面对。   这个时候如果强迫他去跨过,就如同固执地将一棵成年的大树从坚实的土壤中突然拔起,必定根断树死,心伤人亡。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小四自己能够帮助自己,而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找到出口,然后回到我们身边,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夏天,我们去拾些柴火,这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妙音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一旁没有架好的帐篷边,对我说道。   “姐,我要和你去。”原本在勤劳地支着帐篷的小凳子听到妙音的说话,立刻撒娇要粘在自己姐姐身边。   “那你是要夏天留下来支帐篷?”   妙音好笑又宠溺地看着小凳子,料想他也说不出好,这样没有出息的话。他当然不敢说,若是敢,我路夏天一定会让他深刻地体会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是。”小凳子委屈地撅起嘴巴,可爱得让人想要狠狠地捏一把。   看到自己弟弟这副模样,妙音无奈地走过去揉乱了小凳子帅气的短发,然后几不可闻的地说了句“小孩子”。被揉乱了头发的小凳子倒不见什么不满,反而因为妙音的亲近而笑开了,满眼的满足。   “那我和子陵去溪边打点水回来。”堂堂挽起小陵子的手臂,然后一副甜蜜地拿着桶朝溪边走去。   “我说他们需要这样秀恩爱吗?真是如胶似漆啊!对了,我说我们真的要自己动手弄吃的?打个电话让人送来就好了啊。”   七七坐在一早就弄好的躺椅上,旁边还支着个大伞,刚好将七七整个比例完美的身躯遮在下面的阴凉里。   “少在那里废话!你说你还像个男人吗?一天比个女人还要娇气,看看别人小凳子年纪这么小,都知道帮着支帐篷,你坐在那里乘凉还说风凉话,好意思吗,你?”   我叉着腰冲着七七吼着,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的这一身矜贵。原本因为秀美风景的好心情,因为他的几句话而荡然无存。   “哼,瞧瞧你这气势,说你是女的,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这话再配上七七那副嫌弃的眼神,实在是让我想要伸出我隐退多年的拳头,狠狠地揍他一顿。   “好了,你们这嘴一拌上就没完没了的,还不跟我去拾柴火。”说完,妙音就抓着我的手臂,把我强行拉走。   就算是这样,我仍旧是三步一回头,示威一样地挥舞着我的小拳头。   岂料七七是铁了心要和我闹下去,竟然冲我做鬼脸,火气憋得我心口闷闷得,于是发挥阿Q精神,在心里想着怎么把七七那张妖精脸揍成猪头模样。   “你一路在傻笑什么啊?”走在我旁边的妙音终于无法我忍受不定时的神经质了,出声将我叫醒。   “没,没什么。”这种幼稚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好了,会破坏我在妙音心里的美好形象的。   虽然大致上,我没有什么样子是妙音没有看过的。   “你最近对小陵子很感兴趣?”妙音一边找着干柴火,一边和我说话,就像是聊着功课一样的自然。   “啊?什么意思?”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但是对着妙音只说路夏天的话,也就是直接说话。   “字面上的意思。”   “很明显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正常啊。”   “也不是很明显,只是我有这样的感觉而已。”   “感觉?妙音,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同卵的双胞胎,可以相互之间心灵感应的那种?”   “那我一定是被你连累死的。”   “不要这么说嘛,人家会很伤心的。”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方子陵这个人感兴趣,我都希望你小心点,我不觉得他是个简单的人。而且堂堂那里,你也注意点,不要引起不必要的反弹。”   “妙音,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的女王啊!你说你下次生日的时候,我特意去定制一个女王的皇冠给你好不好?一定很适合。”   “少贫嘴!”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然知道小陵子的厉害,不然怎么会做的这么缩手缩脚的。至于堂堂那里,我自然会小心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真的自己扛不住了,记得说出来,知道吗?”   “嗯,怎么样,我都会记得,我还有个妙音,可以永远依靠。”   “永远?你想得美,暂时而已。”   “怎么这样?”   “什么怎么这样?我不玩同性恋。”   “讨厌,人家早就对你情定三生了啦。”   “死丫头,恶心得我一地鸡皮疙瘩。还有你这拾得什么柴火?怎么连竹枝,你都捡?”   “不对?”   “算了,把你手上的都给我丢了,拿好我的,我找你拿。”   “哈?我捡的很辛苦的,真的都丢了?很可惜哎!”   “少废话!”   “好好,女王大人!”   这边邓妙音和路夏天仍旧辛苦地拾着柴火,而那边紫冉堂和方子陵却玩了水仗。   “方子陵!你居然敢泼我,你完了!”伸出两只手臂阻挡着方子陵泼过来的水,紫冉堂还不忘对自己的男友甜蜜地威胁着。   欢笑声充斥着小溪边,方子陵步步紧逼,就在离紫冉堂还有一步的时候。   忽然他拉住紫冉堂的一只手,一阵天旋地转后,紫冉堂稳稳地落入了方子陵的怀中。紫冉堂挣扎着要起身,娇笑地捶打着男友圈住自己的手臂。   “别动!”   “嗯?”紫冉堂停下了挣扎,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刚刚还欢声笑语,现在却突然严肃的方子陵。   “前天,夏天找我谈话了。”   虽然那次是他有意去找的路夏天,但是确实是路夏天想要和他好好谈谈,他只是‘碰巧’下给了她个机会而已。   “什么?”紫冉堂惊讶地扭动着身体,想要转过去,与方子陵面对面地交谈。   “别乱动,就算是要装,也要装得全套啊!不然会有人起疑的。”   方子陵察觉了紫冉堂的动静,手臂又用了用力,让紫冉堂好像很自然得又陷入他的怀里深了一些。   “你刚刚说夏天找你谈话了?她说什么?”   显然对路夏天的事情更加敏感的紫冉堂,很自然的便忽视了方子陵的那句,会有人起疑。   而方子陵只是古怪地笑了下,然后将那天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紫冉堂。   “她……这是关心我?”听完方子陵的叙述,紫冉堂脸上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有着惊喜,有着惆怅。   “怎么,这样就满足了?”方子陵垂下头,看着紫冉堂脸上的表情,连嘴角微微的抽动都不放过。   “……”紫冉堂没有说话,脑海里像是有两个东西在打架,搅得她无法思考。   “如果这样你就满足了,那我只能说,你以后还是只能做路夏天的好朋友,一个连邓妙音都比不上的好朋友。这样,你真的甘心?”   方子陵笑得有些凉意的甜美,像是巨蟒看见猎物一样隐忍着兴奋的表情。   “不。我不甘心。”   她怎能甘心,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不知道,所以她也一直做到相安无事,她总是想不知道也好,那么她就可以一直以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   但是原来所有的表象都是假象,所有的以为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所以说,她怎能甘心,她一点都不甘心。   “很好,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的!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方子陵像是很满意眼前孩子的乖巧,宠爱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方子陵,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好心的要帮我?”   虽然在与路夏天的事情上有些冲动,但是以紫冉堂的聪明不可能完全被蒙蔽而看不出他的别有用意。   “别跟我说你真的爱我,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谎言很无用,我不是个会完全被感情蒙蔽的人。”   紫冉堂这个时候没有回头,而是安然地靠在方子陵的怀里,笑的有些妖娆,眼角略微向上弯起,不禁让人想到四个字,蛇蝎美人。   方子陵怔了怔,笑容僵在了嘴角,但也只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原先的笑意,似乎还有些加深。   他抽出一只手来,放在紫冉堂的发上,轻轻地抚摸,眼神像是一个家长忽然看见孩子的成长一样,有些欣慰。   “我的别有用意与路夏天无关,这么说,你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你不适合知道。”   此时方子陵口中传出的那雌雄莫辩的好听的声音,像是响尾蛇牙尖的毒汁,只一点点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就算是再冷静的人,又或者与虎谋皮已久的紫冉堂也会不寒而栗,知道不应该再问下去。   “嗯。”紫冉堂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放下了一块心石。   看着怀里轻松不少的人,方子陵眼里浮现了一些怜悯,手上抚发的动作依旧没有停,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傻孩子,还说自己不是被感情蒙蔽的人。   但是在听到会与路夏天无关就已经放松,却忘记我没有说这与你无关啊!   如果你不是李承君最爱的那个人,或许我真的会把你当做妹妹一样去疼爱,因为某些地方,你与我真像,像得我会不自觉地想要宠溺你。   但是相较于你的简单,路夏天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看上去像是个粗枝大叶,毫无城府的假小子,实际上却是个绵里藏针的家伙。   也难怪你会被她骗了五年而不自知,或许接着被她骗下去,你们所有人都会平平淡淡的像现在一样生活着。   但是很抱歉,我很需要她这个布了五年的局被破。我的时间也不多,而且也没有心思和你们再耗下去。   因为,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去做的。   ☆、灯火   “七七,你会不会弄啊?刚生好的火又被你给弄没了。还有堂堂,小陵子,你们换好衣服了没有啊?等下煮东西,我们没人会啊!真是的,打个水而已,居然把自己给打湿了,要不要这么相濡以沫啊?”   “叫叫叫,路丫头,你说你哪里像是个女孩子?”   “我那里都看得出是个女孩子,倒是你,七少,你哪里看着像是个男孩子?”   “那是当然的,我七少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不是你这样的男人婆能比的。”   “你说谁男人婆,你说谁男人婆?”   “放下,放下,那块木头刚刚着过,是烫的。好好好,我是男人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哼,算你识相!”   这边我和七七争争吵吵,打打闹闹,终于那边堂堂从女生帐篷里出来了,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我这不是出来了吗?放心好了,等下我一定会做很多好吃的,不会让我们家夏天饿肚子的。”   堂堂边说边朝我走来,在我旁边坐下,伸手自然地放在我的肩上。   “还是堂堂最好了!”我泪眼汪汪地望着堂堂,忽视掉一旁咬牙切齿还在低低暗骂我男人婆的家伙。   “夏姐,你不会煮东西,那我姐怎么和我说你经常帮我姐煮面啊?”   一旁帮忙生火的小凳子停下了手上的活,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生火都没生好,你管什么闲事啊?”   闲坐在小凳子旁边的妙音伸手就在小凳子漂亮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虽说应该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却还是让小凳子皱着眉头猫一样地叫了一声聊表不满。   原本只是想要拿堂堂和小陵子调笑的我,在感受到肩上搭着的手臂微微颤动了一下后,不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小子没点眼界,你夏姐在乘机拿那对小情侣开涮都看不出来,就你这智商到底是怎么15岁考上大学的啊。”   七七压低了声音在小凳子耳畔说到,却还是欠了些小心,让旁的人听见了。   又或许七七本就是有心让人听见,不然怎么能够彰显出他无人能及的毒舌本质。   小凳子听完后只是很赌气地瞪了七七一眼,然后接着生刚刚对妙音不怜惜自己弟弟的气。而我则在堂堂的旁边笑开了,甚至逼出了一点眼泪,忙着擦掉。   “堂堂,你看七七还是那么毒舌,我看除了你就没人能收拾他了。”   我扯下堂堂搭在我肩上的手臂,边抱在怀里晃着,边朝着七七的方向狂笑,甚至无视掉七七满眼的鄙夷之色。   “只要他不是毒舌到你了,我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收拾他。”   看了看七七,然后又看了看我,堂堂一脸宠溺地对我说,丝毫不介意我将她的手臂甩得像飞起来似得。   “嗯?那这几天七七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我啊?”我停下了疯癫的笑声,有些娇蛮地对堂堂说到。   “疯丫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不要用你那猪唇喷血!”听到我的申述,七七神速地转过头来,对我抗辩道。   “怎么没有,看看,现在还骂我猪唇!”我猛地转过头去,对着七七就咆哮道。   “呦,丫头不笨啊!竟然听得出此猪唇非彼朱唇的深层含义,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过奖你个头啊,姑姑我没心思和你来段古装戏!堂堂,你看,这还不叫欺负吗?”我又转过头抱着堂堂的手臂又是一阵狂甩。   “姑姑?你要演那神仙似的姑姑,也要看人家过儿让不让啊!”   七七真是有着将人气得七窍生烟,六神无主,五脏具散,四分五裂,三言两语,二话不说,一心一意想要将他弄死的能力。   “我不灭了你怎能出得了今天这口气!”我放开堂堂的手就展开了对七七的捕杀行动。   红霞满空的下午就在七七的叫饶声以及我的喊杀声中度过,当我们精疲力尽地停下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将食物弄好了。   而小陵子早就已经衣衫干净地坐在了堂堂的身旁,再度上演着伉俪情深的唯美大戏,看得我们这些“贵族人士”心里好不酸楚。   欢欢笑笑地吃过晚饭就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一天的疲倦让人更加发困,我们又随意地说到了十一点然后便回帐篷里睡了起来。   当外面只留下树影摇曳,夜莺啼叫的时候,我仍旧没有丝毫的睡意,半撑起身子,我朝着空气挥了挥手,又发出一两声‘哈喽’。   当确定没有人回应我这个疯子的时候,我才轻手轻脚地爬起,走出了帐篷。   我们宿营的地方离山顶仅有十分钟的路程,我拿出手机照明,朝着今天走过的路行去。   一路上倒是不大害怕遇到什么洪水猛兽,因为在来之前我便早早地查过,这里因为经常有学生来宿营,所以城市里的相关部门早就将这个山头做过预防措施。   一路上我行地很慢,不是有句话说,放慢步伐等等你身后疲惫不堪的灵魂。   这个时候想起这句话,实在没有丝毫的浪漫可言,只能叫人汗毛竖起,然后感到什么森冷的东西跟着自己的步伐,一步一脚印。   我不害怕什么阿飘似的东西,因为我一直都觉得有些东西躲不过,也不要妄想可以逃离,天灾人祸,不测风云,就算是菩萨都不能算明。   我也不需要什么浪漫,那种东西在情侣之间是情趣,在单身人士这里就是寂寞。   我穿过了茂密的树林,踩着树影走,脚下是“吱呀”“吱呀”的声音,一只手放在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照路。时不时地四周看看,然后发现这种静谧美好得让人心醉。   当我走到山顶的时候,找了个大大的圆石,在旁边扯了一把茂密的草在石头上擦了擦,然后丢掉。我坐在刚刚擦过的地方,拿手机照了照刚刚扯草的那只手,看见上面一道一道浅浅的血痕,心里莫名地划过一阵伤感。   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45,按掉手机的光亮,放回了口袋里。   “一个人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扮鬼啊?”   在我的后方响起一道声音,黑暗的静谧被突如其来的清朗中带点调笑的声音撕裂,一种骇人的森冷危险在身边蔓延。   我忽的一怔,身上俱是一抖,然后平静的皱着眉头转过头,死死地瞪着七七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我想我还算冷静,没有开口就骂,在确定了那个声音真的是七七后,我又转过头去,望着山下的灯火阑珊。   “哎呀,疯丫头居然没有被吓到,而且居然没有开口就骂我,真是让我惊讶啊!喂,你真的是路夏天?”   七七迈着修长的腿走到我的身边坐下,然后戳了戳我的手臂,开始调侃我。只是那语气里少了些流气多了份关心。   “今天,谢谢你啊!兄弟!”我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去在七七的肩上豪气地一拍。   “都自认是我兄弟了,还不承认自己是男人婆,真是口是心非。还有你没事谢我什么,我有帮你什么吗?别乱谢人,这年头最流行的可是哈奇士咬了东华上仙。”   七七依旧一脸流气地调笑着我,感情还在为那次迎新晚会怪我。但是却在看到我没有丝毫动容的面容后,也将视线放向了那脚下无比浩瀚又无比冷漠的夜景。   我看着参了些残云碎影的夜空,那上面一轮极弯的月牙很大,旁边似有似无的晶莹像是午后阳光斜射的溪流。我再低下头去看,脚下是万家灯火,有一些刚刚亮起,有一些刚刚熄灭。   我甚至可以寻得到哪里是经历了两年多的大学校园,哪里是我们的老地方‘蓝魅’,哪里又是那与各自的家乡相连的机场,火车站,汽车站。   原本空荡荡的大脑,瞬间思如潮水。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像是一辆穿梭于城市大道的公交巴士,在我的脑里,走马观花的过了个场。   妙音和我偷偷地在厨房里试炼手艺,然后锅着了,我们用面粉撒,不灭,我们用水浇,仍旧燃着,我们用锅盖盖,火苗溢了出来,最后我们狠狠地抄起锅子就往地上砸。   活灭了,而我们笑了。   相视地傻笑了好久,然后默契地对望一眼,拿起钥匙,逃出家门。等到爸爸妈妈回家收拾好了残局,我们才惺惺地带着满嘴的巧克力冰淇淋的味道回家认错。   那时我们几岁来着?初二,也就是14岁。   若说上高中以前我的生活里大半只写着家人,学校,邓妙音。那么上了高中以后,我的日子可谓是精彩纷呈多了,我结识了沉默不语却仁心善德的承君,然后不得不说的自然是美丽大方的堂堂。   对于堂堂我终是无法明朗,就像是站在一个看了无数次地图却第一次去到的城市里,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给人一种难耐的焦熬。   堂堂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愿意任何人去伤害她,甚至包括她自己。而堂堂对我的好,我无法忘记,也没想过能够报答到两不相欠。只是如同小陵子说的,我们无法给堂堂最想要的,至少,我不能。   今天堂堂说,我想帮你,但怕你不要。   那样骄傲的堂堂却在我和七七打打闹闹营造出的欢闹气氛里,说出了一种孤独。   我还是胆小,害怕那样的面对,于是,我选择了无视。   我忽视了今天堂堂在我说,你看,这还不叫欺负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我想帮你,但怕你不要。   “七七,我是不是很傻,总是在坚持一些不能为的事情。”   我茫然地望着远方,无视掉这璀璨的夜色,只想望见自己的心里去。   “我有说要陪你聊天解压吗?不要随便表错情好吗?”   七七好笑地转过脸来看着我,嘴角微扯,眼角微仰,一脸坏笑,一副邪气。   “你有说不和我聊天解压吗?不要随便拒绝人好吗,七少?”   我扭动着身体,一脸扭曲到恶心,妖媚地看着他。   “停!别扮如花,算我求你了!直接说,少爷我没想要和你兜圈子,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堂堂对我不一样的?”   直话直说就直话直说,我路夏天别的不说,就是脸皮还算厚。   “当察觉到,每一次你交了男朋友,她就交了男朋友,你一分手,不久后,她也分手的时候。”   “原来如此。我的演技很笨拙?”   “怎么会?如果不是发现这种巧合只有在传说里出现,凭你的表演,我估计是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你都可以拿奥斯卡影后了,骗了我这么久,就算是到现在,我都在你那里发现不了蛛丝马迹,而且你怎么能把堂堂那里的痕迹都一并掩饰的干干净净?”   “原来不是我演技挫,而是有些人就天生好运可以发现一些微小的细缝,而有些人天生便聪明。”   “你那有些人意欲何指啊?”   “天说,不可说也,不可说!”   “死丫头,又糊弄我!亏我好心好意地陪你大半夜的喂蚊子,聊天解闷!我就说现在流行哈奇士咬东华上仙”   被气到的七七伸手就在路夏天的后脑勺上一拍。   这一拍自然可想而知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了,于是山顶这边闹哄哄的没有人围观。   而宿营处,一个女子漂亮的背影守在帐篷外,也同样没有人注意。   夏天,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不知道的我,可以强忍心酸苦楚,看着你和他人嬉笑怒骂。而现在被告知了所有的我,还能和你守在原点,不行差踏错吗?   ☆、承诺   堂堂,答应我,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吗?   离开了野外的宿营生活,七七一脸高兴的带着我们一行人来到他那富裕的老爸旗下的度假山庄。   一个在大山深处的度假山庄,自然不是普通大学生可以去住的,但是有七七这个妖精在就自然不同了。   简单的入住手续都不需要,七七只是报了报自己的闺名便一切OK。   “萧七,这度假山庄里有没有SPA什么的啊?”堂堂一边走着,一边问着七七。   “当然有啊,想去的话,直接问服务台,然后说是我七少的朋友,就好了。”逃脱了野外非人生活的七七,一脸的欢快,好不洒脱地回答着堂堂。   “夏天,妙音,有兴趣吗?今晚!”堂堂朝我们挤眉弄眼,放电的双眼好像在说,去啊,去啊,难得出来享受,怎么能错过呢。   “我就算了,难得到这样的地方,我想去写生。”妙音拜拜手以示不去。   “姐,我陪你。”一旁的小凳子马上按耐不住,好像有人会与他抢一样。   “那夏天,你呢?”见妙音没什么兴趣,堂堂马上将焦点放在了我的身上。   “好啊,反正也是出来玩。”我一脸微笑地承诺了堂堂。   我们男生和女生的房间是对门,都是套房,里面漂亮而简洁的装修,一下子就让我喜欢上了。我们三个女生将带来的行李随意地收拾了一下,便开始一人一部手机玩了起来。   用手机看了看微博,玩了玩游戏,便一下子到了晚饭时间。   七七很贴心地将晚餐地点定在了山庄的深处,那里四面环树,用餐的位置周围都被网子笼罩着,可以防止蚊虫落叶什么的,但是网子又很薄,如果不是细细地观察,便很难发现。   这样的设计让我叹为观止,真是将现实和梦幻结合的完美案例。   “来,我们干杯!”   七七难得一副正经的样子坐在主位上,一手举着红酒杯,里面深红色的液体晃亮了他苍白洁净的手指,一根一根,漂亮到妩媚。   “就算是干杯,也要有个由头啊!”   堂堂很不配合地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说着鸡蛋里挑骨头的话。   只是堂堂和七七也呛惯了,之前那阵子不知道原因的消停倒是让人不自在,现如今恢复当初,才是让人放下心来。   “这么开心的时候,你也要和我呛对吧?”七七放下酒杯,挑着眉,语气上扬,像是要跟堂堂杠上的架势。   “哦,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光顾着谈恋爱,现在倒是想起忽略了夏天,所以今天就嘴痒,想帮夏天呛呛你,真的没什么。”   堂堂也放下了酒杯,妩媚的眼睛斜着飘过去,一边的嘴角轻浮地上扬,即诱人又挑衅。   “哟,紫小姐居然能自省出自己是个见色忘友的人,这等的聪慧真是难得难得。”   七七和堂堂继续对视,而现在七七脸上挂着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证明了战况的激烈。   惹得我们一干围观群众,悄悄侧目,心里暗暗下注输赢。   “哪里哪里,这怎敌得过七少,都无畏于做个只会欺负柔弱女子的娘娘腔啊!比不得,比不得。”   堂堂轻轻伸出一只手,卷起一缕直长的秀发,化作绕指柔。但是观察到七七和堂堂的眼神接触便知,哪里有什么绕指柔,分明是电闪雷鸣,十级台风加八级海啸。   我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表情上却是一派兴奋。   我虽不愿两位好友因我而明枪暗箭,但是我真的好想知道到底这场难得的对决会是谁赢啊。   只是天不遂人愿,不,应该说人不随人愿。正在此时,小陵子恰恰出声,终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渔翁得利啊!”   小陵子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好的让在座的都入了耳。   诚然这样好听的声音不听是自己的损失,但是为何听了就听了,干嘛齐齐看着我啊!   如果认为我是渔翁,那你们是不是自认自己是鹬蚌啊?不对,我才不是渔翁呢,古代渔翁都是男的,我可是个妙龄美人呢!当然,如此自恋的话,当下我是不敢出声的。   “大家,吃,吃啊!哈哈!”我尴尬地招呼招呼,然后就作死似地埋头猛吃。   晚餐过后,妙音和小凳子带着照明物去夜间写生,虽然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写的。而我和堂堂自然是朝着SPA会所前进,被留下的小陵子听从七七的唆摆,去了七七口中所谓的男人的天堂。   踏进会所后,便被一阵阵的香气笼罩,服务员带领着我们进入了一个包厢,说我们是七少的朋友,自然要享受贵宾的待遇。   但是刚踏入包厢,我便皱了皱眉头,因为包厢里的气味让我不舒服,终于知道别人说吃鲍鱼吃得流鼻血是什么回事了,大底就像是我现在一样,普通老百姓享受不来贵人的待遇。   等我们换下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女服务员很热情地向我们推荐了香精按摩。   “夏天,你说我们用什么精油好呢?”堂堂听完服务员的介绍后,兴奋地朝我问道。   “你选吧,什么都好!”我打了哈欠接着假眠,这可不能怪我懒,饭后容易瞌睡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好吧,那我选吧,就这两种吧。”   我不知道堂堂选了什么,只是听堂堂说完就这两种吧后,背上就覆上一双柔软的手,忽轻忽重地按压着,舒服极了。   慢慢地那双柔软的手覆上了我的头部,按压着我头部的穴位,舒服地让我忽然有了困意。   在我快要睡着时,我努力地睁了睁沉重的眼皮。看到旁边床上堂堂的后脑勺,以及她白皙胜雪的肌肤。   我一直都知道我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说梦话,只是竟然这么丢脸地在这里说了起来,当我想要制止自己的时候,话却已经脱口了。   “堂堂,你和妙音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我便抵不过浓浓的倦意,睡了过去,只是依稀听到有人回答,嗯,一个低低的单音节。   当方子陵到了七七口中所谓的男人的天堂后才知道,原来只是独立包厢的台球室,方子陵当时很想笑出来,但是考虑到自己多年的涵养,便生生地忍了下来。   七七一干开局,首进了个花球,方子陵见此便拿着杆子倚在一旁把玩了一阵手机。等七七叫他的时候,他才应了一声,然后关机,放回裤兜里。   两个人打的很平常,一人一回合至多进一两个球,有时甚至一球未进。闲得发慌,耐不住的七七开始和方子陵扯着家常。   “听夏天说,小陵子,你是北方人?”七七起杆,击出,一球未中,退到一旁,方子陵上前。   “对啊!家乡在那边。”方子陵也是起杆,击球,仍是一球未中,退到一旁,七七上前。   “但是听你的口音倒是不像。”七七起杆,击球,仍旧未中。   “许是很久都没有回去了吧!”小陵子起杆,击球,还是未中。   “小陵子,我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没有出社会,我也不想去学那套梗死人不偿命的虚与委蛇。”   七七俯身,击球,却只是做了做样子,眼睛虽与杆、球成一条直线,可是杆子却擦球而过。   七七好不惋惜,只是站到一旁,神情难得认真得注视着方子陵脸上的表情,哪怕是细微的变化也不想放过。   “嗯,我了解。”   方子陵朝着七七微微一笑,颠倒众生,连本就美貌的七七也不禁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后心里闪过一阵失望,这人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不露声色。   “我查过你,但是你的过去全部是空白,这样的你让人害怕。”   七七仍旧继续着,企图在方子陵完美的脸上寻到一丝裂痕。   “继续。”   叫七七失望的是方子陵就如同是一座没有丝毫瑕疵的雕塑,脸上仍旧是微微笑着,没有丝毫的破绽。   “我不明白堂堂是为什么要你做她的男友,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夏天任由着你玩。但是我萧七长这么大就那么几个朋友,所以不管你是谁,别做出让我出手的事情来。”   七七虽为方子陵这样非常人的镇静吃惊,却很快恢复。   “如果,我做了,你想要怎么出手?”   此刻的方子陵,俯身击球,七七没有看到,那挂在方子陵脸上的笑意,就像是一只猫看着笼子里的老鼠,透着怜悯和玩意。   “我会让你从B市消失的,你最好相信我,我能做到。”   七七双眸紧紧地盯着方子陵,希望找到一丝一毫的怯懦,却失望地发现那只是自己美好的幻想。对面击球的那个人,步骤不紧不慢,击球的手连颤抖的痕迹都不曾发生。   “我相信。”   方子陵站起身,朝着七七灿烂地一笑,就像是个阳光的男大学生,充满这朝气和活力。却让七七看的心中一窒,悲哀的发现,感到怯懦的那个人,居然是自己。   “时间晚了,挺累的,我要回去休息了。”   方子陵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自然,语气陈述,却像是一个大人看多了孩子的任性,最后不得不发出的安抚宠溺的话语。   七七看着他转身,挪动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七七心里乎的强烈地一跳,像是被吓了似得,瞳孔忽然放大了一下。   方子陵看到萧七这样的表现,忽的就笑出了声。   “还有,谢谢你的款待,这台球……挺好玩的。”   什么叫这台球挺好玩的?好像你以前从来没有玩过似得。   直到方子陵的背影从七七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七七才将视线放回到台球桌上,却惊讶地发现所有的单色球进了球洞,而那么属于七七的花球,保持着七七说话前的位置,纹丝未动。   他忽然又想起方才方子陵的那句,台球,挺好玩的。七七心里忽然一阵恐怖,却不知道由何而生。   七七狠狠地闭紧双唇,紧缩眉心,心里七上八下,忽然对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没了自信。他忽然想起夏天,那个总是在笑的女人,会不会像自己一样,面对这样的方子陵,连启唇的勇气都没有。   但其实,就算是路夏天,在面对那样的方子陵的时候,也只能做到,强作欢颜。   率先离开的方子陵并没有回七七订的男生房间,而是掏出另外一张门卡,走进了另一个房间。那间房与七七订的那间没有多大的差别,他之所以再订一间,是为了等一个人。   方子陵走到酒柜去,拿出事先叫人准备好的美酒,优雅地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走到窗前的卧椅上半躺下,轻轻地嘬了一口,然后用舌尖慢慢地舔去薄唇上残留的酒汁。   此时,干净的落地窗玻璃上就映着这样的一个美人,难分出那性别,修长的身段,特别是那双尤美的长腿,即使身着休闲也难掩其性感。   □□在外的白皙的脚背,干净光洁的脚趾,酒杯下忽暗忽明的手,骨节分明,纤长,以及那完美的项瑾上五官完美的脸庞。无不让人展露兽性,誓要将这样的美人占为己有。   但是从美人的眼中,不难发现,这样美丽的自己似乎没有引起他的关注,他只是看着外边的夜景,回味着刚刚宠物的顽皮,然后不自觉的联想到一张任性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拥有一头漂亮的卷发,时而冷静自持,时而冲动鲁莽。   而记忆中,那人总是笑的,只是不知道过了今晚,那张脸上还有没有机会保持着一贯的笑脸,不被撕裂。   方子陵咧开嘴笑了起来,却没有出声,诡异的弧度配上那双黑墨一样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酒杯放下,从裤袋里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开机键,屏幕一亮,便是汹涌而来的未接来电以及未读短信。   看到这些未读信息,他开始很满意自己设计的这个游戏环节,甚至想象着谁能顺利通关。   ☆、倒计时   当我们年幼的时候总是不记得美丽的花朵摘不得,那会让你爱着的它慢慢死去,以越发丑陋的容颜死去。   然而当我们真的长大了,到了这样通晓世事,明白道理的时候,却还是无法做到吃一堑长一智,无法呵护那最爱的最美的花儿繁茂盛开,自然逝去。   这山上林间的度假山庄里酒店的五楼,最里面处,对面的两间,一间是三个男生,一间是三个女生。   在这之间的不宽不窄的过道处,有着两男一女。一个长相美貌秀气,略显贵气的男生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另外的一名男子,身形高大,麦色肌肤,阳光又阴郁,他将双手很不恰当地紧扣在女子的肩上。   那名女子,秀美的黑长直发,蜜色的双唇紧闭,双眼无神地搭放在男子的身上,平静到冷漠。   李承君,你凭什么来管我,又凭什么去管夏天。   她叫,紫冉堂,他叫,李承君。而那个一旁干急的,叫邓凯。   他们平静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从现在这一刻,变得面目全非。他们掩埋了四年的诅咒,这一刻,被人再度唤醒。   “你疯了吗?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李承君像个疯子一样地紧扣着紫冉堂的肩膀,手越抓越紧,就像是深陷噩梦无法苏醒的被囚者,等待着救赎。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承君,你怎么了?”   像是被李承君唤醒了一般,紫冉堂忽地就放亮了双眼,皱着眉头想要挣开李承君的禁锢。   “听不懂?哈哈,紫冉堂,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就像是个神经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她一直都把你当成是做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失去理智的李承君红了双眼,他就那样盯着紫冉堂,一眨不眨。   “够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过问,还有,什么叫我做了伤害她的事情,明明刚刚是我看到夏天在你怀里……在你怀里那个样子,所以我才会急着打电话给妙音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指责我什么,倒是你难道不该解释解释为什么夏天会那样子在你怀里吗?”   气恼了的紫冉堂猛地推开李承君,愤怒地指出李承君的无理取闹。   “你说什么?”   被推开的李承君,愣了愣,然后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紫冉堂的眼睛,企图找到点什么他熟悉的东西。   但是到最后,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熟悉的那些属于紫冉堂的东西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我说,为什么夏天会那样子狼狈的在你怀里,你是不是喜欢着夏天,然后对她意图不轨?”   紫冉堂毫无畏惧地回视着李承君,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啪!”   无法置信。   紫冉堂无法置信眼前这个每每在自己最无助伤心的男人,会毫不留情的给自己一巴掌。   而同样的,李承君无法置信这个平时有些坏心眼却极护短的女人,这个自己心里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变得如此不择手段,如此不堪。   还有,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左手真的不留余力地扣了她一巴掌。   紫冉堂渐渐地反应过来,抬起头,余光里瞟见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邓凯。她心里一阵恶心,原来如此,原来他和邓凯一样,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看错了。   “滚,马上滚离我的视线。”看着还没有回过神的李承君,紫冉堂吼道。   看了看盛怒中的紫冉堂,那被她捂住的一侧脸颊红肿,忽然,李承君就后悔了,可是那后悔的话却像是卡住了喉咙,如何也吐不出。   也好,让她冷静冷静,也让自己冷静冷静,他现在该做的,是去找出那罪魁祸首,虽然他做不到惩戒,但是至少,他可以去阻止下一次恐惧的发生。   李承君离开后,走廊里静了静,一会儿后,邓凯才首先有了动作,他走向房门,想要去看看姐姐在里面是否需要他的什么帮助,而不是在这里陪一个疯女人,装雕塑。   经过紫冉堂身侧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一道阴暗极怒的目光。   就在他即将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既怜悯又有些愧疚地说:“你弄错了,我和姐姐并非亲生。”   那语气平静缓和,沉稳有力,全不似一个15岁的少年说出。   他想他已经说的够明显了,前一句告诉了她答案,后一句告诉了她原因。   带着一脸的凝重,邓凯推门而入。   而他身后的紫冉堂,脸上的神情很是精彩,惊喜与疑惑交织。   李承君离开后不久,萧七便从台球室回来了,当看到一脸沉重急急离开,甚至无视掉自己的小四。萧七锁住了眉心,加快步伐。   最终他看到的,便是一手捂着脸,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堂堂。   这丫头虽然一向和自己八字不合,但是他萧七却没怎么看过她这样失魂落魄过。   而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却是夏天,应该来说堂堂应该是和夏天在一起的才对,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事情便是——夏天出事了。   萧七走上前去,在堂堂的面前站了一会儿,却看到她仍旧如同木偶一般,无视掉自己的存在。   没再做其他的想法,萧七最后望了堂堂一眼,然后走向对面的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想,有些事情还是等夏天自己处理好了,他相信夏天,同时也相信那个从来不多话,却跟夏天有着微妙联系的妙音。   这个度假山庄总是这么的精致,不管是走廊还是酒店里面,一布一施皆是完美。但是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美的地方。   有人说落后了,转过身,便是前进。   但是却没有人告诉他转过身后,往哪一条路走方才是前进。他害怕再一次的错误,将会要掉他活着的信念,他害怕痛,很怕很怕。   那种像是藤蔓渐渐勒紧喉咙,被迫放弃呼吸的疼痛,让他萌生退意。   小四,其实你很好,就算你总是沉默不语,就算你总是不喜欢分享,但是我还是认为你很好,因为你是我路夏天的好朋友。   那个总是在笑的女人总是这样说着,虽然她总是很呱噪,总是很虚伪地装笨。   虽然她总是自以为是地和别人当朋友,但是她却不在意自己在意的人保留自己的秘密,她却总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朋友。   所以,就算是要他再次面对那个人,再次面对那样的选择,他想,为了那个女人脸上的笑容,他会的。   这个无关爱,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   “简尼,说你的条件。”   李承君坐在方子陵的对面,心平气和,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让他难以想象,但是这却真实地发生了。   是的,他和方子陵,那个有着另一个可怕的名字,简尼,的男人,面对面的坐在一个套房中,平静地如同他们小时候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我的条件,而是爷爷的,我已经说过了,所以我不打算重复。”   方子陵悠然地晃着自己手中的高脚杯,嘴角带着笑,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击中了猎物一样的开心。   “简尼,告诉我,是不是我回到方家,去做到爷爷所希望的,你便会离堂堂她们远远的,绝对不会再去打搅她们?告诉我,你会不会?”   李承君,你这个有自闭症的蒙头瓜。   刚刚那个与他争执的女人曾经这样说过他,却说的那样正确。   但是此刻,他要从自己小小暗暗的房间里面出来了吧,重新回到这个让他痛苦,让他哀怨的世界中。因为他不想那个女人成为恶魔的棋子,然后做出让所有人都悔之莫及的事情。   “表哥,怎么,你还是老样子?”   方子陵放下酒杯,倾斜着身子,脸贴近了李承君的,然后满意地看到表哥羞红的脸颊。   简直就是奢望,虽然知道,但是他李承君仍旧想要一试,他以为像是童话故事一样,邪恶的人终会被善意感化,然后坐化菩提。   最后,他赌输了,应该说他重未赢过,怎么赢得了,在对手是他的表弟,简尼·方,的情况下。他知道,这一刻,他只能接受命运残酷的安排,再次跨入那个凄冷可怖的世界。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好。”   垂下眼睛,无法与那双令人不安的双眸对视。这一次的妥协会是他李承君全部人生里的最后一次妥协,因为从今以后,李承君这个人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在那个人的视线里,踏出这个房间,从此以后不再有那个沉默不言,默默相守的李承君。   ☆、残忍的童话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像是在做梦。她记得和堂堂去spa,记得妙音和小凳子去写生,记得七七拉小陵子去享乐。   可是然后呢?   老咯老咯,居然忘记了才发生的事情。我忽然笑出来,笑自己天真无邪,笑自己单纯浪漫。笑地有些急,竟然还呛着了自己,我开始猛烈地咳,又咳出了更多的眼泪。   “夏天,别怕,什么都没有发生。”妙音在我旁边安慰我,没有笑的她更像一个女王,一个很强大很强大,可以任我依赖的女王。   但是我知道,她不会让我依赖的,在妙音的认知里,每个人的坎都必须自己面对。就算父母,就算最好的朋友,只能在一旁看着,看到曲尽人终散,看到天地到尽时。   “是啊,都没有发生,都来不及发生。”我叹一口气,可是声音沙哑一点也不能体现我叹的那声是如何的洒脱不羁。   我撑起身来,知道是妙音为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眼睛模糊的抬起,看见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凳子。   他一直看着妙音的背影,整个人都陷在惶恐里,在害怕。   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佛主旁边的小童,一直耳融目染习得一腔割肉喂鹰的豪情和泥菩萨过江还保他们的壮志。   “小凳子,怎么了?夏姐不小心晕了下就吓着了?这胆子小的,以后可别说是夏姐认识到大的弟弟。”   “没有。”小凳子看我一眼,眼神那叫一个模糊,比我笑哭的泪眼还不如。   我摇摇头,觉得小凳子虽然阴险了些,可是对上妙音,他这辈子也是不好过了。我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脚下一滑,差点直接强吻地板,又晕过去。   旁边的妙音及时扶住我,漂亮完美的眉心终于稍稍皱了下。   别鄙视我心里那点变态的得意,让妙音变色是多不容易的事啊。我简直比得了诺贝尔奖还要自豪,只是那自豪只在妙音开口之前。   “夏天,忍耐是有限度的,无限的忍耐只是懦弱和没骨气。我知道你急着下床想做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拦你,只是你自己心里那把尺子给我端好了,好好量清楚了。”   霸气!   比霸气侧漏还要霸气,真不愧是我心中一直的女王,永远这么冷静,永远这么清楚。   可是妙音啊,路夏天就算再勇敢英勇,也还是那个离不开你们的路夏天。就算最后让你鄙视我,有些事我还是做不出来的。   别怪我胆小,我也不为自己辩解,我只希望你别怪我,我们,我们所有人,还是那么团结的小团体,就都够了。   “知道知道,女王大人。”我嬉皮笑脸地对着妙音说话,如果那红红的眼睛能稍微消下肿,我觉得效果一定会更好。   介于我是刚刚醒来的状态,小脑还不是很清楚,平衡性有点差,走路歪七扭八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打开门一看,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不应该啊!堂堂呢?再怎么说,我没醒来,她都绝对不会离开啊。   我又张望了一下,刚准备放弃回房里再躺会儿的时候。眼角不小心瞄到门旁边,一个黑长直发盖满全身的人,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啊!”   我一下子尖叫了出来,身体撞在后面的门框上,背上一阵生痛。   里面的妙音和小凳子听到我的尖叫都冲出来,看看我怎么了。对门的七七也是一头凌乱地开门,着急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夏天?”七七看着我的眼中关怀备至,如丝眉眼都收敛了,看来真是被我吓到了。   怎么了?有鬼啊,睁着大眼睛没看到吗?还问我怎么了。我心里害怕,根本没有搭理聒噪的七七,眼睛依旧看着那地上的人。   可是那人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不禁骂了一声娘。堂堂,我说你等我太累了,就回去休息嘛,干嘛要在这里吓人嘛。我虽然心里抱怨,但是想当然的是不会真对堂堂这么说话的。   “堂堂,是你啊,吓死我了。你干嘛在哪蹲着不出声,还披头散发的。”我自认说话的时候声音极为低柔,应该可以让七七对我男人婆的形象略有改观了吧。   “不是我,是谁?”慢慢撑着墙起身的堂堂,声音奇怪的低冷。   我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少了,或者醒来的太迟了,害堂堂等久了,才让堂堂的声音和冰箱里冻出来的一样。   我寻思了一下,应该怎么安抚堂堂,却看到堂堂正对我的脸有一边红红肿肿,分明是被人扣了一巴掌。   “堂堂,你的脸。”我焦急地上前两步,心里在疑惑是谁打的。   妙音是绝不可能的,要妙音出手,除非对方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恶果。并且妙音绝对不会动手,她只会一字不说,暗暗地在后面致命地捅你一刀,还会让你根本不知道谁干的。   七七也不可能,那件事,七七是局外人,平时就算帮着我,也只是点到为止的,自然不可能大动肝火。   小凳子更不用想了,他的眼里只有妙音是活的,其他人都是死的,又怎么会去招惹堂堂。   那么是谁呢?难道……   “被打了一巴掌而已。”堂堂声音低低地说话,垂着眼睛没有看我。   我的嗓子不知道是不是刚醒的缘故,有点干涩,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所以只是有点难看地笑一笑说:“哦,那堂堂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堂堂听完我的话忽然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看的我心口一紧,极为不是滋味。这时候我看见堂堂身后的方向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小陵子,一个是小四。   小陵子显然是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不知道他不在自己房里,是怎么换的,却不妨碍我鄙视他是个极会享受的人。   我刚想朝着堂堂身后的小陵子酸几句,却被堂堂大滴大滴的眼泪吓住了。   “你又想骗过去吗?又想像四年前一样骗过去吗?路夏天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像一个大傻瓜,好骗的很,一骗就是四年,嗯?”   堂堂的咆哮让我说不出话来,眼睛好酸,估计是一直没眨眼睛的缘故。我想说些什么,让堂堂冷静冷静,可是堂堂没有再给我机会。   “四年前,我为了你被人施暴,你是知道的,甚至还亲眼目睹了我时候肮脏的模样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眼睛又干又涩,多希望像堂堂一样流几滴眼泪缓解一下。可是我居然流不出,脑子里又浮现四年前的那个巷子,巷子里的堂堂。   四年前,堂堂,妙音和我还是三个年少轻狂的女高中生。会好奇老妈的口红涂在自己嘴上是什么效果,会交头接耳在某个无聊的课上,还会躲在一床被子里谈论哪个男星更帅。   然后,有那么一天,一个自诩清高的女生看不惯女神一样的妙音,公开挑衅。小凳子年少无知地为姐姐去找了那女生几次晦气,可是她们那个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女高中生而已,和她们一样的年纪,竟然买凶。   买凶自然不是为了杀人,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当然是女生最清楚。   妙音被约去巷子的短消息是我看到的,我没有告诉妙音便自己去了,去的途中遇见了堂堂。堂堂要我回去,她说她去处理。   堂堂有多厉害,有多口舌不饶人,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放心的让堂堂去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呢?如果有,我现在一定会狠狠地灌死自己,好过现在看着这样的堂堂。   “夏天,回答我啊,是不是?”堂堂的声音又沙哑又温柔,我是抵不住这样的堂堂的。   “是。”我垂着头,悄悄地大口大口地吸气,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不是发烧就是感冒了,不然怎么这么难呼吸呢。   “哈哈。”   堂堂忽然笑了,可是笑的声音一点都不好听,我很想告诉堂堂不要这么笑,会影响你完美的形象的。   可是我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终于知道害怕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谁,方子陵?堂堂?又或者是害怕回忆?   就在我嗓子干涩的出血的时候,堂堂踉跄两步走到我的跟前,抓住我的一双手臂,一双血红的眼睛老老地看着我。   我心里害怕极了,周边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出声。我知道的,就算妙音是当年那件事最核心的人物,但是堂堂的怨有多少是当年那件事,妙音的闭口,其实是让我们都摊开了,不要在躲躲藏藏。   但是能不能不要,不要摊开,还是原样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就必须事事都清楚明白?为什么就必须不能只是朋友呢?   “你在怕吗?夏天?”堂堂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地像是飘在棉絮上。   她凑地我很近,旁边没有一个人敢动,而我也不敢。   “瞒了四年的事被揭开,很怕吧?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很痛?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说?怕我要你负责吗?怕我因为爱你要你负责吗?”   终于,童话都是虚假的,我痴痴迷迷沉醉了四年的童话还是脱离不了现实的残酷。   我怕吗?我怎么会怕呢?就像七七说的,我没有心没有肺,连血液都是干的,活活像具吓人的干尸。   四年里,我交了多少男友,堂堂就交了多少次男友。我分了多少次手,堂堂就分了多少次手。我多想真的遇见一个自己爱的人,然后好好地找个时候和堂堂坦白。   坦白我知道堂堂为我的牺牲,坦白我明白堂堂对我的爱。   但是我没有遇到,因为没有遇到,我感情的不安定让我没有自信对堂堂坦白时,能做到冷静又关怀。   “夏天,你哭什么呢?你有资格哭吗?”   没有,堂堂我没有资格,所以再容忍我一次好吗?当今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知道的今晚在会所,我用了药,你知道的,然后又像装作若无其事地骗过去吗?你觉得我会感激你的宽容吗?”   堂堂别笑,别那样笑,那样我会觉得一切都不能挽回的。   “夏天,我只问你这一次,只一次。你,能不能接受我?”   能不能接受她?她甚至不好用爱这个字,四年来,她一直以为夏天是不知道的,那么她不远不近的陪在夏天身边便满足了。可是她原来什么都知道不是吗?她怎么能在知道自己的感情后还若无其事地和自己做了四年的朋友,怎么能?   我没有回答堂堂,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如刚才所说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爱上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芳心暗许。我只知道我想要堂堂这个朋友,不想失去堂堂这个朋友。   “路夏天,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呢?为什么呢?”   堂堂最后没有再问下去,她转身挺直地离开,像一个骄傲的女王一样。而我像一个胆小的小丑,就算没人看了,也在自欺欺人地微笑。   “夏天,回去吧。”所有人都很安静,甚至连离开都忘了,只有妙音,依旧平静地过来对我说回去。   我转了身走出一步,却觉得这一步这样熟悉,像是四年前那场梦里的一样。   我忽然惊恐地停住,大口地喘气,脑子里一片混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早一步作出了判断。   朝着堂堂离开的方向奋力跑去,我害怕,可是不知道要害怕什么。   当看到酒店门口一道明亮的车灯打在一个黑长直发的人面前时,我惊恐地扑上去。身后一片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叫的很大声,让前面那黑长直发的人好奇的转过身来。   当看到那车子停下,那转过身来的人的脸时,我停下了奔跑,暗自松一口气。还好,还好车子停下了,还好,还好那人不是堂堂。   “夏天!”   “路夏天!”   “夏姐!”   …… 作者有话要说:  说点什么,因为这是两年前的一个坑啊,我觉得还是应该挽回一点人品,所以现在重新更它。之前的章节有些错误,我会慢慢改的,然后因为时隔两年,文笔会不一样是一定的,希望不要介意~!   ☆、五年之后   早上7:00,X市里最繁华的一片地域里,一所各方面设施都最为先进的单身公寓中。路夏天朦胧地睁开眼,看了一眼隔着灰色窗帘照进屋里的黄光。   她掀开薄被,没有丝毫地犹豫,穿上拖鞋,就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晨曦明亮的照入。有些刺眼,路夏天抬起手挡了一会儿,然后习惯了便放下了。   路夏天透过面前巨大落地窗,看去外面高楼耸立,稀疏车流的晨景,微微一笑,又伸了一个懒腰,才甩一甩利落的短发,朝着厕所走去。   简单速度的洗涑完,路夏天悠闲地为自己烤了两片面包。她倒了一杯牛奶,一边喝,一边看着手机上今天推送的消息。   等到手机上的时间变成8:30的时候,她才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穿上细跟高跟鞋,出了门。   到了停车场的时候,果然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靠在车门上等着自己的齐豫。   齐豫一身西装笔挺,容貌和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若是有变化,应该就是那身上的气质,褪去了五年前还有一些的大男孩的青涩。   现在的齐豫,顶着本城最帅最年轻的金龟婿头衔,被多少妙龄少女,气质熟女爱慕着。可是人家现在可淡定了,哪里还是当初一场钢管舞,或者美人一滴伤心泪可以搞定的。就算遇见大胆的美女上来搭讪告白,他都能淡定地笑一笑,说声抱歉。   “夏天,我送你。”看见我迎面走来,齐豫阳光地一笑,表现地极为体贴。   路夏天心中懊恼,为什么当初和自己分手分的义正言辞的人,一转眼就变得比狗皮膏药还要粘人。   她看了一眼齐豫,没有微笑,板着一张脸说:“不用,我有车。”   说完,路夏天便走向齐豫身后车子旁的另一辆鲜红跑车。这辆车子是路夏天三年前买的,费了她好大一笔积蓄。可是钱不是最昂贵的,最昂贵的是路夏天学会开车所用去的时间。   因为五年前的那场车祸,路夏天心上的阴影很难克服,她必须一边学开车一边从心理医生那里获得帮助。这样下来,从看见车就发抖到现在能够平稳地开车上路,她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   “那好,那公司见。”齐豫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依然笑得灿烂。   路夏天透过车窗看一眼已经潇洒上车的齐豫,看见他朝自己挥挥手。路夏天觉得这块狗皮膏药必须立刻马上,干净利落地处理掉才行。   她没再理会齐豫殷情的笑容,发动车子便利索地开出了公寓的车库。她一路在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竟然让已经和别人有结婚想法的齐豫又变了心思。   五年前,她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堂堂就莫名其妙地出国了。没有几天七七也被遥遥海外的那位,回国领出了国门,而沉默寡言的小四一直没有出现,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她那段时间的复建一直都是妙音陪着,可是一年后,因为邓爸爸邓妈妈的缘故,妙音也不得不离开。   机场分别时,妙音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夏天,你要照顾好自己。记得,人不会没了谁就过不了的。如果实在撑不住了,告诉我,我会回来。”   那一天应该是路夏天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哭得最凶狠的一次。妙音是谁?是从记事开始就一直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想过的分离就这样自自然然的发生了。路夏天只觉得真像一场梦,梦里谁都走了,只要梦醒了,那么所有人都会回来。   可是这个她以为的梦,一做四年,根本就是现实。   所以路夏天开始学会没有妙音诉苦的日子,学会没有堂堂宠溺的日子,学会没有七七欺负的日子,学会没有小四调戏的日子。   她从来就是个好学生,就好像她以优秀毕业生从知名大学毕业一样。五年的时间而已,她全部都学会了,不依赖任何人的感情。累了,自己躺会儿;渴了,自己倒杯水;烦了,自己发会儿呆;饿了,自己给自己做饭。   这个时间是上班高峰期,路夏天将车稳稳地停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前。她一边揉着额头撇开以前的回忆,开始思考自己今天一天的工作日程,一边看着红灯等着它变绿。   每天都会有很多的等待,然后有些等待会等来一些不期盼。比如现在,路夏天没有注意到,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红灯而已,让她不期而遇的竟是旁边劳斯莱斯里一双不经意看到她的眼睛。   到了公司的路夏天,在楼下习惯性地进了一家咖啡店。又如往常一样,看见了一手一杯咖啡的齐豫。齐豫笑脸盈盈,朝着门口的她走来。   “你的咖啡。”齐豫递过一杯,是路夏天最习惯的口味,醇黑。   “不用,谢谢。”路夏天没有笑,直直地和齐豫擦肩而过。   走到收银台前,路夏天点了一杯和刚才齐豫递上来的一模一样的咖啡。她对着收银小妹说了声谢谢,从那小妹的尴尬脸色,她可以知道齐豫还在身后等着她。   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外卖咖啡,路夏天转身出了咖啡店,还是没有理跟在自己身后的齐豫。她在想五年来,不管她怎么冷漠,如何无视,为什么就是甩不掉这个黏人精呢?   路夏天不想再纠缠,她觉得很累,想着今天找个时间跟齐豫好好谈谈才行。   等路夏天上了电梯又出了电梯,一层的职员都说着路总监好,齐总监好。路夏天一一点头,然后笑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今天的业务。   “总监,世纪那边说,详谈时间必须定在今天,因为他们的总裁今天刚好到了本市,对这个电影计划很感兴趣。”   Sunny敲了两下路夏天的办公室门,推门进来扶了扶眼镜,然后对路夏天说道。   听完Sunny的话,路夏天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才说:“好,那就定今天的晚饭时间吧,晚饭以后的安排都推掉。”   “好。”   办公室门重新关上,路夏天专心地看着文件,心无旁骛。午餐就随意的一个三明治,她早就不讲究这些了。   等到将近黄昏时,一通越洋电话拨了进来。路夏天看了一眼,不认识,但是依着礼貌,她还是接了起来。   “This is Xia tian speaking.”   “丫头,别给我操洋文,天天听,烦得很。”   路夏天莫名其妙,拿开耳边的手机,又看一眼上面的号码,确认真的不认识。然后不等她重新把手机贴去耳朵边,就又听到声音传来。   “臭丫头,别告诉我,你忘了我七少这么美妙绝伦的声音了,我非恁死你不可。”   七七?路夏天睁圆了眼,有些惊讶地又将手机放去耳边。   “你……”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五年不见了,应该怎么说话怎么相处,她已经很陌生了。   “你什么你,后天周末,你有时间吧,来接驾,少爷我要回国了。”   周末?她已经多久没有过过周末了?她很想告诉七七,她周末也是要上班的,她只有年终假,其余全年无休。   “哦,好。你告诉我航班号。”她还是说不出拒绝,虽然觉得突然见面肯定会尴尬,但是她还是很想见见七七。   电话那边报出了一串字符,路夏天从旁边拿起一只笔,一个本子开始记录。那边报完了,夏天也记完了。   “夏天,我好想你们,见面了记得告诉我,你很好。”   那边的七七声音很沉冷,夏天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可能和那个人有关。可是夏天已经不能和五年前一样大大咧咧地问出来了,就是突然觉得没有那个资格。   “好。”这就是现在的夏天,什么都说好,或者不好,再也不会无赖地打着马虎眼。   “……”电话那边有一会儿没有声音,然后又听见七七的声音说:“那后天见。”   “后天见。”路夏天说完,等听到电话那边挂了,她才拿下已经被自己手心的湿汗弄得脏兮兮的手机。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背靠去身后的靠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齐豫敲了两下夏天的办公室门,然后推门进去,笑声爽朗地说:“去吃晚饭?”   这个时候看到齐豫,路夏天才想起来,早上还想着今天找个时间和齐豫说清楚的。到了这个点,估计今天是不可能了。   路夏天无意识地笑了笑,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她说了一声“不,有工作。”便带着Sunny走了。   还留在原地的齐豫一愣一愣的,当他看见夏天刚刚笑容时,忽然觉得一天贴的冷屁股都是值的。   来到与世纪那方约好的酒店包厢,世纪那方的人还没有来。夏天便先坐下了,拿出掌上电脑,处理着一些琐碎的事情。   等路夏天刚好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放下掌上电脑时。包厢门便被推开了,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人长得极为漂亮,叫人惊住了眼睛,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很是妖娆。   路夏天不禁想到了后天回来的萧七,也是妖娆的姿态。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个黑色眼眶,看着很是严肃,一个是常与路夏天洽谈项目的秦飞。   夏天站起来,扬起职业微笑。朝着为首的那个漂亮男人伸出手来:“你好,方总。我是路夏天,这次娱乐项目里启盛的负责人。”   方子陵,这个人是世纪所属的方氏集团亚洲区总裁。   路夏天在来之前就让Sunny做了一番调查,知道这个人可以算是个商业奇才,却又是个狠辣角色。   “你好。”方子陵微微一笑,就有着倾城的惑姿。   路夏天想,若是这个人被七七看到了,一定想杀之而后快。   她心里这样的想法一瞬而过,觉得曾经和七七厮混的那股熟悉的叛逆,好像又有冒头的趋势。   双方做了简短的介绍后就各自落座了。   “我只是好奇项目的事项,你们商谈的时候不用在意我。”方子陵坐下后,笑着说话。   刚才极短的问候,没有发现。这个方总的声音雌雄莫辨,极为好听,路夏天难得被这样的声音吸引了一阵。   然后几个小时的洽谈,在晚上九点刚过的时候顺利结束。他们一行五人一起出了包厢,走出酒店。   “路小姐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方子陵站在车门前对着路夏天说话。   那个黑框眼镜的严肃男人已经在一旁,为方子陵打开了加长劳斯莱斯的车门。   “不用了,我有开车来,多谢方总。”路夏天回他一笑,走到自己的红色跑车旁。   “哦?你竟然学会了开车?”方子陵听路夏天说完,然后看一眼路夏天的红色跑车,轻笑一声。   夏天听完方子陵的话,心头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又听方子陵在她对面说话。   “那么,下次再见。”方子陵很温柔地用他那雌雄莫辨的好听声音,笑着对路夏天说。   “好,下次见,方总。”   路夏天刚说完,方子陵便迈开修长完美的腿,进了车里。   一直候着的那个眼镜男,一见方子陵进了车里,便为他关上车门然后眼睛男便走去驾驶座上,透过车窗朝着路夏天点一点头,便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改了好久之前写的,然后早上起来发现没有存档,我好想哭   ☆、为什么学不会诚实?   妙音总说,路夏天,你真是个傻子,总想着不变,可是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变的呢?   世纪与启盛联合开发的娱乐项目是针对网络电影的电影项目。由世纪提供强大的技术支持以及发布平台,启盛主持电影制作等实际问题。   这个计划,路夏天花了很久的时间从构思到执行,可以说是她从大学毕业到进去工作以来最重视的项目。   “总监,首部电影计划已经确定了导演和编剧,男主角也已经定下来了。只是女主人选,导演怎么也不满意,所以一直没能开机。”   Sunny一边放下路夏天的三明治和咖啡的午餐,一边向路夏天回报最新的工作情况。   听完Sunny的话,路夏天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向后仰去身体,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你去和导演说,女主可以由他定,我们都会配合,但是限期一周。一周后如果还没有定下来,就必须用我们定的人。”   “好。”   Sunny刚想转身出去,就又听到路夏天补充说道:“对了,多找几家娱乐公司,和那些经纪人多洽谈。”   “是,总监。”Sunny一丝不苟的点了点头,然后迈开穿着黑丝袜的长腿出了路夏天的办公室。   桌子上的三明治和咖啡好像被路夏天忽视了一样,一直静静得纹丝不动地待在原地。   一直到晚霞满天,三明治透明塑料包装盒上透着水珠了,路夏天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午饭。   她收拾好东西,把凉透了的三明治放进包里,想着回去当晚饭吃。然后拿起咖啡,一边走一边喝,一点也不怕会因为□□,晚上睡不着觉。   等她进了车库,走向自己张扬的红色跑车时,看见了一个不应该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   路夏天愣了愣,然后扬起笑容朝着方子陵走过去。   “方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是来找朋友的吗?”路夏天自认笑得很得体,可是靠着车门,倾斜着身子的方子陵始终撅着一抹似笑非笑。   让热情打招呼的路夏天不知道是直接说一声再见离开,还是接着套近乎。毕竟这个人是世纪所属方氏集团亚洲区总裁,她和世纪的合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的确是为了朋友而来。”认真端详路夏天的时间过长,等方子陵终于端详够了,他才微笑着开口。   薄薄的嘴唇像沾了露水的花瓣一样好看,一张一合。   “哦?那我就不打搅方总和朋友相聚了,先走了。”   尴尬气氛太明显,路夏天也不是从前那个咋咋呼呼,轻易缓和气氛的女孩了。她微笑着道一声再见,就准备驾着自己的红色跑车离开。   “可是我等的那个朋友就是路总监,你走了,我要和谁相聚呢?”   方子陵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脸此刻是真的挂着笑容,声音有些调笑,却更加诱人。   已经将手放在车门上的路夏天停了下来,疑惑地抬头看向方子陵。她很奇怪,今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居然成了可以单独共进晚餐的关系了?   通常这样的情况下,女生心里都应该开始怀疑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了,可是路夏天没有。   可能是对面的人太优秀,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自己又太平凡,只是普通的稍微高薪的白领而已。   总之,此时路夏天的心里想的不是“难道这人要追我?”而是“他想要做什么?”   或许连路夏天自己都不知道,她现下在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充斥着警惕的心理。   “赏脸吃个晚餐吗?”   方子陵好笑地看着自己对面紧皱眉心的路夏天,他看出了其中的矛盾和警惕。但是他也只是笑着邀请,看着路夏天的眼中有些宠爱,像是在看自己最近买回来的宠物。   “方总邀请,当然要赏脸。”   其实路夏天当下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对方是自己合作方公司的最大决策者,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答应。   方子陵邀请路夏天上了自己的银色跑车,车里非常的干净,一丝香味或者汽车该有的独特气息都没有。路夏天很奇怪方子陵是怎么做到让车里如此洁净的。   “你想吃什么?”方子陵侧头问着路夏天,一边解开白衬衣的袖扣,他的手指很纤长洁白,解扣子的动作非常好看。   “我都好,不挑。”路夏天微笑一下,表示随意。   “那就我选了。”方子陵轻轻勾唇,漂亮的手一只放在档位上,一手只放在方向盘上。他左右看看开出车库,认真又随性。   路夏天不由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认同别人说的那句话。   男人开车的时候是最帅的,既野性又专注。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什么话题可说,就算路夏天说到双方合作的项目,方子陵也是一副兴致缺缺。   “方总,我们可以放歌吗?”路夏天一手撑在车窗上,侧着脸问方子陵。   尴尬的气氛真的不是路夏天可以轻易适应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方子陵侧脸看一眼路夏天,笑看的眼中有些奇怪的无奈:“放吧,你喜欢放什么便放吧。”   清清嗓子,路夏天有些不适应方子陵刚才奇怪的一眼,可是又不好冒昧地问他。她熟悉了一下车载音响,然后选了一首自己最近喜欢的抒情歌放。   “我无法忘记你给我的好   看完电影习惯有你撒娇   带着你织的围巾时总有   一种傻傻的骄傲   我迷恋着平凡里的美妙   也期待过陪你一直傻笑   ……”   男人沙哑磁性的声音在干净车中响起,终于冲淡了两个不熟悉的人相对的尴尬。   路夏天临着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的风,看着窗外的车流。   “怎么想到剪短发?”方子陵心里有些异样地听着这首歌,侧脸又看一眼看着窗外的路夏天。   他没有记错的话,五年前的她有着一头漂亮的卷发,笑起来的时候,那长长的卷发就更加柔和,整个人都极为阳光。   “嗯?”路夏天明显不知道,为什么方子陵会问这样的问题。发型的问题不是因个人喜好而言的吗?而个人喜好并不是个有理由回答的问题。   “你长发更好看。”   “啊?以前也是留过长发,但是五年前出了场车祸,动手术不得已就剪了,后来习惯了就觉得挺好,没想变。”   方子陵没再说话,而心里忐忑地回答完的路夏天也闭了嘴,接着看窗外风景。   一首又一首歌放完,方子陵稳稳地将车停在了一家高级餐厅前,一个人上前恭敬地接过方子陵手里的车钥匙。   路夏天跟着方子陵身后进了餐厅,这是一家法式餐厅,里面放着悠扬的音乐,让人很舒服。   方子陵走在前,非常绅士地为路夏天拉开了椅子。   “谢谢。”路夏天安然地坐下。   没有回答路夏天的谢意,方子陵就走去路夏天的对面,解开一颗西装的黑扣,笑着坐下。   服务生上来递上菜单,路夏天和方子陵都分别点了自己的餐后,笑着递回菜单。   等餐的时候,方子陵拿起玻璃水杯,抿了一口,看着路夏天的微笑说:“夏天变了很多。”   “啊?”   方子陵脸上的微笑,似有似无,让路夏天心里不由地有点害怕,可是又奇怪为什么无故怕一个只见了两次的人。   他说她变了很多,路夏天很奇怪,她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印象什么时候见过方子陵。   毕竟方子陵不是一个见过便能忘的人,他身上的气质太凌人又太吸引人。   “怎么?还是学不会诚实吗?”方子陵晃着水杯,看着水杯里晃动的水反着灯光。   他看着看着不由又想起时常充斥他脑海中的那双眼,那是五年前,路夏天倒在血泊里最后看他的一眼。   他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   或许是那双眼看的他太清楚,或许是那双眼没有一丝恨意,又或许是那双眼的主人本是爱笑的人,可是当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不是,方总,我们曾经认识吗?”路夏天有些错愕方子陵这么无理的话,她收了笑,皱着眉问。   方子陵忽地停下晃杯子的动作,微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看着路夏天。   路夏天发现他非常喜欢看着她,尤其喜欢看着她的眼睛。   “你……不记得我?”方子陵眯着双眼,没有笑容地看着路夏天。   “我的确不记得以前有见过方总。”路夏天诚实地回答。   方子陵薄唇轻扬,笑得恣意轻松,他看地出路夏天没有说谎,只是没有想到那种电视小说里的失忆情节会在现实里发生了,在他眼前发生了。   不明白情况的路夏天,看见方子陵这样的笑,觉得太过轻浮,没有礼貌。   她不由地又深了些眉心皱痕,看着方子陵的眼有些严肃,希望他停止这样的无礼。   “……对不起,或许是路总监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太像了。”   他根本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的路夏天哪里还有半点五年前的阳光温暖。   昨天,若不是他事先知道,秦飞是要与他认识的那个路夏天商谈,初见时,他哪里能肯定这个人是当初大胆放肆地叫他小陵子的人。   “人有相似。”除了这句,她也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   方子陵看着答无可答的路夏天,垂下了眼。他记得以前的路夏天虽不舌绽莲花,却也能说会道,不像现在除了工作,再找不到其他话题。   洽在这没有人再接话的时候,两人点的餐便送了上来。   摆在路夏天前面的极少,只有一份海鲜沙拉,一杯红酒。   “你……吃这么少?”方子陵从再见路夏天开始,好像就一直处于讶异之中。   以前以美食为乐的人,如今竟是只点够八分饱的食物。   “嗯,我不喜欢多点,够吃就好。”路夏天咽下口里的蔬菜,抿一口红酒才说道。   方子陵再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在重见夏天的紧张,到知道夏天忘记他后的莫名轻松,再到现在对陌生的夏天的无奈。   可能,他需要找个时间,好好想想自己这样的异常。   这顿晚餐的后半段,方子陵又问了问夏天一些简单的琐事,再没有什么尴尬紧张。   路夏天便又觉得除去心里那莫名的警惕,方子陵确实是一个极完美的男人。   ☆、唯一不变的是什么   七七的航班是中午11点到,路夏天特意请了一天的假,把不用她亲自出面的工作都交给了Sunny,必须她出面的都推到了之后去。   这个机场,路夏天很熟悉,大学时常常在这里迎接海外归来的父母。后来他们越来越少回来了,于是五年前,她在这里送走了她此生最好的朋友。   七七当初走时,路夏天还在病床上躺着,复健的痛苦几乎磨垮了她所有的意志。所以,她怎么会有心思送七七离开呢。   你走,我不送,你来,不管风雨,我都来接你。   路夏天站在机场候人处,听着广播里不断说着某某航班即将起飞,某某航班即将降落。她的心里想起了那样一句话,忽然觉得这样贴切她和七七。   她轻笑一声,垂垂头,又抬起看向陆续出来的人,或推着行礼车,或随意背个背包。那些人大多面带笑容,然后热情拥抱前来接他们的朋友。   从机场大门出来一个人,单肩挎着个大花脸谱的背包,他一手推着黑色行李箱,一手挂着件外套。那人个子很高,却伸直了脖子张望着什么。   终于,与路夏天对视上的时候,他咧嘴一笑,煞是好看。本来就长得姣好的他,配上一身简约中性装束,让人辨不出男女来。   他急匆匆走到路夏天面前,一路超过了许多人,说了好几句抱歉。等他终于站在路夏天面前了,他松开推箱子的手,抬起来在路夏天短发头顶揉了揉。   “男人婆,你现在更加汉子了啊。”   七七在说假话。   他看到路夏天时的第一想法是,这是哪家清瘦又多愁善感的姑娘?   第二个想法是,他的夏天怎么会笑成那个样子?   而他第一句想问的不是现在问出口的,他其实想问,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   可是他没有问,因为他觉得心疼。看着这样的夏天,比五年前看到血泊中的她,幸苦流着眼泪复健的她,还要让他心痛。   “七七,欢迎回来。”   路夏天拉下萧七放在她头顶手,柔柔地一笑,终于笑得有点像当初的路夏天了。   “丫头,老实说,少爷我不在的时候,失恋了是不是又去压马路了?”   现在路夏天面前的七七,身材消瘦,脸色比记忆里差了些。   他那比路夏天齐耳短发再短一些的短发,碎碎的。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又比记忆里多了些不清澈。   路夏天没有发现,无意识地,她总是在拿如今的萧七与曾经的七七做着比较,然后无比地怀念着曾经的七七。   “我已经很久没有恋爱了,你呢?国外过的不好?怎么想着回国?”   路夏天的轻笑在萧七的眼里,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如果是以前的路夏天,这个时候一定不会笑,而是挥着拳头痛打他。然后歇斯底里地指责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没事找事地跑去国外。   他心里又一阵心疼,他知道他一直在用回想从前的夏天,来找回熟悉的感觉,就算那种感觉早就消失殆尽,不复存在,他也甘之如饴,执着不悔。   “怎么?我回来了,臭丫头你不欢迎?”萧七现在的心里很想抽自己两巴掌,因为才这短短的几句,他却觉得自己特么地怎么那么想哭?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不流泪好吗?   想哭就哭,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是人了?泪腺长来干嘛的?摆看吗?   这么聒噪的话谁说的?萧七心想。   怎么好像还是眼前这个烦人的丫头?   萧七没等路夏天再接他的话,他把行李箱朝着路夏天一推,素黑色的行李箱便撞在了她的身上。   路夏天急忙退一步,然后将萧七行李箱的推杆紧握在手里。   “走了,少爷我饿的很。”萧七一转身,潇洒地迈开长腿,引得周遭无数少女眼泛桃心。   路夏天说了声好,便跟着萧七的身后走。看见萧七风骚地朝着,被他美貌吸引的人抛着眉眼,媚眼如丝。可是夏天没有骂他,没有骂他人妖。   人妖就应该拉出去枪毙,这是夏天说得话。   可是如果现在再问她,她可能会说,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然后扬着甜美的笑容,露出整齐的八颗白齿。   到了停车位,路夏天引着萧七走向自己的红色跑车,然后打开后车厢,将萧七简单的行李放进去。   萧七看着路夏天红色的跑车,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很明显,这是他在赞扬路夏天的品位。   鲜艳的红色。   “这颜色不错,总算让少爷我看见一个满意的地方了。”   “当时想学车,怕自己中途放弃,干脆买一台,逼自己学到底。看到这辆的时候觉得不错,就定了。”   路夏天不知道,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心思终于转晴的萧七,一下子三百六十度地又拉回了阴雨霾霾。   萧七抿着唇浅笑,没再说什么,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长腿一伸就坐了进去。   车门一关,路夏天插入钥匙,打上火,启动前问萧七:“你住哪?”   “没地方住。”萧七阖着眼,头靠着车窗。   路夏天开始在脑海里思索适合的酒店,好像希瑞就不错,哪条路最近?   “没钱付酒店钱。”萧七眉心微皱,声音有点闷。   看来要去取钱了,那么最近的银行在哪?   “这么久的朋友,不能收留我几天?我又不会饥不择食地吃了你。”萧七忽地睁眼,怒怒地看着旁边的路夏天。   她当然不怕七七饥不择食地吃掉她,但是她怕自己饥不择食地吃掉七七……   好吧,看七七这副吃人的熊样,自己不同意也是不行的,路夏天心想。   她没有回答萧七,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发动了车子,稳稳地开了出去。   路夏天的这一声无奈叹息,让萧七再一次满意。他觉得这种模样的夏天才像一个有气息的活人,才能让他找到一点以前的蛛丝马迹。   总之,他觉得路夏天叹气的样子比刚刚丑哭的笑容好看多了。   他七少是个很严肃的颜控好嘛,能尊重一下颜控挑剔的眼睛吗?   车子一路开去路夏天的高级单身公寓,虽说是单身公寓,但是房子很宽敞,房间自然不止一间。可是也只有两间,一个是卧房,一个是书房。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路夏天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扔在书房的大沙发上。   仍七七选哪床盖,哪床垫。   或者两床盖,两床垫。   再或者他萧七两床都不用,放在一边摆看,她路夏天都没意见。   看着路夏天坚定到宁死不屈的神色,萧七打消了戏弄她,和她同床的念想。   切,说的他萧七这么放心和一个饿女共处一室似得。万一晚上把他手臂当鸡腿啃怎么办?想想就可怕。   “走,去买菜,少爷我要大显厨艺,庆贺我们成为友好互助的室友。”   路夏天嗤笑一声,看了看放在自己肩上,嫩得能滴出水来的玉手。   她觉得最终是她下厨的可能性极高。   果不其然,幸幸苦苦把食材扛回家的萧七兴致勃勃地进了厨房,然后随着一阵砰砰嘣嘣的声音,又被路夏天急急忙忙赶出去。   萧七懒洋洋地靠在厨房门框上,一副怎么可能的样子看着有条不紊的路夏天:“丫头,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你不是只会吃吗?以前打肿了脸,也只能翻腾一碗素面啊。”   路夏天放盐的手顿了顿,可能是突兀地听到一个刺耳的词,以前。   以前路夏天不会做菜。   以前路夏天只会吃,还很爱吃。   以前路夏天笑得很灿烂,凶得很可怕。   以前路夏天不会在听到以前这个字眼,条件反射地停下手上的活。   ……   所以啊,人都是会变的。   路夏天没搭理萧七,依旧忙着手里的事。   自觉午饭晚饭,以后所有的饭都有着落的萧七讪讪地摸摸漂亮鼻尖,很大方地没有怪罪这个以后负责他伙食的人无视他的话。   这一顿饭,萧七吃的快把舌头咽下去。   而路夏天只是轻笑着看这样快活的萧七,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些灯红酒绿,哭笑欢闹,可是也不过一闪而过。   晚上各自回房睡觉时,他们互看一眼,又嫌弃地撇开,笑着进了房。   夜里很静的时候,两个躺在床上的人都没有睡着。   卧房里的路夏天侧躺着,一手压在脸颊下,睁着的眼睛很柔和,扬在嘴角的微笑很真实。   书房里的萧七仰躺着,一手压在脑后,一腿曲起,他没有笑,眼中一片痛苦,心里一片苍凉。   他是这个世上最可耻的胆小鬼。   五年前为了那人的一句,跟我走,他离开了还在医院难以下床的好朋友。   五年后因为那人的婚礼,主角是别人,他又逃回了这个他抛下的朋友身边。   他不知道路夏天会不会怪他,他只知道在路夏天的身边最安全最熟悉。就算现在的她一颦一笑都不是当初模样了,可是那熟悉安全的感觉依旧没变。   萧七闭上了漂亮的眼睛,整个人都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美人七七回来了   ☆、某些莫名其妙的开始   七七很想问,如果爱很痛很痛,有时像无数只蚂蚁咬你的心脏,有时又像拿着打火机烧你的眼睛,还有人会坚持吗?还有人能不坚持吗?   路夏天今天很忙很忙,全拜萧七所赐。   原本她每天早上的日常是,7:00起床,7:30洗漱完,8:00看手机推送和吃完简易早餐,8:30准点出门。   可是萧七的出现就像是一颗即扔即炸的炸弹,炸得她平静生活一团糟。   今早起床后的夏天如常地进去卫生间,竟是看见萧七光溜溜的在洗澡,吓得一向平静的路夏天当即鬼哭狼嚎。   然后是她黑着一张脸在烤面包,倒牛奶。谁想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抱住她比较纤细的腰,溺死人不偿命,又恶心活死人不负责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夏天,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吃饭~我不要吃面包,都吃五年要恶心吐了,我要饭~”   路夏天当时很僵硬,不是因为被抱的很暧昧,而是因为被气的很销魂。   要饭到大街上去,别在姑奶奶这里倒胃口!   可是五年的时间不是白过的,路夏天只是闭了闭眼,咬了咬牙便收起了面包片,开始淘米洗菜。等她终于将饭菜弄好了,萧七竟然在沙发上给她睡着了!   虽然她当时很想一盘子一盘子,一碗一碗地都扣在萧七透白光洁的脸上。但是她及时地看了下时间,8:50,这意味着她就算是开着赛车赶往公司,也必定会迟到。   她恶狠狠地瞪了沙发上睡的不省人事的萧七一眼,然后匆匆出门,匆匆上车,匆匆进公司,又匆匆整理今天要处理的文件。   “咚咚”   “进来。”路夏天知道,这人一定不是Sunny,因为Sunny不会敲完门还等她说话才进来。   “你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迟到了。”进来的是齐豫,他笑着进门,笑着走过去,笑着双手撑在路夏天的办公桌上。   齐豫没有因路夏天的迟到而担忧,相反他觉得这样细微的错误或许代表着某些坚硬的壁垒有了裂痕。   所以他笑得既明亮又开怀,他想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一等就是五年,从二十的年轻气盛,等到了三十的成熟稳重。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将怜爱当成恋爱,错误地和夏天分手,又错误地和玲玲在一起。   那么他就不会在五年前看到病床上的路夏天时,流露没有资格的担心害怕。那么他就不会在白色浪漫的婚礼上,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那么他就不会五年也走不进路夏天的心里,一直在门外苦等,一等五年。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他所任职的公司与夏天兼职的公司有着业务往来。原本应该由夏天送来的合约,被一个陌生人递到他的面前。   他询问原因,却听到路夏天车祸住院的消息。那时候他的心是不是当即就痛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情理之中地去医院探望时,他痛得挪不动一步。   病床上的路夏天带着呼吸器,因为刚刚做完头部手术,所以那一头漂亮飞扬的卷发没了踪影。她瘦了太多,像是一根根竹竿搭成的人。如果不是病床上字迹清晰的路夏天,三个字。他一定会说,骗子,这怎么可能是路夏天。   他只去了医院那么一趟,除了路夏天的好友妙音,便没人知道他来过,包括昏迷的路夏天。   然后他开始整日的精神恍惚,就好像被车撞的人,不是病床上的路夏天,而是他。   那一阵的恍惚持续了很久,久到他和玲玲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他还是一副酒精过度的样子,一直不醒。   彩色的气球,鲜艳的红酒,月牙的花门。一身雪白的玲玲笑得特别美,好像是将这一生的美丽都殆尽在了这一日。她挽着眼中含泪的父亲,一步一步娇羞地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用力踩在他的理智上,痛得他开始一点点醒酒。   庄严又温柔的牧师在说世上最狠的诅咒和最美的诺言,他听见玲玲说,我愿意。然后他忽地抖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尊敬的新郎,你愿意吗?”   这轻轻的一句话,重重地砸在他的脑子里,顿时一片轰鸣。他忽然醒了过来,然后极度惶恐地看着周围,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在结婚?他怎么会在结婚呢?   他的迷茫在所以满怀期许的人眼中,瞬间变得狼狈不堪。他第一次头低地极低,他对玲玲说抱歉,然后看着这个最美的女人泪流满面。   他落荒而逃,再做不出把怜爱当恋爱的事来。他逃去了路夏天的身边,可此时的路夏天已经完好,好到心上的门锁也牢不可破。   “齐豫,我想我们中午可以一起用餐。”路夏天看着齐豫看自己极认真的眼,看到里面的自己平静又冷漠。可是齐豫没有看到,他只听到路夏天的邀请,耳聪目不明。   “好,你想去哪家?”   “就公司楼下的‘遇见’吧。”   西餐厅很好,气氛浪漫,用餐安静,约会恋爱的好去处。   楼下的西餐厅很好,上菜快,结账快,八卦的好事者也少,最重要的是够近。   当一个女人以方便快捷的用餐地点,作为两人的约会地点,别再抱有绮丽的暧昧想法。她不是要开诚布公地拒绝你,就是有着丝毫无关感情的事与你详谈。   而齐豫,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好。”齐豫笑着出去,期待着午餐的愉快,是不是还应该订束花呢?他有点纠结,甜蜜的纠结。   公司楼下的西餐厅因为种种解释不出来的原因,虽然客人稀少却一直开着。   这个时候放着的轻音乐,翻译成中文叫做清晨,非常优美的旋律,如果是一对情侣听见,应该会拿着酒杯放在唇边,遮一遮因为脸颊红热的尴尬。   可是路夏天很平静,她喝了一口水,白水。然后看着齐豫停下动着刀叉的手,她笑一笑尽量温柔地说:“吃完了吗?”   “嗯,吃完了,你还想吃点甜品吗?”齐豫尽量冷静地问着路夏天,而他笑得就像是最腻的甜品。   “不用了。我有些话想说。”路夏天双肘撑在桌上,尽量适合地微笑。   “嗯。”他抑制不住笑意,怎么办?也不是毛头小子了,这么不冷静的样子会不会让夏天觉得他很逊?   “我觉得这个话题不是什么很好启齿的话题,所以选择用餐后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如果真的觉得不好启齿,可以由他来说,反正告白,甜言蜜语,求婚都是男人的义务。齐豫心想,他笑着,没有接话,不想让夏天更尴尬……更害羞……   “我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前你又想重新追求我,我一直以为是你可怜出了车祸的我。可是你竟坚持了五年,然后我才发现我想错了。”   不要紧,现在想明白就好,知道他不是因为可怜而重新追求,而是因为明白了真的爱谁,才重新追求。五年而已,他等得起,也愿意等,并且他等到了,不是吗?   “齐豫,你真的爱我吗?爱我什么呢?”   当然爱,可是为什么这么问?是女人正常又奇怪的所谓安全感作祟吗?他笑笑,想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让夏天觉得既真实又浪漫。可是路夏天没有要他的答案,她接着说话。   “齐豫,你爱的可能不是我,而是爱上爱一个冷心女人的感觉而已。你在寻求刺激和征服感,如同当初爱上玲玲一样,你爱的是玲玲依赖顺从你的感觉而已。那时,你爱的不是玲玲,此刻,你爱的不是我。”   “不是……”   “你可以否认,也可以接着追求我,可是齐豫,我不会爱上你。这个,也是我一直想向你道歉的,我一直都没有爱上过你,包括以前和你交往的时候。”   路夏天垂下的头,真诚的道歉,都让齐豫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原来最强大的拒绝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不会爱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可能也不会。那么有谁还能那么有勇气地去等以后的一个可能会呢?在听到这么残忍的话后,估计那只能是真爱了吧。   可是此刻,齐豫又有些迷茫了,他要等吗?根本不用再想了,不是吗?当他心里有此一问的时候,就说明了路夏天所有的话,都是那么正确,正确地让他又一次落荒而逃,如同五年前那场白色婚礼一样,一模一样。   齐豫走后,路夏天又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当她终于整理好起身转身时,惊讶地看见自己身后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人,非常漂亮,每一寸睫毛都漂亮。   方子陵一直坐在路夏天后面的一桌,看着路夏天的背影,看着齐豫的正脸。他今天是无意来替老朋友逛逛她的店,却没有想到会看到听到这样一出好戏。   就像五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是在“蓝魅”,现在是在“遇见”。   那时的路夏天说得慷慨激昂又跌宕起伏,现在的路夏天说得平淡无奇又冷血无情。   他快要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路夏天了。   “方总?”   “我们似乎总是这么有缘。”   方子陵脸上的似笑非笑很刺眼,路夏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礼貌地一笑,上前打着招呼。   “想不到总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遇见方总,祝你用餐愉快。我还有工作,失陪了。”路夏天说完便打算离开,经过仍旧坐着的方子陵身边时,她忽然手上一冷。   是方子陵握住了她的手腕。   路夏天疑惑地低头看看手上漂亮却很凉的手,然后又抬头看着转头看向自己的方子陵,听他好听到雌雄莫辨的声音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下午约的是秦飞。何必跑来跑去,让他来这里就好了。”   路夏天很想说她和秦飞已经约好了见面地点,可是方子陵已经打电话了。而那一边的秦飞接到集团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原本应该正正常常的非正式会议,在方子陵一直极诡异地侧脸看着路夏天中,尴尬又漫长地结束。   当秦飞起身跟路夏天握手说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合作机会时,路夏天很想说希望以后再无合作机会。   在自己公司所属集团总裁极端无视的尴尬里,秦飞独自有些悲哀的离开了。   路夏天看看不早的天色,心里舒了一口气,转头对还在看着她的方子陵说:“方总,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我送你。”方子陵笑得非常自然,如果不是那只又抓住她手腕的凉手,她也一定可以极自然地微笑拒绝。   可是现在路夏天有些笑不出来,她脸有些僵,像是注射了过量的玻尿酸。她手腕一旋,带点不耐地挣脱开方子陵的手。   “方总,我有车,再见。”路夏天笑着,她确定是笑着没错,说完再不等方子陵开口,朝外走去,走的极快,好像后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追着一样。   方子陵看着路夏天的慌张逃窜,有些失笑,手心的微暖还有余温。他心想,下次是让人戳破那辆红色跑车的轮胎好,还是让人放掉汽油好?她已经拒绝他两次相送的邀请了,不是吗?   而且,红色还是那么碍眼的颜色。   ☆、红酒配眼泪   路夏天喜欢七七,喜欢妙音,喜欢堂堂,喜欢小四,喜欢小凳子,喜欢好多好多人。可是她的爱这么博大,唯独少了一种喜欢,那种对情人的喜欢,她一直没有,一直没有。   看着丹红得快要黑暗的天空,路夏天将她的红色跑车缓缓地开进了车库。她走进电梯,双手插入裤袋,双眼看着电梯门,思索着如何跟七七说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朋友请吃饭?所以就可以忽视他七七?不行,不行,这个理由不行。   因为言辞拒绝齐豫所以心情不好?七七一定会说,路夏天你怎么光长皱纹不长脑子呢?到了现在居然还和前男友纠结不清。   那么实话实说,遇见了方总,洽谈尴尬又漫长,所以回家迟了。   她已经不用思考就可以预见七七听到这句话时,表露的嫌弃和厌恶。所以好好认错吧,是她没有及时乖巧地提前短信七七,她的那张嘴从来没有在七七面前英勇过,从来都是乖乖受教的份。   路夏天叹了口气,走出电梯,然后沮丧着脸打开家门,走了进去。她换好拖鞋后,扬着抹灿烂地笑容走出玄关,却及时地闻到了浓浓的酒香。   怎么了?   路夏天当即收住了笑,进了客厅后,她看见满地的红酒瓶。她知道七七酒量极好,可是她也知道七七从不酗酒。他爱红酒是因为心上人,他不酗酒是为了他自己。   七七爱的太深太苦,可是就算最堕落的时候,他也会保持一份清醒。   他说,爱不爱一个人,绝大多数是你自己的事,你爱,所以心思被其左右,你不爱,所以那人如何都与你无关。你看,爱情多么的自私,所有的主语都是你的爱,或者你。所以爱上一个人,再苦再悲,也从来怪不了旁人。   路夏天记得,七七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一片嘈杂,歌声舞声,欢声笑语。而七七说得很寂寞,那时也只是寂寞。   可是如今的七七呢?   她看见沙发上斜躺的人,闭着眼,一只手垂在沙发外拽着个半空的酒瓶,两只赤着的脚,一只瘫在沙发上,一只踩在木地板上。   路夏天看的有些眼酸,好像被风吹感冒了一样,鼻尖有些湿润。她知道让她骄傲的七七变成这个样子,只会是一件事。   她走上去,将包包随意放在一旁,然后坐在萧七身边。她张了张嘴,却又闭上,然后垂一下眼,感觉嗓子有些干,又轻轻启唇。   “七七?”路夏天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难听得很怕七七坐起来打她。   “哈哈哈,夏天,你回来了?”萧七睁开眼,模糊地看向旁边的路夏天。   他此刻的眼睛格外漂亮妖娆,像是画了红色的眼线很美,双眼好像被洒了水很亮,睫毛微微颤动,有些我见犹怜的伶仃。   “嗯,我回来了。”   “呵呵呵,丫头……你……你的声音真是难听。你别说话了,污染少爷我的耳朵。”七七笑得很银铃,他又闭上了眼,有些泪不知道是不是从眼角滑落,滑落成一条浅浅的小溪。   “七七,七七,别哭。”路夏天俯下身,抱住萧七,头埋进萧七的胸,就好像哭的人不是萧七,而是她路夏天。   “笨丫头,你哪只眼睛看见少爷我哭了?嗯?”萧七伸手打在路夏天的后脑,没用什么力气,因为他本没什么力气。   “……”路夏天觉得鼻子很酸,嗓子很干,整个头都有着胀。她的七七,那个骄傲的像只花孔雀的萧七,因为爱狼狈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说着倔强的话,却掩不住那眼里的痛苦。   “丫头,我是不是错了?他们都说我错了,不该爱上那个人的,不该的。”七七的声音很低,他的手没有意识地放在路夏天的头上。路夏天没有看到的是,萧七的眼中很空洞,空无一物。   路夏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想将心里所有的苦闷都一并呼出。她直起身子,看到萧七没有焦点的双眼时,终于泪落成河。她一把抹去脸上没有出息的胆怯,是啊,胆怯。她害怕这样的七七,害怕看见因爱而悲苦的人。   那些人的感情封闭在任何人也无法踏足的地方,就算是亲密如父母,了解如挚友,也永远只能遥遥地看着。看着他们如何自己将自己撕碎,又如何自己将自己血淋淋地拼凑,拼凑成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七七,你说过,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不是吗?”   听见路夏天坚定的声音,萧七的眼渐渐聚焦,聚焦在路夏天坚定温柔的眼上。他慢慢坐起来,朝着路夏天眼睛里的自己靠近,他伸出手去抚摸路夏天的眼角,像是在抚摸自己影子的轮廓。   那里面的自己好狼狈,好邋遢,乱糟糟的头发,湿哒哒的眼睛,白惨惨的嘴唇。这哪里是那个时时刻刻注意仪容的他,他总是追求每一寸发丝的完美,总是带着最强大的自信展示自己美丽的一切。   可是这是要给谁看呢?为己悦者容吗?他萧七是这样的人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萧七笑了一笑,笑得很美,也很惨。他放下抚摸路夏天眼角的手,向着路夏天靠过去,把头放在路夏天的颈窝,又闭上了眼。   “夏天,我不爱那个人了,我爱你,好不好?”萧七的声音也在哭泣,他想如果是路夏天,他一定能爱上的,一定能忘了那个人,爱上夏天的。   “七七如果可以放弃心里执着的爱,哪里还是夏天认识的那个七七?”路夏天双手环住萧七,笑着说话,声音很柔很柔。她多怕啊,怕现在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的七七,经不起一点的严厉,经不起一点的不温柔。   “夏天,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萧七埋在路夏天颈窝里的声音呢喃沉重,他一直重复着这句,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本不要希望的,只是想自己守着自己心里的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过和路夏天她们一起的日子。   你不知道,当那人来带他走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惶恐,多紧张。那人在担心他,那人没有要离开他,那人要带他去那人的身边。   你不知道,五年里,他带着对路夏天的愧疚,极力讨好着那人。他学着经商,学着应酬,学着在失望与希望中起起伏伏的等待。   可是,你不知道,那场婚礼上,那人的一句,我愿意,摔碎了萧七的自尊,自爱,自怜,自苦,摔碎了萧七一切拥有的和没有拥有的。希望和失望变得一样暗无天日,他所有的努力变得滑稽无趣。那一刻,他忽然明白,那人多么残忍,多么冷血。夏天的无情还会给你陪伴,而那人的无情只会给你遗弃。   从那场婚礼结束到回国,这一段不长不短的日子,他都如常的微笑,他还以为五年的纠缠不休,暧昧难明,已经磨光了他所有的悲苦。可是原来,他不过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的端口,没有一个安全的人,让他痛快哭泣,让他放任自堕。   “哭吧,哭吧,七七,如果你仍然放不下这份爱,你就要好好的振作,这样你才能知道最后你爱得值不值得。如果你最终会放下一份爱,你更该好起来,因为日后想起来,你一定会嘲笑自己的,嘲笑自己怎么这么蠢,为了个连失恋都算不上的事,让自己这么狼狈。”   路夏天抱着萧七的手,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着,如同拍着自己最亲爱的孩子。宽慰他黑夜一点都不可怕,很快黎明便会破晓而出,新的一天就会在你还沉浸对黑暗的害怕时出现,驱散你所有的迷茫不安。   萧七睁开眼,不知是因为得到了保护而放了心,还是痛得太深而没了意识。他开始冷静地诉说,说那人五年前如何出现在他的面前,要他跟着一起离开。说那人五年里如何与各色各样的情人暧昧,杂志封面拍的多么艳丽完美。说不久前,那人如何微笑幸福地完成一场旷世婚礼,而他,如何穿着得体送上最违心的祝福。   路夏天一点一点的听着,一声一声的记着,一直听到黎明真的来了,一直记到破晓真的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确定的体测,好忧伤啊   ☆、一场开始的邂逅   哭了一夜的路夏天和萧七,双眼红肿得不敢出门。   于是五年来,从不迟到,从不缺勤,从不请假的路夏天,在萧七回来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连续着请假,迟到,请假,一次做了个完整。   每每想到,路夏天就想掐住萧七的脖子,大喊:你个害死人不偿命的妖孽,妖孽!   闲坐了一个上午的两人,终于在萧七的咆哮声中结束。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们去看电影吧,夏天,电影院一片漆黑一定没人看见我们这双……这双……”   “熊眼。”路夏天很好心地帮萧七说出他怎么也说不出的话。让萧七承认自己现在顶着一双熊眼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这是对一个颜控自尊心的极大摧毁。   “说的好听点。”萧七蹙起了眉,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再去照照镜子?哎呀,都是昨天喝多了,才那么放肆,失个恋而已,死人了吗?毁了心也不能毁了容啊。   “就算电影院没人看见,从家一路到电影院怎么办?”路夏天幽幽地转过头对着萧七,满意地看见萧七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把她的脸推开。   萧七咬牙思考片刻,一拍手说:“墨镜!对了,有墨镜。”   路夏天垂头想了想,好像还是可行的。于是两人各自回房换了身衣服,七七倒腾出两副墨镜,然后两人便戴上了,还对着镜子傻气十足地一笑。   到了电影院时是下午三点,当值的服务员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进了室内还装二的路夏天和萧七,两人脸上大的可以遮去半张脸的墨镜是非常时尚,但是此刻看着却也非常滑稽。   “看什么?”路夏天看着头顶的液晶屏问着不断调整姿势的萧七,却半天不见萧七回答她。   路夏天一侧头,就看见萧七似乎是对着收银小姑娘方向,搔首弄姿,她估计着此刻萧七那墨镜下的一双熊眼还在自鸣得意地送着秋波。   她垮下了一张脸,余光看看丝毫不看他们的收银小妹。她一边嘴角颓废地扬起,对于七七这种江山都不易改的行为甚是无奈。   “少爷,喂,看这里,少爷。”路夏天沉着声音对着萧七叫魂,一手又在他眼前轻晃着招魄。   倒是终于将这个脸皮实在厚到历史新高的妖孽唤醒了,萧七停下奇怪滑稽的搔首弄姿,对着这个叫他少爷叫得挺沉重的路夏天说道:“什么事?说吧,少爷我听着。”   路夏天看见萧七眉上的轻动,十分肯定的知道萧七又朝着忙碌垂着头的收银小妹,抛了个媚眼。   “请您抬起您尊贵的眼睛,看一眼咱们等会儿看什么片如何?”   路夏天说话阴阳怪气,引得一旁好些人侧目而视,只有萧七因为本身的思想作风便与常人大相径庭,如同另一个星球的生物错误遗留地球一般,所以听着路夏天这近乎谄媚的话语,感到甚是高兴。   “嗯,丫头长进了,不错,不错。就那个熊出没的,看着海报有迪斯尼的风采。”   萧七淡定又坚定地指着那个播放场次最多的动画电影。而听见的路夏天不知是否有隐藏抽风体质,总之她如今的一侧嘴角甚是古怪又不自控地抽动着,伴着一旁不知哪来的闷笑声背景音,便像是一张微博上一发必红的窘迫动图。   “你……你真得确定吗?”路夏天垂着头,似乎有些羞于见人,她悄悄地扯着萧七一边的袖子,声音太低如同羞涩的娇羞。   萧七顿时浑身一颤,鸡皮疙瘩满地地洒,他躲开路夏天这种怪模怪样的拉扯,甚至抬起一手防御着说道:“你中邪啦?做什么装女人,你个男人婆,又是你让我选,选了又不满意,想怎样?”   瞬时,那扯袖的柔荑成了握紧的钢拳!   滚蛋,你丫要看的,我好心提醒你,可是你自己没有珍惜,到时候别怪我不让你提前离场!路夏天紧闭着眼,愤愤地想着,然后长呼一口气,一转身便朝着终于抬头憋笑看着他们的收银小妹说道:“两张熊出没,三点四十的,谢谢。”   此时路夏天的笑容近乎完美,八颗整齐洁白的皓齿展露,笑眯的双眼甚是灿烂,叫小妹妹都看红了些眼。没办法,这个时代有谁敢说自己不是颜控的呢?   “好,一共xxx元。您的票,希望您观影愉快。”年纪小的女生一般都喜欢看御姐般的女强人,此刻的收银小妹便是将路夏天当成了御姐一样的想象对象。   可是如果路夏天知道了她这样的想法,或者萧七知道了,都会非常语重心长地教导她,任何东西有了对比才会有真相,如果她有幸见到一个叫邓妙音的人,她就会知道何为御姐般的女王。   “谢谢。”路夏天柔柔地笑着接过电影票收入口袋中,对的,她没有带包。   路夏天做了五年的高级白领,却依然出门不爱带包,除了工作时间。或许如萧七说得那样,男人婆就不要妄想成为真正的女人,她骨子里的那份如同男人般的独立自傲,还真难回归女子的娇弱惹人怜。   路夏天转身,一手拽着萧七的前襟,任由着萧七嚷嚷:“男人婆,放开,放肆,大胆,本少爷要罚你洗一个月的厕所,煮一个月的饭……”   感情原本这些都不是她干的似得,路夏天心里那个悲苦,是所有没有被萧七这个聒噪,任性,自恋,狂傲,傲慢,无礼,妖孽的小人缠上的人所不能明了的。   她紧咬着下唇,逼自己掉两滴眼泪,好让别人知道受伤的那人是她,所以不要用一种浪费的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身后被拽着走的萧七。奈何,昨晚浪费量太多,如今已是眼泪透支状态,估计让她流两滴血都比流泪容易的多。   到了零食贩卖处,路夏天再没有征询萧七的意见,爽快利落的,一份大爆米花,两杯大可乐,便微笑着结账,搞定!   在等候区处,路夏天抱着怀里的爆米花便开始啃,忙着的嘴根本不想搭理一旁小心看着她脸色的萧七。然后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悄悄伸了过来,迅速地在路夏天怀中的爆米花桶里抓了一把,然后又迅速收回。   幼稚!   路夏天依然没有搭理这个鬼鬼祟祟的小人,自顾自地吃吃喝喝。而萧七看着被抢了食物的路夏天依旧淡定着不理睬他,微微蹙眉,他试探地瞟了两眼,又是一挑眉。他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路夏天,依然没有反应。   “咳咳。”他清清嗓子,扬着一抹极为靓丽的笑容,“夏天~”夏天没理他,他再接再厉,“好嘛,是人家错了,你表这样嘛,你罚人家嘛,不要不理人家嘛。”   一阵恶寒晴天霹雳般袭来,怔得路夏天当场洒落了好几粒光泽饱满的爆米花,那甜腻的香气自怀中的桶散来,都似催吐的恶臭。她忽然觉得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最悲哀愚蠢的事,不是那道明明会却答错的高考题,不是工作面试时紧张的语无伦次,不是做菜时糖当盐用,盐当糖洒,而是认识一个大名叫萧七,小名叫七七的人。   套用一句经典电影台词的盗版应用,她想说,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选择在十八岁认识萧七的前一刻,英勇就义,免遭敌人残忍催害。   自然,这是不可能的。   “你真得甘心接受我的惩罚?”路夏天试探地问问。   “嗯嗯,我发誓。”萧七严肃地发誓。   “好,我也不用惩罚你什么,但是既然这电影你选的,你就必须保证全程睁眼看完,不许中途上厕所,不许装睡觉。”路夏天严肃说话,暗自奸笑。   “没问题!”萧七爽朗答应,心道容易。   可是半个小时以后,电影开始前的三分钟,萧七一脸迷惑地张望着四周,扯了扯旁边洋洋得意的路夏天的袖子:“夏天,票拿来,我们是不是进错厅了?这里怎么和幼儿园一样,全是小孩子。”   路夏天古道热肠地拍拍萧七拽着她袖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你多年不回归祖国,老身不怪你,只是作为一个曾被祖国母亲细心呵护长大……虽然长歪了的少年,不时刻关注祖国大事,就是你的不对了。”   此时刚刚好,四下灯光骤灭,巨大的银幕开始放极其欢快的音乐,还夹杂着角色音“熊大,熊二,等等俺,等等俺。”   路夏天看到银幕光照在萧七目瞪口呆,七魂出窍,六魄难留的脸上,为他添了份精妙绝伦的傻气,和三观尽毁的窘迫。她非常之好心地向着七七解说:“看到没,这便是时下祖国可爱的花朵们最爱看的动画电影,七少眼光可真不是盖的。”   路夏天十分沉重地拍拍萧七的肩膀,却依旧换不回失魂落魄的人儿,最后,她放弃了。   一整部电影居然头三十分钟内全程都是萧七咆哮的点,可是每每在他悄悄地想要离席的时候,都会被一只来自路夏天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手逮回来,然后听一声幽幽地说:“去哪儿啊?七少不是失信小人吧。”   萧七咬牙切齿,最终在第三十五分钟时,在路夏天扬着微笑出去的模样中濒临爆发。那根无辜的吸管,已经被七七的银齿咬的丑陋不堪。   路夏天一路笑着从影厅后门出去,然后进入厕所,再出来时还在想着如何去嘲弄七七一番,以报认识他以来,大大小小零零散散七七八八的仇。   “想不到在这里也能见到夏天,我们可真是缘分。”看着路夏天出声的是那至今为止路夏天见过的最美的人——方子陵。他一身极休闲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倒是非常符合他现在才二十三的年纪,可是人家就算年轻,也是个哈佛博士毕业证拿了多年,总裁此等镶金职业在位许久的奇才。   “想不到方总也会来影院看电影。”路夏天微笑着,遣词造句可能有些不和善,但是对于这个时常和抽风似的“照顾”她的方总,她总有点和善不起来。何况,在她以为像方子陵这样身份的人,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大众的影院才是。   “朋友的首映会,捧个场而已,要一起吗?”方子陵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路夏天的表面礼貌,他反而觉得这样话里带点刺的路夏天看着更加顺眼一些。   所以真是大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谁能看得出这么一个英年才俊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被虐狂体质,无奈脸。   “不用了,我陪了朋友,谢谢方总邀请,下次再见。”说完,路夏天就不再给方子陵说话的机会,直直地走掉,于是乎,她漏掉了方子陵之后的那通让人匪夷所思,又改变着她之后人生的关键电话。   笑着看见路夏天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方子陵掏出手机,慢慢地拨了几个数字,电话立刻接通,他依旧看着路夏天离开的方向,嘴里说着不一样情绪的话:“帮我查清楚路夏天所有的资料,然后今晚结束之前告诉我她今天和谁看电影。”   他微眯着双眼,危险得诱人,嘴角微微勾起,伸舌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幽幽的呢喃:“我对你感兴趣了,怎么办?”而后他收起遥望的眼,又一垂头抬头间,危险消散,笑容忽地灿烂,“我们这么有缘,这也不能怪我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体测太坑人了,,,,,掀桌子!!!!!   ☆、没有气的轮胎   爱情是什么?对于邓妙音来说,是掌控。对于紫冉堂来说,是疯狂。对于李承君来说,是守候。对于萧七来说,是痛苦。而对于路夏天来说,是天书……   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动人后,萧七得瑟地开始了他无比灿烂的约会生活,如同五年前的七七一样。他的身边从不缺任何女伴,那一身的贵气,一脸的美貌,注定了只要他想,绝不会孤单一人。   而路夏天则恢复了普通上班族的生活,早早起床,早餐,新闻,出门,进公司。她今天到了公司后才知道,齐豫走了,他申请了去欧洲分部开拓市场。路夏天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不知是怅惋还是通明。   她走进办公室时,拉开抽屉,发现了一封信,一封齐豫离开时留给她的信。齐豫在信里说,他不知道路夏天那天说的,是不是他心里连他也不知道的深藏。他说他可能需要时间,想想以前的夏天,以前的玲玲,现在的自己,现在的夏天以及未来的所有。   他说,如果,如果他仍旧无法忘了,他会回来,不管多久,他都会等,都会等到路夏天将心锁的钥匙交到他的手中,笑着接受他们共同的未来。   最后,他说,夏天试着去爱吧,不是给别人机会,而是给你自己,给自己一个不独自承受的理由。   路夏天看完后,眼睛明亮,嘴角的笑容浅淡又温暖。她想,她要收回以前的话,分手的两个人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如同齐豫之于她。   不用你去相信,只要情况对,人对,很多你以为不会,以为会的事,都会颠覆你曾经的坚定。   一天的好心情,由齐豫那封带着劝说与祝福的信开始,那么一天的坏心情,便要由路夏天下班进去车库看到方子陵开始了。   路夏天很确定,此次方子陵必是来找她的,然后她觉得这次绝不可能用什么有缘来说话了。最后,路夏天觉得,她五年的修养都在方子陵的一句“嗨,夏天”里,山崩地裂,天地尽毁,鬼哭狼嚎,山无棱天地合也难消她心中愤恨。   是的,她不淡定了。   她此刻很想将自己这唯一的手提包,一个潇洒的弧度,甩在这个方才明目张胆放自己轮胎气的家伙脸上,纵使这张脸漂亮的让人惊叹。   可是,介于路夏天想起了,最近公司最大的项目都是和方氏集团合作,她咬紧了牙,拽紧了手里的背包带,决定为了自己的饭碗,再忍那么一忍。   “我们真的很有缘啊,你看我们昨天才见面,今天又遇上了。”方子陵此刻笑得一脸璀璨,双手插在休闲裤袋里。   路夏天发现,他似乎很闲,已经两次看见他一身休闲,出现在一个总裁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是啊。”路夏天憋了憋,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地憋出两个字来。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在做什么?”方子陵一脸好奇宝宝地看着路夏天,看的路夏天非常想一巴掌呼过去,让他明白有些人,不会问你只会直截了当地揍你。   可是,她的饭碗!   “请问,您方才在做什么?”路夏天觉得自己此刻一定一脸扭曲,因为她脑子里烧着火,嘴上却要扬着笑,这样天差地别的双重反应,让她本就不太细的神经,很痛!   “放你轮胎的气。”   “……”   “夏天有空共进晚餐吗?”   “……”   “嗯,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送你回去,毕竟是我放了你汽车轮胎的气。”   “……你……可以不放的。”   “不放什么?”   “……轮胎。”   “哦,你应该早跟我说的。”   “……”   “你怎么了?肚子痛?”   不是肚子痛,是心肝脾肺肾,后脑小脑海马体,手足五官皮肤一起痛,她就从没有这么痛过。   为什么她会遇见这样的非人类?   为什么这样的非人类会是方氏集团总裁?   为什么这个非人类的方氏集团总裁要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的非人类方氏集团总裁不是个哑巴?   路夏天悲痛欲绝,她忽然想起昨天七七的一个娇嗔,让她有种希望在认识七七前一刻自尽的想法。而此刻路夏天只想说,若是在她出生前,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会有一个叫方子陵的人出现。她一定一定会在母胎里,就用脐带勒死自己。   她悄无声息地摸了一把辛酸泪,然后勉力直起身子,暗淡着欲哭的嗓子说:“不用劳烦方总了,我可以…可以打出租。”   “哦?是吗?”方子陵轻笑了一声,却有莫名的寒意扫过路夏天的耳朵,她忽地一战栗,觉得这一声有些轻飘的笑声很危险。   她抬头小心地看一眼方子陵如今阴晴不定的脸色,忽然直起了身子,笑得十分灿烂,对着方子陵说得:“不过回家前不吃饭,晚上估计会饿。那就有劳方总驾车了,估计等会儿也要方总破费了。”   路夏天这一连串的话说得胆战心惊,心里狂流着冷汗,脸上死命撑着僵笑。   “夏天果然懂事,上车吧。”方子陵听见路夏天的话后,阴晴不定变成云散雾开,一派晴和。他笑着揉揉路夏天齐耳短发,领着她走向自己的银色跑车。   路夏天心里一阵悲苦,她忽然觉得她的人生从堂堂正正的有为青年,沦落成了谄笑讨好的可爱宠物。她真的很想不通,她什么时候惹了方子陵吗?为何这样玩她?   她二十五年独立自主的人生啊,还是头一次被人揉着头说懂事。   “夏天,想吃什么?”方子陵好心情的边卷着袖子,边笑着问她。   “随便。”路夏天把头沮丧地靠在车窗玻璃上,无神地看着远方,好似灵魂出窍一样。   “好。”方子陵依旧笑着回答他。   到了山上餐厅后,方子陵将车钥匙交给了迎上来的服务员,然后一路领着路夏天到一间极漂亮的包厢,包厢玻璃窗后是山下的灯景,非常好看。   “先生,小姐,这是您们的菜单。”女服务员扬着灿烂的笑容对他们说话,可是路夏天余光瞧见,女服务员对着方子陵时,笑意深了一分,娇了一分,甜了一分。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美色当前,有多少男人女人能够抵挡的?   “不用了,你给我一份七分熟牛排,一份蔬菜沙拉。然后给这位小姐来一份随便就好。”   路夏天呆了!   “呃……随便?是那款冰淇淋吗?”女服务员有些为难了,颦着眉问道。   “嗯,没错。”方子陵笑得十分灿烂,然后顺便忽视掉对面失魂落魄,目瞪口呆的人。   “先生……”女服务员面对这样的要求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她们餐厅的特色就是不管客人点什么都拿的出来,如今她要是说没有,估计要被投诉,可要说有,她要到哪里买啊,这可是山上!   “你要和我说没有吗?”方子陵笑着问她,明明是极好听的声音,却听得她手脚发凉。   “不,不是,我这就去准备,请稍后。”说完,女服务员便转头出去,片刻不敢多留。   路夏天此刻脑子一片空白,目光空洞的放在方子陵身上。她想以方子陵这样贵族的出身,能知道随便冰淇淋也真是不容易啊。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夏天,夏天?”方子陵笑着轻唤路夏天,然后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别担心,你看,她说去准备了。这家餐厅风景好,而是最有特色的是什么食物都能供应。我刚刚估摸着,除了这里,也没有别家能为你提供随便了。”   路夏天看着方子陵的脸,悲痛欲绝,居然真的滑落了一滴圆润眼泪。   “唉,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刚刚说的一份太少了?我让人给你加,你别哭啊。”方子陵边说着,边焦急地用纸伸过来,帮路夏天擦着寥寥无几的泪珠。   而那纸,取自餐具包装……   路夏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鸣,她忽地双手抓住帮自己擦泪的玉手,声音哀痛地说话。   “方总,您就打发慈悲地告诉我吧,我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您,让您这么报复我。”   “没有啊。”方子陵笑得很开心。   “我无意中踩了您?”   “没有啊。”方子陵笑得很愉悦。   “我某天没看见您跟我打招呼?”   “你敢吗?”方子陵笑得很阴侧。   “不敢!”路夏天答得非常坚定。   “所有嘛,没有啊。”又是开怀笑容。   “那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您行行好,放过小的吧。”路夏天又要哭出来了。   “我不是很喜欢别人叫我方总。”方子陵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撑着下巴,温柔地看着懊恼不堪的路夏天。   “方子陵!”路夏天条件反射地叫出来。   “……”   “呃……不是,对不起,您别见怪,我错了。方先……”路夏天收收冲动劲,讪讪地笑着说话,却还没说完,就被对面闷笑的人抢了去。   “去姓留名。”方子陵言简意赅,他被路夏天抓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反握住了路夏天的手,可是粗神经的路夏天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子……子陵?”路夏天有点热,估计没开空调。   “乖,这就对了。”方子陵伸出撑着下巴的手揉在路夏天头顶,笑得非常宠溺,可是眼睛却明亮的十分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嘛,前十五章还是寒假再改吧,( ▼-▼ )   ☆、随便冰淇淋,随便好心情   当女服务员再次出现时,看到的就是方子陵伸手揉着路夏天脑袋的样子。她愣在了当下,觉得这一幕有一丝丝微妙。方才出去时,总经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服务好里面这位,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这个说话可怕又好听的男人,是餐厅幕后老板。   原本她是想要让别人来替她上菜的,但是这样近距离观摩漂亮老板的机会可不多啊,而且谁敢说自己没有一颗攀龙附凤,麻雀登枝的小心思?   最后,她费尽心思终于在极短的时间里,将漂亮老板要求的随便……冰淇淋找来了。   “先生,小姐,请让我为你们上菜。”女服务员余光瞄了瞄路夏天,心想难道是未来老板娘?那她是应该勾引老板,还是应该讨好未来老板娘呢?   她心思辗转反侧,模糊不清,云里雾里还不见云消雨霁,天地清明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便打断了她所有的幻想。   “你下去吧”   “是。”女服务员怯怯糯糯地应一声此刻笑得有些森冷的幕后老板大人。   女服务员出门去的模样凄凄婉婉,一步三回,如同古代的正室眼睁睁看着相公与妾室打情骂俏一般。看得路夏天心里一阵恶寒,两只细瘦的手臂鸡皮疙瘩肆虐。   “那什么……你不用这样对人家的。”路夏天讪讪地开口。   “我对你怎么了?”方子陵一边不解的询问,一边将蔬菜沙拉推到路夏天的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个随便冰淇淋连同碟子一起扔进了门口隐蔽的垃圾箱。   “人家不是我。”路夏天有些费力,看了看眼前的蔬菜沙拉,又看了看方子陵将冰淇淋扔进垃圾桶的动作,觉得有点熟悉,像是以前见过。   “那人家是谁?”方子陵好整以暇,悠闲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贵气又漂亮利落,连刀具与瓷盘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为什么又欺负她?这是此刻整张脸都和沙皮狗一样瘫下,一双眼和流氓兔般斜倒立着的路夏天,唯一的心声。   方子陵看一眼此刻一脸滑稽的路夏天,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有趣。然后优雅地放下餐具,轻笑着喝口白水才说:“我不喜欢她老盯着你。”他笑着停住,直直地幽幽地看着路夏天,“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看中的东西。”   “我又不是东西……”此话一出,路夏天瞬间悲剧了,看到方子陵笑红的漂亮脸颊时,更是羞愧难堪。然后,她顺理成章又无可奈何地忽略掉方子陵话中的暧昧,将头埋得极低极低地啃着蔬菜,当一只鸵鸟品种的兔子。   晚饭最终在方子陵笑得亲和又松快,路夏天静得诡异又窘迫中终于结束。当路夏天起身,乖巧地跟着方子陵身后,走向车库的时候,手机短信一声响起。   是七七,他说:丫头,今晚不回去,不用给我等门了。   路夏天心里暗骂,她在这里受尽苦楚,七七却在逍遥快活。上天何其不公,何其残忍。这么多年来,她对上苍的指控,简直罄竹难书。   “朋友?”方子陵打开车门,用手挡住路夏天的头顶,送着她进副驾驶座,绅士得让路夏天受宠若惊,当下就乖巧的回答:“是。”   “男的女的?”方子陵一边问,一边关上车门,然后绕到驾驶座去,坐进去后看到一脸茫然好像不知道他问什么的路夏天,又说,“男的女的?”   “……”路夏天很想说,男的女的和他有五毛钱关系吗?为什么他能问得如此理直气壮,自然无暇?可是在接到方子陵那没有笑意的眼神转过来时,她很窝囊地撒了个慌,“女的,女的。”   然后,尴尬笑两声,路夏天将头靠去车窗玻璃,看着玻璃里倒映的自己,她皱起眉心,路夏天你是不是想想辞职好了?   听完路夏天回答的方子陵没有说话,他开车前,低头用了下手机,似乎在发邮件,然后才将手机收起。他驾着车,也不问路夏天住哪,竟然就准确无误地开进了路夏天居住的小区,停在她的楼栋下。   路夏天也不去费力问方子陵为什么知道她住这里,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远离这个可怕的人。她正要解开安全带时,另一只漂亮纤细的大手便盖在了她刚刚碰到安全带盘扣上的双手,止住了她所有行动和思考。   “方……咳咳……子陵?”路夏天极为不适应,脸上的笑僵得酸痛。   方子陵侧过身子,一手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一手手心盖在她的手上,他倾过来的身子,将路夏天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他嘴角轻轻勾着笑,却让路夏天胆战心惊得不知所措。   路夏天感受着手背上的微热,眼前的危笑,忽然觉得,她往后的日子估计都不轻松了。   “夏天,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但是对你,我可以多原谅几次。”方子陵如是说道,似乎是对路夏天极大的恩典。   路夏天心里开始有点愤慨,有种极不受尊重的愤慨。她方方冷下一张脸,心里早把工作饭碗这种身外之物丢了个干净。她可以忍受无理取闹,得寸进尺又或者无故戏耍,但是如何她也无法忍受尊严受到挑战。   她的人是自己的,她的心是自己的,无需别人施舍原谅,不必别人好意原谅。   “方……”   “嘘……生气了对吗?”方子陵撑在方向盘上的手伸过来,竖起食指放在路夏天的唇边,止住了冷静无比的路夏天即将出口的冷言敬语。   “你不喜欢被人看低了,我不喜欢被人欺骗,明白吗?”方子陵勾着一抹暖笑,说出口的话,叫原本铁了心的路夏天忽地就羞愧难当了。   她没有尊重别人的问话,怎么有资格斥责别人的说话。   “对不起……刚刚的短消息……是男的。”路夏天抽回了被方子陵盖着的手,垂下了头,脸颊有点红,不知道是两人距离太近的暧昧所致,还是自己撒谎被教训的窘迫所导。   方子陵温柔的笑着替路夏天解开了安全带,他没有说真懂事,没有说真乖,也没有揉路夏天的头。他只是笑着向后靠去,靠在车窗上,斜坐着,环着手臂,面对着路夏天,在她准备开车门前,开口说话,声音低柔。   “夏天,有兴趣做我女朋友吗?”   “啊?”路夏天此刻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手还放在车门上,扭着身体回头,匪夷所思地看着悠闲自得的方子陵。   “可以不用现在回答我,三天时候,三天之内给我答案就好,好吗?”   好吗?她能说不好吗?   可是这个霸道腹黑,不怜香惜玉,又阴晴不定,权势滔天的人在极温柔极和善,好商好量地问她好吗。   忽然地,路夏天说不出话了,心里有一声的咔嚓,细细小小,几不可闻。   “夏天,你知道的,你太难爱上一个人,因为你太难得到惊喜,你的冷静让很多意料之外的事到了你这里都成了意料之中。可是我不一样,我一直都是你掌握之外的事,未知,失控,不定,这些都是我给你的感觉。”   方子陵一句一句平静地说着话,路夏天一声一声无力地垂下头。   “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何?让自己看看我这个未知的因素,能不能让你这个不懂爱的人爱上。”   路夏天二十五年在情爱里的极富逻辑,极有理智,却在方子陵此刻清楚明白的分析里,兵败如山。   她想起早上看到的齐豫那封信,信里也是让她给自己一个机会,但是早上看到那句话时,她只是轻笑,心里安慰又冷静。可是现在,在方子陵面前,听到这句话时,她只能垂头,心里恐慌又不安。   “我……你……”路夏天呼出一口气,始终说不出完整的所思所想。   方子陵看到语无伦次的路夏天,嘴角弧度高了三分,他放下环胸的双手,又倾过身去,双手展开,撑在玻璃窗和座椅背上,将路夏天环在一个一半都是他的空间里。   “你想说,如果最终你都没有爱上我,不就是辜负了我吗,对吗?”   “嗯。”路夏天一点都不惊讶方子陵知道自己心里所想,如他所说她不容易惊讶,而方子陵又总是她的意料之外。   “你是不是太多虑了我喜欢你的程度?”方子陵轻笑,撤回身子,给了路夏天足够多的喘息和惊讶时间。   他满意地看着路夏天目瞪口呆模样,歪着头笑着说:“你不爱我,我也只是对你有好感而已。我感兴趣的事物不多,可是感兴趣了就想尝试,就想得到。所以你不用担心辜负我,你只需要考虑要不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路夏天哭笑不得,她竟然下意识地将方子陵看成率先陷入爱情的落败者,然后怜悯他。她却忘了,这个人是个怎么骄傲强大的人,她不用担心辜负他,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辜负他。   “好,三天内,我会给你答复。”路夏天自信轻松地笑着回答方子陵。   方子陵为她打开了车门,然后温柔地说:“祝你有个好梦。”   “祝你有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睡眠不足,还是在家好啊……烦闷   ☆、第一天的迷茫   两个人的相遇是天意还是人为?如果是天意,我们为什么不信鬼神?如果是人为,那么是谁居然那么聪明,做得到自然无异又惊喜温馨?   路夏天想了一夜,自己为什么会像是方子陵手里的玩具一样,被轻易拿捏。她细细思考了昨晚,在公司车库遇到方子陵,到在自己楼下与方子陵告别的全过程。她觉得自己当时简直蠢爆了,她应该在最开始就抱着辞掉工作也不能上方子陵车的想法,严词拒绝的,她应该在最后道别时,坚定立场,直接说不用想,没可能的。   然而她时间无法倒退,她如今早没了回头的余地。而且她总觉得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必定玩不过方子陵。人家是谁啊,掌握着方氏集团亚洲片区的最大决策者,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白领玩的过的。说得不好听一些,如果人家心思不单纯一点,她就连个女朋友的身份都得不到,也要任由着他摆布。   总而言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歹现在人家良善给了她考虑的时间,已经是大仁大义了。   路夏天没有发现,在她想起方子陵时,总有一丝莫名的胆怯,不明缘由地乖乖听话。   路夏天带着一份患得患失,似有似无,可有可无的迷茫惆怅,度过了一天的工作。她下班的时候进去车库看着空无一人,有些微讶,等细一思考才发现,她竟然下意识地以为方子陵会在这里等她。   她失笑一声,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然后走到自己的红色跑车旁,忽然想起自己今早是搭出租车来的,昨天被方子陵戳破放了气的轮胎没有修啊。   她“砰”的一声将已经拉开的车门关上,匆忙走到昨天方子陵戳破的轮胎旁,却看见那竟是个极干净的新轮胎。她有些傻了,谁帮她换了轮胎?除了方子陵还有谁知道她轮胎破了?除了方子陵还有谁可能为她换轮胎?   似乎是没有了……   路夏天不知道怎么处理心里这份复杂的感觉,虽然她也知道这不是典型的一根棒子,一颗糖的可恶□□行为吗。但是心里那份莫名奇妙的感觉也不是脑子里那份理智能够轻易驱散的。   她站起身来,歪着头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感觉?   此刻,她精明的大脑中浮现了下面几句话: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为零。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患得患失。   恋爱中的女人,小恩小惠就俯首称臣。   恋爱中的女人,三百六十五天都像是处于姨妈来访其间。   恋爱中的女人……   路夏天再想不出了,因为她发现这所有浮现她脑子里的句子,首语竟都是:恋爱中的女人。她猛地捂住脸,却发现脸颊微热,心里一慌,她立马转身,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关车门,打火,放手刹,一个油门“轰”的冲了出去。   兴许,这会是路夏天一辈子的开车历史上,最快的一次,浑然忘了自己出过车祸,还一度对车避之唯恐不及,这样的事。   回到家的路夏天浑身寒战犹是未停,她缩着抱住肩膀,不自觉地摇摇头,要命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像个小姑娘一样春花灿烂,老脸都丢完了。   路夏天觉得自己虽然才二十又五,心理年龄却早已是耄耋老人了。   此乃废话!   内心慌张不已的路夏天跑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冰水就猛灌自己,等她终于清醒许多了,才发现屋里自然一片漆黑。   七七还没回来!   昨天七七说不回来,至少还有个短信,告诉她人没死,今天更好,短信都省了,直接生死不明。   路夏天摇摇头,觉得自己应该冷静地打电话询问一下。如果进了医院,她还能去探望一下,如果进了警局,她还能去慰问一声,如果……如果去了国外,她也可以沉默了。   “嘟嘟嘟……”这样的声音持续了一阵,路夏天心里越发的虚了,她觉得七七再如何看重她,却也是比不上那人的,她没有把握如果那人说话,七七会不会又二话不说的离开这里,去那人那里。路夏天握紧的拳头放在唇边,牙齿一下一下地撞着手指关节处。   “喂……”这声音像是刚刚睡醒,又像是酒精过度,气息弱弱的,很容易听成不耐烦的意思。   “萧七,你搞什么?大半夜的不回来,你玩失踪就把手机先扔了,别让人找到。”路夏天很咆哮,非常歇斯底里,这是一个人极度紧张下,忽然开口的正常反应,可是一个意识正常的人通常也会在咆哮完后,懊恼自己的冲动和口无遮拦。   就像现在的路夏天,她刚说完就站起身,没有拿电话的那种手,一会儿放在额上,一会儿叉在腰间,脚下来回,却也来回不过两步。她刚想挽救一样地说点什么和颜悦色的话,就被那一头傻笑的萧七抢了去。   “夏天,还是你关心我,哪像我爸妈,他们儿子回来这么久了,问都不问一句。”   路夏天听完,心里忽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因为那人,还好是因为萧伯伯萧阿姨。她的依赖症又犯了,五年前依赖着一堆人,如今他们都走了,只有萧七一个人回来了,几天的相处,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霎那,她五年冷心冷面的习惯由着曾经的依赖分崩离析。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都说她冷血无情,谁不在了,谁走了,她的日子不会过不下去,她依然可以换一种方式,过的潇潇洒洒。但是这么轻易的一点熟悉,也可以瓦解她五年一点一滴,幸幸苦苦铸造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城堡。   她忽然想,七七永远没有回来多好,一直待在和她不妨碍联系的地方多好,为什么就突然回来了?为什么就这样打破了她所有完美的壁垒?   “夏天?”电话那边的人,久不见疯丫头回话,昏昏涨涨的脑子再不灵光也觉得不对劲了。他打了个酒嗝,就迷迷糊糊地问。   “你在哪里?”路夏天此刻终于冷静了,连同声音也冷掉了常温,她坐在沙发上,两只手的手肘都撑在大腿上,闭着眼,空着的手,手指成塔状轻放在额上。   “嗯?哪里?好像是一个朋友的KTV,你要来吗?”   “我不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路夏天已经五年没有再去过那些灯红酒绿的欢乐场所,她如今活的安静又安稳,无害又纯良,如同一只毫无攻击力的白兔子。   “……明……后……”   “如果明天我下班回来没有看见你,你就可以回来把你门口的行李带走了。”路夏天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怒火,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可能发生的事实,没有丝毫感□□彩。   “……别啊,你别生气啊,我一定回去,一定,明天,就明天。”萧七在那一头说话颠三倒四的,不知是真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下意识地承诺,毫无记忆可言。   但是路夏天没有在意萧七是不是真得明天回来,她只知道如果明天下班回家,她没有看见萧七的人,她一定会将萧七的行李扔出去,从此再不认识这个人。   这一晚,路夏天睡得一点也不好,她没有梦见车祸,没有梦见血泊,说来奇怪,车祸后的她,一次也没有梦见过那些。可是她常常梦见医院,梦见空无一人的医院。   就像现在,她梦见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带着呼吸器,她伸手把它拿下来,没有人阻止她。   她走下床,没有穿鞋,地板很冰冷,没有人呵斥她。   她走到走廊上,看着那条直直的直入黑暗的路,她心里很慌,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等着她,可是她必须走,她在找人,她的妙音,她的七七,她的堂堂,她的小四,小凳子都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她一边走一边喊,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连回音也没有。   路夏天猛然睁眼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她一身的冷汗,洗了个澡,以后就再睡不着了,仰躺着,盯着天花板,沉着脸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这个点……   ☆、第二天的犹豫   路夏天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有些云里雾里,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不是醒着。她想自己今天又要请假了,拨了电话过去,又顺便向Sunny交代了一些电影项目的事,听了Sunny说导演已经确定了女主演,路夏天又觉得放心了一些。   她起床后懒散地连睡衣都没有还,随便吃了点零食当早点。而这些零食是七七回来后,开始逼着她屯在家里的。她五年的克制生活,似乎在萧七回来后,一夜回到解放前,冷静自持全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路夏天此刻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机出神,根本不知道电视里说些什么,她只是眼睛放在上面,然后脑子里播着自己的电影。当太阳在窗户外开始让她觉得刺眼后,她抬头看了看时钟,十一点,还好,她就没想过萧七会在晚上以前回来。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旁,将整片的床帘哗地一声拉上。一瞬间变就的昏暗,让路夏天眼前有些恍惚,她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想哭,这种想哭又不敢哭的感觉,她觉得很熟悉,好像五年或者更久以前就有过。   路夏天不敢再深想以前,她一直都觉得一个人开始拼命回忆从前就是衰老的开始,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已至耄耋,但是她不想连思想也陷入苍老。在她看来心是感性,思想是理智,她可以心老,但是她不能理智也衰败。   路夏天转过身,快速地跳进沙发里,蹲着,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然后一阵开门声,让路夏天浑身一震,她知道她又太紧张了,就像昨晚一样。她将腿放下沙发,不想叫进来的七七看到她颓败的样子。   “怎么这么暗?”萧七记得路夏天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尤其是白天,更何况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去上班了,更没道理把床帘拉上啊。   萧七换好了鞋就直直地走去窗前,将路夏天才拉上的窗帘拉开,他没有注意到一直没有出声的路夏天,路夏天没有叫住自己一直看着的萧七。他们像是在两条平行线上,各自做着各自的,然后不是故意地忽视了对方,直到屋里重新变的明亮。   萧七回过头的时候,霍然看见沙发上端正坐着,侧着脸看着他的路夏天。他吓地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此时的路夏天太吓人了些,碎发没有理,脸上没有血色,嘴唇紧抿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不带委婉地看着他。   “路夏天,你搞什么?大白天的装什么鬼啊,少爷我心脏都被你吓出来了。”萧七扭曲着一张脸,右手抚在左心室上,左手贴在身后的玻璃窗上。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路夏天幽幽地开口,说完后,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太不正常了些,她清清嗓子,然后又重新说道,“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萧七没想回答路夏天这个没有营养没有意义的话题,他一边朝着路夏天走去,一边皱着漂亮眉心。   “请假了。”路夏天看见七七朝着自己走来,她有些不适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不自觉地将双脚又缩回了沙发里,她心里觉得自己很窝囊,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无力改变。   “丫头,你怎么了?你这样很不对劲。”萧七坐在路夏天的身边,很难得地没有朝着她冷嘲热讽,大呼小叫。他很耐心很柔情地问着路夏天,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路夏天,不管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他的丫头,五年前是多么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人,他记得。那时候的暑假,他们的年少轻狂,灯红酒绿,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至今都像是刻在他们脑子里的字,一个也擦不掉。而五年后,他的丫头,机场的第一次见面,他很惊讶,很心痛,可是他不怕,他知道他的路夏天还是那个路夏天,总会回到那个路夏天。   可是现在呢?   他的夏天在做什么?将自己缩在沙发里,让自己隔绝别人的靠近,好像一个刺猬一样,束起浑身的刺,将自己的柔软只自己一个人呵护。   他开始怕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五年前走的时候消失,他却毫无所知。而五年后回来了,他惊恐地发现时,却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又或者,再也找不回了。   “七七,我看见他了。”路夏天将头缩在膝盖里,她现在不想看萧七,因为她怕自己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安慰萧七。   “谁?”声音很温柔,一点都不像是蛮横无理又放荡不羁的萧七,他觉得现在在他眼前的丫头,很脆弱,他多怕重一点的声音都会叫她碎了。   路夏天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看着背光的萧七,她没有笑:“司玉白。”   萧七看着路夏天的眼睛,总觉得应该看到一些调皮捣蛋的意思,但是他没有看到,他看到的是认真,非常的认真,认真得萧七很想逃。   可是他已经逃过一次了,现在又要逃到哪里去?还能逃到哪里去?   司玉白这个名字,对于萧七来说,是一个最亲切,最痛苦,又是最熟悉的诅咒,从小时候到长大,从单纯到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时候才能逃得开这个名字,至少他知道现在不能。这个名字几乎构成了他所有好的,不好的记忆,要将它连根拔掉,除非萧七已经不是萧七。   “然后呢?”萧七问,声音很冷很寒,和刚刚那个无比温柔的七七判若两人。   他漂亮的薄唇此刻背着光,周边泛一点冷冷的金色,他修长睫毛下的眼睛幽暗的,照不进一点光明。他的肌肤一向细腻光洁,毫无瑕疵地轻易叫人嫉妒。   “他……想带你走。”路夏天很没有气力地说话,好像一句话就能废掉她所有的坚持。   两天前,路夏天和方子陵用完晚餐,她在惊讶中看着方子陵的车远离,脑子里还没理清楚要不要做方子陵女朋友这个事情,就在走上楼后,看见了一个人,靠在她家门口。   那个人穿着一身笔挺地黑色西装,比方子陵更像一个总裁该有的模样。那人双手插在裤袋里,垂着头,黑色的短发看着很柔软,阴影下的脸很白皙。当路夏天询问他为什么站在她家门口时,那人抬起了脸来,是一张她见过的脸,在照片里,在七七的房中,五年前。   这是一张很干净的脸,秀气,清冷,最容易吸引人的是那双透过眼镜看向你的眼神,很抓人,很透彻,很凛冽。   那天,那个人,没有笑容地对着路夏天说:“让他跟我走吧,你知道我是谁。”   路夏天当时没有理会他,她觉得他就是个疯子,一个以折磨人以及折磨他自己为乐的疯子。她正准备开门的时候,一只很像外科医生的修长五指盖在了她的门上,阻止了她把门拉开。   “让开!”路夏天怒目而视。   “他回来只是因为我结婚了,可是就算他回来了又怎样?他每天都在做什么?在忘记我,但是他忘得了吗?”   司玉白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脸上也没有得意和轻浮,但是路夏天却因他话里的极端自信而怒火攻心,她很想揍他,很想很想,五年前就想了,一直想到现在。   “那你揍他了吗?”路夏天旁边的七七,撩着二郎腿,双手叠放在膝上,嘴上挂着轻薄的浅笑,空洞着目光放在电视机上,问着路夏天。   “揍了。”路夏天坦诚地回答。   那天她真得没有忍住,听完那句,他忘的了吗,便一拳挥了过去。她现在还记得那双冰冷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看得她即刻逃进了家里,将刚被打了一拳的司玉白关在门外。   “哈哈哈,夏天还是你这丫头有胆子,真想现场看看你的雄风。”七七听完后,大笑两声,笑得很爽朗,爽朗到笑出泪来,“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后怕了?别担心,虽然他司少爷势大,也是在德国,更何况不是有你七少罩着你吗,别怕。”   笑完的萧七揉揉路夏天的脑袋,以示安慰,但是他不知道在路夏天的眼里,此刻的萧七更像是需要安慰的人。因为他的眼睛太暗了,暗的太阳也照不亮。   “你这么多天不回来,我以为你又……又要跟他走了。”路夏天又垂下了头,语气很沮丧,神色很失落,可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让人害怕了。   “丫头,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萧七一手撑在脸侧,手肘撑在沙发背上,暧昧地笑着问路夏天,可是路夏天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抬着头,静静地看着萧七的眼睛,看得萧七再也逃不开,才凉凉地开口,“我一直追着他的影子,跑了这么久,也累了,是时候休息了。”   路夏天看见萧七落寞的笑容,她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沉了一分担忧。他们都知道萧七放弃不了司玉白,如同路夏天无法爱上自己的朋友,因为对于路夏天来说,朋友是胜过爱情的存在,她不能容许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她的友谊。   而对于萧七来说,司玉白是他所有的感情,没有了那个人,萧七会像是没有心的人一样,活着,活得毫无知觉。   当天晚上,路夏天睡觉前,想起了五年前去七七家,看见七七房里枕头底下的相片,两个漂亮的男孩,一个斯斯文文又很严肃,带着眼镜,一个疯疯癫癫又很亲和,扬着暖笑。那时候,她拿在手里端详的时候,还只是好奇妖孽萧七也有这么纯情的大男孩时期,可是后来,她才知道,那张照片多么的可恶,对于萧七来说。   路夏天最后入梦前,想着,有些东西,果然是要争取才会得到的,没有什么人是一定会在你身边的,不去争取,不去经营,最后就只有你一个人,早早起床,看手机,吃早餐,去公司,周而复始。   ☆、第三天的必定   早上起床后,路夏天拉开自己房间的落地窗窗帘,靠着玻璃窗发了一会儿愣,她看着外面的稀疏车流,天上的橙色太阳,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让她从莫名其妙的深思里回过神的,是玻璃窗上映着的她的神情,她被那陌生的自己吓了一跳。   路夏天冲进厕所,心里还有些余悸,她深深地叹口气,觉得自己很不中用,但是又克制不来自己的害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是有些惨白,可是她偏是觉得这是另一个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早餐,用的很随意,事后路夏天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吃。她看着桌上的文件,发了一会儿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Sunny走进来问是否要给她带午餐,她笑着拒绝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路夏天一个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很卑鄙,至于为什么,她已经没有去想了,因为她已经睡着了。静静地睡在她的办公椅里,一直到晚霞透过来照在她的睫毛眼睑上,有些微热,有些微冷,将她复杂地闹醒。醒来的时候办公室又是空无一人,下班了,大家都走了。   往常都是这样,路夏天从来没有觉得如何,可是今天她却莫名的很想念从前,初中的妙音,高中的妙音和堂堂,大学的妙音、堂堂、七七。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刻意地不想,现在记忆像是洪水猛兽一样袭击着她,她应该反抗,还是欣然接受?   路夏天走进车库的时候,没有想过有人会等她,直到一声极好听的清冷响起。   “这副脸色,难道是想要拒绝我?”说话的人一步一步走到路夏天面前,脸上的笑容不容抗拒,很美很艳。   路夏天抬起头看向走来的人,皮鞋声在空寂的车库里踢踏作响,莫名地配着路夏天此刻的心跳,非常滑稽地合拍。   “怎么不说话?”方子陵站在路夏天的面前,伸出一只漂亮的手捋顺她耳边的一缕短发,笑得很温柔很安慰。   心中本是落寞到了谷底的路夏天看着这个强大的人扬着一抹强大的笑,心里忽然一痛,却是片刻又变成了软弱。她忽然好想埋进这人的胸口,躲进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堡,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保护她,让她心无旁骛地躲着,躲到所有人都永远不见了。   “说话。”方子陵宠溺地捏着路夏天的脸,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心里有点酸。”路夏天诚实地说话,然后随了自己的心愿抱住了方子陵的腰,脸贴着方子陵的白衬衣,感受着温热和平稳的心跳。   方子陵回抱着路夏天,柔情地一笑,然后揉揉她的发顶说道:“想要吃点什么?”   这一声软的和棉絮一样,路夏天此刻不光心里酸了,连眼睛鼻子都有些酸了。这个方子陵以前一定有很多女朋友,不然怎么这么戳人,怎么这么懂事。   “别乱想,我至今为止都只有你一个女朋友。”方子陵伸手点一下路夏天的小鼻子,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向一辆黑色轿车。   “你怎么和会读心术一样什么都知道?”路夏天一边被方子陵拉着走,一边顶礼膜拜地瞧着这张妖孽漂亮的脸,“还有啊,你怎么这么败家?又换车?我才认识你多久,就看你换了三辆了。”   方子陵将路夏天送入副驾驶座后,一手撑在车顶,一手捏住她聒噪的嘴,然后笑得眼中流光四溢,轻易就祸害人心。   “首先,我不会读心术,是你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其次,我们认识多久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必要讨论。最后……”方子陵倾下身子,贴着路夏天的耳畔,轻吐兰气,“我换女朋友的速度绝对和换车不同,你不用担心。”   这一声的低柔暧昧,红了路夏天脸的同时,让她心跳加速,她多想无脑地反驳一句,谁是你女朋友了。可是以她多日对此人的了解,他必定会回一句,方才见面就忽然抱我的人……   路夏天决定还是在恋爱中维持三分清醒,不然还没分手,她估计就会被虐的尸骨难存了。她撅着嘴,眼中却是十分的愉悦,再没有之前孤单到孤寂的伤感。   她看着窗外慢慢略过的夜景,觉得灯光璀璨的城市真得又多情又无情。装点了情人的梦,残酷了单身的冷。   这个时候车里放起了音乐,韵律有些熟悉,但是路夏天神思恍然,并没有心思在这上面,便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天坐在方子陵车里的时候放的,堆伤。   “这样多好,真心的笑   不用关心明天怎样   怎么越活越渺小   害怕的渐渐变多了   ……”   路夏天轻轻地笑一下,然后深深地靠在座椅里,侧着头,很柔软,很温暖地问着方子陵:“你记得?”   方子陵侧头看一眼路夏天,深深又浅浅地笑一下:“不难记住,如果你上心了。”   这一瞬间,路夏天觉得或许这个人很适合与她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因为他是那么的明白她,懂得什么是她的软肋,懂得什么是她的不能拒绝,懂得什么是她的灵魂。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女人,能够抵挡地住一句,上心了。不用你心上有我,只盼你上心我的一切细小。这个要求多么的蛮横无理,刁酸刻薄,可是哪一个女人不希望得到?这样强大的笼罩,细密的关切,一点点你不注意的蛛丝马迹,他说,不难记住,如果你上心了。   “怎么这么好呢?你要做我的男朋友。”这是路夏天的感慨,不是对着方子陵说的,她在对着自己说,她相信缘分,可是相信得如同相信奇迹一样神圣又稀少。她真的可以相信她如此幸运的遇见了吗?   能吗?   “你又要开始了吗?你的建筑事业?”方子陵开着路夏天的玩笑,却是认真纵容的口吻。他了解路夏天,没有理由的,他知道现在的路夏天又开始怀疑了,怀疑爱情,怀疑缘分。   路夏天笑笑,没有被戳破的尴尬,收起心里暗暗拿起的砖木,放下砌墙的工作。她笑着与方子陵聊天,就像最普通的情侣,闲聊着八卦。   她说,她有个朋友三岁认识领居家小孩,六岁一起上学,十二岁一起初中,十五岁领居家小孩出国。那时,她的朋友遥遥看着月亮,想着他们看的是不是一个月亮,然后她的朋友又想到时差,一样的月亮不一样的时间,他们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活在不一样的昼夜里。   她的朋友越来越痛苦,越来越不能自拔,一直到成为了她的朋友,痛苦才被年少的荒唐冲淡,彷徨才被充实的时间打碎。   “你爱他吗?”一声似笑非笑到雌雄莫辨的好听嗓音中断了路夏天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诉说。   “啊?”路夏天有些愣,爱谁?什么爱?   “你爱你那个朋友吗?爱情的爱。”方子陵扬着嘴角的轻弧,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与路夏天目瞪口呆的表情,天差地别。   “哈哈哈。”路夏天大笑两声,笑得快要哭出来,“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我是绝对不允许朋友之间产生爱情的,对于我来说。”   “因为太过在意,在意到永远也不愿离开,所以不要爱情只要友谊,对吗?”方子陵漂亮的唇有些干涩,他舔了舔,眼睛无意识地瞟了瞟侧视镜,神色莫名,“爱情太过短暂,它可以无端而来,可以无端而走,一方的放弃就是游戏的结束。但是友谊不一样,它可以无端而来,却因为时间而永不消弭,一方的离开,只是轨道的偏离,你可以选择追随也可以选择等待,但是永远……”   车稳稳地停在了餐厅门口,方子陵侧过身,看向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夏天,他倾下身子,逼着路夏天与他对视。   “……永远不会game over。路夏天,你太胆小了,所以成为我的女友,是必定的事。”   “咔嚓”一声,是安全带盘扣打开的声音。   路夏天现在又觉得,方子陵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不懂点到为止,不懂不言也是一种美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想考试   ☆、你好,我的男朋友   路夏天爱不爱萧七,这个问题不止方子陵想要知道。连路夏天自己也非常想知道,她总是想,她这么在意他,这么关注他,到底是不是爱呢?每当这个时候,路夏天就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她问,如果萧七和司玉白在一起了,她会妒忌吗?会难过吗?会很恨吗?   她不会。   所以她对七七的爱是什么呢?   希望能像家人一样关心保护他,希望能像朋友一样等候旁观他。不想步入他的局,只希望在局外等他,等他累了就靠在她的肩头哭一场,等他乏了就枕在她的膝上睡一觉。   她希望他好,如同她希望所有的朋友好,一个意思。路夏天此刻笑得有些沧桑,好像看破红尘,马上勘悟世事,羽化遁仙。   “不下车吗?”方子陵已经走到了她的车门前,体贴地替她将车门打开,可是声音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路夏天有些想笑,可是不敢笑,她拿起包,出了车,站在方子陵最近的距离处,她扬着一抹堪称灿烂的笑:“吃醋啦?”   这是第一次,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为自己吃醋而如此高兴。她觉得她已经开始滑落了,从高高的不懂情爱的假人,渐渐滑落人间,尝情品爱,懂得小小矛盾中的一点点甜蜜。   “你很高兴?”方子陵弯下腰,与路夏天平视着,看着她闪烁灵动的眼睛。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喜乐。   “好像是有一点。”离得太近了,织密的睫毛,浅薄的嘴唇,白皙无暇的肌肤,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蛊惑人心,还一副理所当然,毫不知错的样子。   路夏天红了脸,有些想躲开,但是她的身后就是车,要躲只能躲车里去。这样躲到车里去,岂不是太过窝囊了。她深深地呼气,深深地吐气,就像是做着瑜伽一样,时刻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不一样的是,瑜伽的平静在这里丝毫没有,有的只是心跳加快,大脑缺氧,呼吸急促,典型快要进医院的节奏。   就在路夏天快要被自己的浮想翩翩想晕过去的时候,方子陵扯着一抹极大的笑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似乎很满意路夏天这样愚蠢的表现,他拉起路夏天的手,朝着餐厅走去,走到他们的老位置上,隔着车窗就是整个城市夜景。   “最近项目进行的顺利吗?”方子陵点完餐后,对着路夏天笑说。   “啊?”缺氧导致脑细胞死亡有点惨重。   “我说那个电影娱乐项目。”方子陵眯着眼问她。   “啊,那个啊。还不错,还不错。”路夏天喝了口水,有点口干。   “是吗?可是我听秦飞说你们遇到了点难处。”   服务员上来安静地将餐食放好。方子陵将其中为路夏天点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难处?噢,是有一个,还好,到时候我去处理一下就好了。”脑细胞复苏的有点慢,她现在脑子里还是那一抹浅红色,她都要鄙视自己了,罪恶,龌龊。   “说来听听。”方子陵觉得路夏天现在有点不太对劲,怎么脸还是这么红,怎么眼睛飘忽不定,怎么双手这么拘束地紧抓在一起。   “啊?说,说什么?”路夏天有些恍惚,刚刚他们谈了什么?他要她说什么?   方子陵双手放在桌上,身子微微伸过去,由下往上地看着路夏天恍惚的神色:“你在想什么?”   “你的嘴唇。”没有意识地出口,然后路夏天囧了。   她紧紧闭着眼,一副快被自己气哭的表情。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就算她今天开始恋爱了,也不要这么快就降到负值啊。   “哈哈哈。”方子陵笑了,意料之中。   路夏天更沮丧了,虽然换做是她,她也是会笑的,但是这么肆无忌惮也太让人气愤了。路夏天一瞬间化悲愤为力量,竟然就不羞涩了,她直起身子,看着方子陵一副哭笑不得又真的开心的样子。   “男朋友,做为我的男朋友,身心都是我的,所以我觊觎自己的东西,你敢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她以为甚是威严骇人。   收起笑的方子陵又将手放去了桌上,看着路夏天的眼睛很专注很明亮。路夏天不甘示弱,回瞪了过去。   一只玉手抚上路夏天耳侧的碎发,柔情又蜜意,专注地让人瞬间沦陷。   “作为路夏天的男朋友,身心都是你的,所以下次想吻的时候,千万不要客气。”路夏天很确定,他在憋着笑,脸都涨红了,能不装吗?   然后方子陵收了笑意,眼中深色沉一分,又说:“作为方子陵的女朋友,身心都是我的,所以麻烦你帮我管好了它好嘛?”   方子陵抚着路夏天碎发的手,下移到她的肩上,轻轻一点。   路夏天被戳地愣了一下,她知道方子陵指的是她的心,他要她替他管好她的心。她的心一直都在,安安稳稳,哪里需要他去操这个心了?   可是路夏天被方子陵这样一点,却有些心悸,她真地准备好把心交给这个喜怒难测的男人了吗?   “夏天,记住,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的。”   然后再不会是别人的。   “我知道,烦人的很,所以说讨厌恋爱了。”路夏天皱着眉,一副真的厌恶的表情,拿起刀叉就乒乒砰砰地切着肉,好像这块肉就是面前的人一样。   方子陵没有说什么,看一眼这样变扭地路夏天,便笑着开始用自己的餐。他一向习惯好,用食时,极少说话。   晚餐结束后,路夏天被方子陵送到楼下,她最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冲了过去,在方子陵的嘴上轻轻一啄,速度快的叹为观止,甚至让一向冷静的方子陵愣在了当下。   “咳咳咳。”路夏天清清嗓子,然后镇定自诺地说,“好了,你不用送了,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拜拜。”   她刚刚拉开车门,然后一股后力又将她拉了回去,门也被另一只大手“砰”的关上。   然后路夏天心慌意乱地缩在这人怀里,被迫的。这个怀中有点凉,一点点的沐浴乳香气,再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干净的很。干净地路夏天心里一阵一阵的,擂鼓轰鸣。   方子陵的嘴唇贴着路夏天的耳畔,轻轻的吐气,都是抽着心跳的惑人;“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做好准备,千万不要逃,知道吗?”   “哦。”路夏天笑着,飞奔上了楼。   到了家后,她的脸上依旧灿烂,好像刚刚盛开的花朵一般。   “看来丫头又恋爱了,谁啊?看着车子挺有品的,丫头品味不错嘛。”萧七斜靠在沙发上,一脸荡漾地看着路夏天,好像此刻恋爱的是他一般。   “你不认识。”路夏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然后奔回了房间,一个人心思乱码,笑得和个傻子一样。   门外电视机前的萧七,脸上灿烂的笑意多了点落寞,但是他依然替路夏天高兴,同时祝福方才楼下车里那位仁兄,今后的日子,不要太悲惨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啊,这几天怎么下午就困了……   ☆、所谓的恋爱约会   第二天路夏天一直扬着灿烂的笑容,洗漱,吃早餐,看推送,接受七七鄙夷嫉妒目光,开车去公司。   作为一个步入恋爱中的女人,作为一个五年恋爱空档的女人,作为一个曾经那么不相信爱情的女人。如今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荷尔蒙的美妙弥漫着,空气中都是粉粉嫩嫩的泡泡。世界都是色彩斑斓的美妙,云朵好似张张笑脸,风儿便如淘气孩童,路上的清洁阿姨如同西施般美丽。   如上所述种种都在她进去办公室后,精彩粉碎。   “总监,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Sunny一脸惊讶地看着路夏天的出现。   “我什么时候请假了?”路夏天停下欢快脚步,笑容犹是没有全部消散。   “今天总裁特意来说,你请假了啊。”Sunny指了指天,显然对路夏天这一脸迷茫感到更加迷茫。   “我……”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路夏天手上的手机就呲呲呲地震动了起来。   路夏天看一眼屏幕,这么早,方子陵打来做什么?她一脸疑惑,却顾及着自己这段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便对着Sunny比了个手势,走到了茶水间去接起。   “喂。”路夏天打电话非常简洁。   “下楼。”这是妇唱夫随吗?一种说话模式。   “我要上班。”路夏天听得无奈,想起方才Sunny说她请假,一个激灵觉得,这莫名其妙的请假莫非是电话那段的大人做的?她清清嗓子,“我说……”   “我说你们李总没给你请假?”霸道的无法无天,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方子陵,你凭什么替我请假?”路夏天咆哮,她是脑子进水了,昨晚今早竟然因为恋爱了洋洋得意,这分明在给她找麻烦。本来因为七七回来,好几天请假,她全勤就没了,现在光明正大叫老板给自己个职员请假,她觉得自己饭碗也要没了。   呜呼哀哉,她怎么找了个这么不知民间疾苦的男人做男朋友。   “你担心什么?工作?你觉得你们李总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对你怎么样呢?”电话那边的声音轻描淡写,一点悔恨没有,半点觉悟不见。   路夏天反应了一下,顿时惊得口舌抽搐:“你……你……”   “舌头捋直再说话。”这一声带点不耐,他在路夏天公司楼下的马路上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被太多人行了注目礼,心思有些烦。更何况,他什么时候如此迁就过一个女人?   “你亲自打电话给我们李总的?”路夏天声音试探又小心,真担心他说一个是,然后……   “是。”干脆利落,简洁明快。   然后路夏天扶在茶水间的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慢慢下滑,如果不是她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她此刻一定捂着脸,好好地来一场掩面痛哭。让老板知道了她和方氏集团总裁交往,她觉得自己以后都要过着面前看人笑脸,背后不知是被说成怎样的麻雀装凤凰。   “夏天。”声音有些冷,不知是不是路夏天心理作用,“我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后我没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只好叫李总亲自送你下来了。”   不是心理作用!路夏天内心咆哮,刚想说什么,便听见方子陵说两分五十九秒。她立马挂断,冲出茶水间,却惊吓地看见了一片贴在墙上的脑袋。   “呵呵,总监,早啊,我就是来倒杯水。”那你手上好歹拿个水杯啊,众人鄙视。   “总……总监,我就是坐累了,起来走走。”麻烦说一下你是不是从昨晚下班坐到刚刚上班?不然刚刚上班才几分钟?你累个几毛钱啊?   “总监……”   “都给我让开,没看见我时间宝贵吗?”路夏天咆哮,反正都被听的一清二楚了,她也不怕什么流言蜚语了,她现在就怕楼下那位大神真得将她老总请出来,那到时候她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自己了。   众人惊了,反射弧一到位,即可一条光明大道敞在了路夏天面前。她随意道了声谢谢,便发挥着初中短跑的速度,迈着短腿就撒开脚丫子地跑。   身后看着的职员们,纷纷遥视着,觉得万年不变脸色的路总监今天的模样才是真的人性化。以前那副永远公式化的骇人笑容还是少出现为好,同胞们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了群聊中的普遍八卦活动。   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楼下的路夏天,撑着两条快要被自己跑断的腿,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方子陵面前。该死的电梯,关键时候给她掉链子,这雄伟的二十楼,她竟然跑了下来,不仅跑了下来,她此刻心里想的竟然是,还好赶在方子陵打电话前到了。   路夏天觉得自己此刻真是弱爆了,窝囊完了,一点点新时代女性该有的高雅贵气都没有。她此刻的心理非常的微妙,因为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答应方子陵做他的女朋友,就是在给她找一件自虐的事情来做。   可是天地可鉴,她的三观正常,取向大众,无个人特殊嗜好,更没有小众隐蔽情趣。她只需要一个体贴,温暖,绅士的普通男友。   如同方子陵这样镶着昂贵钻石又刷着金漆的款,她能不能退货?邮费她包了!   “不能!”方子陵站在路夏天的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双眼眯起,弯着腰看着她,一副极为满意地微笑模样,让人牙痒的模样。   “你还说你不会读心术,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路夏天咬着牙,撑着膝,痛恨地指控着方子陵。   “如果你所说的读心术是一种学科名叫行为心理学的东西,我似乎在大学的时候是随便修过。”方子陵拉起路夏天的一只胳膊,一边将拉着人走向前面的黑色轿车,一边愉快地笑着回答。   “多少分?”一边走一边扭头问着方子陵,路夏天知道她的脑回路如今有点不正常,但是她是真的好奇啊,所以麻烦男朋友大人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见了怪物的表情?   “满分。”方子陵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她,然后非常开怀地将笑弧扯大。他觉得有一个路夏天这样脑回路偶尔惊人,反射弧又往往吓人的女朋友,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至少让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一丝奇妙。   “应该。”路夏天说的理所应当,却是好奇了方子陵,他将路夏天送入副驾驶座后,弯着身子,撑着车门问她:“为什么?”   方子陵难得懂得谦虚是因为路夏天说着应该的时候,一点惊讶也没有,好像在说做菜一定要放盐一样正常的事。   “一般情商不够的人,智商都挺高的,所以我观察子陵你以后,觉得这个定论非常合理。”路夏天轻轻松松说完,然后推开愣着的方子陵,自己伸手将车门关上。她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方子陵没有要动的迹象,便又敲了敲窗户,示意可以出发了。   方子陵笑了,然后走去驾驶座的方向,其间路夏天双手捂住脸,闷笑着,多不容易啊,终于掰回一城。然后在方子陵坐入车里的时候,她坐直了身子,顺便放下后视镜整理了下自己一丝不苟的短发。   “高兴吗?”方子陵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笑看着路夏天,有点危险。   路夏天咽咽唾沫,然后开始笑得极为谄媚:“当然,能和子陵你去约会,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笑露八颗白齿,坐姿端正,双手叠放膝上,如同超市售货员挂着一抹甜笑说着:欢迎光临,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方子陵完美地又愣在了当下,一手的鸡皮疙瘩,碰都不敢碰一下。他觉得今天黄历不对,不适合约会谈情,应该发挥雷锋精神送病人入院接受整套治疗。可是他不知道,路夏天已经五年没有发病了,如今病来如山倒,实在不是药力可以疏解的。   他无奈又纵容地笑笑,没再说什么便发动了车子,朝着今天的目的地行去。   一旁的路夏天观察着方子陵的侧脸,觉得真是好看,这种样子应该是那种出轨都可以轻易被原谅,想对他发个脾气,看到脸就会无奈放弃的优质良品。只是这样的良品眼神却不太好,怎么就对她这种偶尔癫痫的残次品感了兴趣。   路夏天觉得,她有充分的理由,有万分的责任让方子陵同志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兔子急了也咬狼的古今哲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我无脑了……这是个恐怖故事   ☆、欢快游乐园   清晨的风,清爽的心,路夏天坐在方子陵的车里第一次没有因为无话可谈而感到尴尬,她此刻觉得静静地陪伴也是一种难得的惬意。马路上车流穿梭的声音,天上时不时掠过的鸟儿,身旁专注开车的美人。   路夏天笑着对方子陵说:“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很漂亮。”   方子陵转过头看一眼路夏天,看到那双棕色的眸子里全是闪闪亮亮,让他想起小时候一看见他就摇尾巴的奇奇,当然这样的名字不是他取得。他只是觉得这样的路夏天……很可爱,可爱得让他很口渴。   他清清嗓子,压一压心里的微异然后注视着前方,表情严肃地说:“路小姐,你不知道对一个男人说他很漂亮,通常也就是说他很娘吗?就此来说,你觉得我愿意你说过吗?”   “歪理!”路夏天努着嘴,别开脸去,不再理会儿这个没有情趣的男人。她看着窗外,没有了好心情,却又听方子陵轻笑着说话,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我不觉得自己漂亮,你生气啦?”   路夏天看过去,脸色依旧不见缓和,然后微微皱眉,好像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逻辑?”   “对啊,这是什么逻辑?女友大人,我谦虚地请求解释。”方子陵看着前方道路的脸微微一皱,困惑地好像小孩子第一次看见电视里会动的人一样不能理解。   路夏天忽然笑了,被方子陵这样一绕一逗,却又不甘心输了阵去:“我没生气。”   “是吗?我女朋友真是懂事,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方子陵一笑,好像一个非常大方的大人,奖励孩子学会了一种好品格。   “我又不是你小孩!”路夏天又怒又笑,不知怎么控制表情才好。   “你当然不是我的小孩,不然以后孩子该怎么叫你?”他笑得轻松又惬意,说着一件真实又暧昧的事,却丝毫不尴尬。   可是路夏天脸红了,她知道这句话是没有语病的,也没有逻辑错误,但是这句话在他们俩的关系下便可以理解为:你当然不是我的孩子,不然以后孩子叫你妈还是叫你姐姐?   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是听着方子陵的口气,看着方子陵精致的脸,她又不由自主地去想多,然后面红耳赤地只能再次别开脸去,不叫自己又被方子陵笑话了去。   之后的一路,方子陵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笑着,笑得路夏天莫名其妙又胆战心惊。当车稳当停在一个色彩斑斓的大门处时,路夏天下车的姿势有点踉跄。   因为她实在想不到方子陵心目中的约会地点竟然是……游乐园?   接收到路夏天难以置信到惊天动地的夸张表情以及眼神,方子陵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就带着她整个僵硬的人向着那粉嫩大门走去。   “做什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方子陵拍拍路夏天的肩膀,以示不用太高兴。   “我以为你情商在正常水平线上。”路夏天说着很诚恳的陈述句,没有丝毫地奉承及谄媚。她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看得到细微的血管,看得方子陵又是一阵口干。   他别开眼,看着前方大门,揽着路夏天走去的脚步没有一丝放慢,然后清澈的声音响起:“别难过,用你的智商来估计我的情商,不准是必定的。”   他又拍了拍路夏天的肩膀,神色中都是同情和安慰。   路夏天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在侮辱她的智商不够去以为他的情商有多高。一瞬间,路夏天心里的核武器就爆发了,小世界重归混沌,一切潜力蓄势待发。   她阴险地朝着方子陵一笑,然后说:“亲爱的,既然我们来了这里,就要玩得尽兴,一个都不能放过才对的起我们第一次的正式约会,对不对?”   路夏天娇羞着倚在方子陵怀里,说话的声音柔得能拧出水来,藏着阴谋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方子陵,努起的嘴粉粉嫩嫩,煞是怜人。   方子陵一勾嘴角,垂眼看着路夏天,怎会不知道路夏天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但是他也不介意:“好啊,你高兴就好。”   路夏天微微愣了一下,因为没有想到方子陵回答的这么温顺,这么温柔,一点也不像刚才连语言上也要压制自己的霸道狂。   她抬眼看一眼方子陵,看见他非常温柔的眼抬头注视着游乐园大门,好像看着情人一样的宠溺。路夏天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心里泛起一丝异样,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却止不住地开始冷静了。她收起了肆无忌惮的笑容,浅浅地弯唇,微微地露齿,笑得和煦又端正。   进游乐园以前的路夏天以为,像方子陵这样的大少爷必定是甚少来这样的地方的,所以,他必定不适应这样的设施,最后,他一定会被玩得呕吐不止,然后,她路夏天便可以在旁边轻轻松松,得得意意地嘲笑着他。   然而,老天是个老顽童,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专爱干雪上加霜的坏事。此刻,路夏天扶着一棵树,非常没有功德地清理肠胃。她心里想的是,还好早上没吃什么,不然现在她要被自己玩死!   “夏天,我知道你玩心重,但是你也要量力而行,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的。”方子陵在路夏天的背上轻轻地一拍一拍,蹙着眉心,一脸怜惜。旁边路过的行人都纷纷艳羡地看着,称赞这个女人找了个好男人啊。   阴谋家,腹黑男,小人得志……此刻无法好好说话的路夏天心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前面几个词,觉得自己真的是智商成了问题才会有戏弄恶魔的想法。   “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吃咖喱饭?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方子陵体贴地在路夏天耳畔说着,然后轻笑着。   “呕……”本快要止住吐意的路夏天又折起身子,狂吐起来,虽然也吐不出什么了,但是听到方子陵说咖喱饭,她就想起方才从过山车上下来,看到一个大胖纸,满身油汗,狂吐一地的汉堡薯条。   “你怎么又……”方子陵别样的关心没有说完,是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双眼此刻微微眯起,闪着动人的笑意。他觉得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这么笨,如此矛盾到可爱的人呢。而最不幸的是,这个人居然被他遇到了。   路夏天终于止住了吐意,她直起身体,然后凶恶又虚弱地看着方子陵,语气十分不好地说:“我警告你,不准再故意说话引我想吐,不准再戏弄我以此为乐,不准再语出不敬攻击我,不准不怜香惜玉看我笑话,不准……总之不准再欺负我,听到没有!”   路夏天真的吐得要昏了,苦得要哭了,她怎么就这么不长眼遇见了这个叫方子陵的呢?她见方子陵没有一点反应,不免又怒视一分,却见方子陵垂眼看看她还放在他嘴上的手。路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刚刚尴尬地放下手,就被方子陵抓在了手心里。   方子陵揉着手中的小手,一脸柔和无害地说:“好,你的不准,我都不做。只要你做到我要求的唯一一点。”   他的眼睛太深,一不注意就能将人的所有意识都纳了进去,路夏天看着这双深眸,眼中开始涣散,她木木地问:“什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路夏天抱住了所有岌岌可危的心墙,却在还没有等到答案的时候,听到了另一道陌生却让人惊讶的声音。而方子陵的脸,此刻变了颜色,一种她路夏天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颜色。   那道声音喊着:“子陵,我就知道在这里能找到你,因为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游乐园。” 作者有话要说:  躺着打字的我觉得,好冷啊……这是一个鬼故事   ☆、美妙的初恋   方子陵告诉路夏天,他曾经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因为他知道他们再没有可能。他说,爱情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有强大的自制力,就像夏天你,不就控制了二十五年没有爱上任何人吗?直到遇见了他。   “子陵,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的,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游乐园。”对着方子陵笑得极为甜美的女孩,一身粉色的连衣裙,下摆蓬起,长长的卷发在脑后梳成极为简单的马尾,如同童话故事里出来的公主,等待着王子半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   可是,王子没有。   方子陵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好像带着满满快要溢出来的回忆。而女孩也不尴尬,就那样乖乖恬静地站着被他瞧着,笑容没有丝毫异样,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是路夏天此刻像一个过路人一样,看着两个熟悉到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人,一脸的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是路夏天并没有这么的没有出息,她扬起笑容,很温暖的,朝着方子陵和那个女孩看看,然后说:“不介绍?”对着方子陵,没有醋意,没有负面情绪。   “一张熟悉的脸。”方子陵幽幽地说话,好像在回答路夏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过来很久的时间,方子陵才像是反应过来旁边还站着个脸色已经不太好的路夏天,他转过脸来,极温柔地对路夏天说:“我和她有话说,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方子陵的声音很好听,她知道这是他故意的,故意用着好听的嗓音让她不能拒绝。但是路夏天不要失去自主权,她是方子陵的女朋友,可是她有等或者不等的权利,更有在哪儿等,等多久的权利。她听完方子陵的话,只微微愣了片刻,然后笑着说:“好,不过我不在原地等你,你说完了打我电话吧。”   路夏天说完不看女孩,转过身就走,还潇洒地朝着身后的方子陵挥挥手,不等方子陵同意,因为他没有不同意的权利。他是她的男朋友,有义务首先考虑她的感受,她是他的女朋友,有义务首先考虑他的面子。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妥协,因为路夏天强大的心理防线,变成了可有可无的等待。   或许,路夏天不会等,她会玩完了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设施后,便兴致阑珊地自己回家,也说不定。   方子陵带着那个美丽的女孩在游乐园的路上没有目的地走着,他没有说话,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很温柔,因为旁边是一张让他不得不温柔的脸。   美丽的女孩娇羞地双手拽在一起,脸上笑容遮也遮不住,她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方子陵。心里想着,他怎么又变好看了,上一次见他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好久好久了,久得她都长成可以嫁人的女孩了,不再是只能跟在他身后,被叫做妹妹的小姑娘。   “你一个人来的?”方子陵轻轻地问她,好像将她当作易碎的瓷娃娃,脸上的笑容很漂亮,叫好多路人都侧脸多看两眼。   “嗯,我一个人来的。”女孩垂着头,娇羞地说话,然后又抬起头,一双太亮太热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方子陵,“你高兴吗?我特意来找你。”   方子陵脸上的笑容冷了一分,然后眯起双眼:“我为什么要高兴?”   女孩受到了惊吓,看着方子陵的脸,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说:“你……你怎么能不高兴?我选择了你,我不要家族了,我选择了你。”   女孩有些慌张,她抛弃了一切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为了所爱的人,可是爱人却对她说:我为什么要高兴,因为你的到来。   “你为什么要抛弃家族呢?为了我?为了我的什么?”方子陵眯起眼睛,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直直地看着女孩失落的眼睛。他的眼睛太过漂亮,被他如此专注地看着的女孩,心中疯狂没有节奏地狂跳,她早就知道自己沦陷了,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但是她没有想到,每见他一次都会多沦陷一分。如今,她拿什么去拔出自己对他的爱,那必定鲜血淋漓,痛苦不堪,她怕了。   “我爱你,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女孩垂着脸,站在方子陵跟前,穿了高跟鞋的高度依旧只让她到了他的下巴。她此刻的声音没有了原本的甜美,变得沉寂,好像失了灵魂,仅仅用着一副空壳说着,爱。   “刚刚那个女孩,你看到了吗?”方子陵声音依然很柔,没有在意女孩瞬间的变化。他看着她的头顶,很想伸手亲昵地揉一揉,就像以前一样,可是他没有动。   “嗯。”女孩点点头,很乖巧却也很诡异。   “她是我的爱人,现在,你要怎么跟我说爱呢?”方子陵有些有趣地看着女孩,似乎非常期待她的回答,嘴角的笑意加深一分,眼中的光色又暗一寸。   女孩没有回答他,她紧紧地拽死了手,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拽出血来。她的脸色很苍白,却埋在阴影里,叫人看不见。她咬紧了牙,很想很想将眼前这个人的肉,一口一口,一块一块地撕下来,咬碎,碾压。她眼中猩红,不是因为伤心想哭,不是。   “你以前很单纯很可爱。”方子陵有些感叹,眼前的女孩曾经被他当作妹妹来宠爱,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不允许任何危险降临在她的身上,因为对他来说,她就像是个需要细心呵护的瓷娃娃,他们的公主。   “回去吧,别跟着别人胡闹,你该好好地生活,Janice。”方子陵眯起的双眼依旧有些心疼,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那样呵护的孩子。   “Janne再陪我走走,好吗?”女孩抬起眼,盈盈亮亮,像是含着眼泪,祈求着。   方子陵没有拒绝,他伸手在女孩发顶揉了揉。女孩在方子陵触碰她的片刻,颤抖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不想让方子陵发现,但是方子陵早已知道。   “走吧,你想走哪边?”方子陵轻笑着,很顺从女孩的意思,极尽地宠爱。眼睛里染满的都是柔光,看着眼前的三条岔路,任由她选。   “我想去坐摩天轮。”女孩望着正中间的一条长长宽宽的路,它的尽头是一圈彩色在旋转,像是最诱人的一颗颗糖果,期待着别人快来品尝。   “好。”方子陵没有拒绝,很高兴地答应了她。   两个人上了一个红色的车厢,面对面地坐着,女孩看着方子陵,方子陵看着窗外。他看着下面的人群,密密麻麻,心里想着是不是可以从中找到路夏天,然后他又开始嘲笑自己无聊。   当摩天轮慢慢地攀爬,慢慢地旋转,当他们的那个鲜红车厢终于到了最高处的时候,摩天轮忽然停了下来。方子陵没有理会,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等待,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不知道应该看什么,也不知道能够看到什么。   “怕吗?”女孩狠狠地盯着方子陵,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只吃人的小兽。   方子陵没有理会她,他依旧自顾自地闲闲望着窗外,没有目的地随意张望,却就是不看女孩,不看女孩满脸的仇恨,不看女孩满眼的痛苦。   “你怎么能不怕,是你害死了她,是你把她逼死的。然后你竟然一点忏悔都没有,从新生活,从新认识女朋友。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你爱刚刚那个女人,那我姐姐呢?我姐姐算什么?”女孩哭得面目狰狞,她痛恨眼前这个男人,很早很早之前,在姐姐的葬礼上,这个男人居然若无其事地出现,她当时就恨不得撕碎了他。   姐姐那么爱他,爱得不要家族,不要生命,不要她,也要保住他们的爱。而这个男人,曾经和姐姐一起将她宠上天,宠成公主的男人,却在姐姐死后,大举收购他们的家族产业,让他们家族失去龙头地位,让所有人都质疑,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姐姐,Rose。   方子陵终于在女孩的盛怒中转过眸,看向了她,可是只一眼,那其中什么也不存在的平静,吓得她一瞬间没有了所有的力气。他不爱了,他不爱姐姐了。他当初那么宠爱姐姐,甚至愿意为姐姐挡子弹,如今,眼中什么也没有,没有爱,没有回忆,没有怀念。   他居然可以做到这么冷血无情,这么干净利落,这么让她害怕。   “Janice你想和我同归于尽?让这个摩天轮掉下去?”方子陵说得很轻松,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点紧张。   “是。”Janice强迫自己面对他,直视他。   方子陵轻轻地笑,好像在看着一个孩子胡闹,然后很严肃地开始教训孩子的错误:“Janice我记得我以前教过你,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不要听从别人的唆摆,不要招惹比你强大的人。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都没有忘,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这个人好好地活着,而她的姐姐死得那么凄惨。   “好女孩,你该回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句话,别再让我重复,明白吗?”方子陵对女孩说着,微微眯起的双眼,透着骇人森冷的光,让Janice身上一震。   然后,摩天轮转了。   她知道,从她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在不自量力,但是她不甘心,她要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这个曾经在她眼里如同亲哥哥宠爱她的人,变成了恶魔的样子,没有血液,没有心脏。   出摩天轮的时候,Janice沉默得快要石化,然后她听见Janne转过身,眼中有些无奈,像是看到犯了低级错误的孩子说:“告诉他,下次,用高明一点的手法。用过去的感情迷惑人,太像孩子。”   ☆、无情的男人   鲜红的是血液,摩天轮的是不幸,无情的是男人。   路夏天在一排射击游戏前面玩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她站得像一棵小树苗,脸上冷酷,眼神犀利,手上一把枪对着对面的一个个彩色气球,一枪一个,无一遗漏。旁边看着的人都在叫好,工作人员却有点冷汗直冒。   他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作为礼物送给您了,姐姐!   “砰”最后一枪射出后,路夏天放下了枪,扬起了笑容,很怀念很得意。然后她的手机非常和时宜地响起,是方子陵。路夏天又笑一下,眼睛眨一下,忽然想起她是和方子陵一起来的。她心里想,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友,男朋友和另一个漂亮女生在一起,自己却玩得忘了吃醋,甚至忘了男友也有来。   “喂?”路夏天试图低柔一些,表现地小女人一些,让人觉得她还是很较弱的。   然而,没什么效果。   “似乎玩得很开心?”这声音好听得让男人女人都想要扑倒他,犯罪的诱人。可是路夏天此刻心里只有两个字,危险!   “还好啦,呵呵,那什么,你们谈完了?”路夏天没忘记方子陵叫她等,然后她可不就乖乖地等了吗?等得毫无怨言,等得心甘情愿,等得浑然忘我。   “原来你还记得……”声音变近了,路夏天奇怪地回过头去,就看见方子陵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插在兜里,一脸笑意灿烂地朝着她走来,“记得我和另一个女人在,单独,谈话。”   最后几个词,一顿一停,叫路夏天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她看着方子陵既然走过来了,便放下了手机,心里却在疑惑,这个男人怎么阴阳怪气的,好像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他吧。   “开心吗?”方子陵伸手抚摸着路夏天的头发,眼中的笑意很寒冷,叫路夏天看着觉得是一个吸血鬼张着獠牙凑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还伸出冰冷的红舌舔了舔。   她打了个寒战,然后讪讪地笑着说:“我玩这个一直很在行,之前很久没有玩了,所以……”接收到了方子陵微闪的眸光,路夏天知道这是要她正面回答问题。   霸道鬼!   “挺开心的。”路夏天有点蔫,却非常识好歹地没有去触眼前这个恶魔的逆鳞。   “夏天,我们来一局,输的人必须答应对方一件事,怎么样?”方子陵深情地看着路夏天,本来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也收了回去,放回了兜里。这样的美人站着,吸引来的人更加多了,一圈一圈,将这个小小的游戏摊位围成了个小方圆。   路夏天看着方子陵深邃的眼睛,觉得里面的东西太灼人心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心就失去了固有的节奏。她扬起笑容,很自然很甜美,对着方子陵说:“好。”   她想要了解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还是从成为他女友开始,又或者从刚刚看到的女孩开始。总之,她觉得自己沦陷了,爱上了,那么就不准自己盲目地爱上。她的爱人,她必须了解,不管以前如何,以后她都必须是最了解的那个人。   这一场局,由他先挑起,却成全了她一个入口,进入方子陵世界的入口。所以,她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一人一把枪,原地站着,最先不中的人出局。”方子陵从工作人员那里拿过两把枪,一把递去路夏天的手中,一把自己把玩地在手里转着,漫不经心,从容淡定,又志在必得。   路夏天由始至终都专注地看着方子陵脸上的表情,她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有点忐忑,腆着脸说:“你会放水吗?”   天真!好吧,她从方子陵刚刚笑看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她撅撅嘴,觉得这个女朋友当得可真是窝囊,不仅没有女友的福利,还时时被欺压打击。   “开始?”方子陵眯起双眼问道。   “嗯。”路夏天此刻没有表情,枪一入手,竟变得冷静异常。方子陵看了一会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便转过头,看向对面一个个的气球。   然后围观的人们看到,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一人一枪,都没有遗落。最后的时候,一整板的气球墙,已经不剩几个,那几个依旧存在的气球都在边角处。甚至有一个在极为偏僻的位置,两人的站着的角度,都不可能打中它,那是个死角,而那个气球是属于路夏天的。   路夏天知道自己不可能打中,所幸将枪放下了,脸上有些郁闷,觉得好好的一次审问机会,就这样被自己错过了,真是可惜。   “想要打中它吗?”方子陵笑着问路夏天,声音里有些蛊惑的味道。   路夏天看向方子陵,有些惊讶和疑惑,难道他能?   忽然腰间一紧,背后贴着一片结实胸膛,微微的热度让人有些不适应。她的手被另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握住,两只手一起握着枪,然后“砰”的一声。   中了!   路夏天惊喜,实在是料想不到能中,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神了,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一样。她狂喜的表情尽收方子陵眼底,觉得偶尔哄一个小孩开心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他一开始不太好的心情,也被此刻这个傻瓜脸上的笑容感染,变得明媚了。   “方子陵,我没想过你这么厉害。”简直不可思议,路夏天看看破掉的气球,看看身后的方子陵,笑着的傻气模样很有朝气,眼睛都是闪着光亮的。   “我似乎说过,不喜欢你连名带姓的叫我。”方子陵此刻依然一手搂着路夏天的腰,一手握着她握枪的手,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蜗,轻声说话,很暧昧,很令人遐想。   路夏天当场就愣了,没有想到自己此刻是以这样的姿势站着,瞬间尴尬害羞起来,想要从方子陵的怀里出来,却被他扣住了,始终不能挪开距离。她不明白为什么,然后抬头便看到方子陵极近的深邃眼睛,忽然便被吸了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料到路夏天会忽然抬头,方子陵始料未及下忽地与她一双眼睛对视,他心中一颤,一种陌生的感觉袭来,和五年前看见血泊里那双眼时的感觉有点相似,又有些不太像,这次的触动似乎又深了些。他由着那双眼往下看去,看到路夏天微微张开的唇,觉得两片唇都很小,很丰满,很诱人,好像一咬还是软软的。   “唔。”疯了,原本被方子陵眼睛吸引的路夏天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大庭广众之下咬她的嘴唇。她吓得涨红了脸,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却越过方子陵看到了人群里一道眼熟的身影。片刻,路夏天瞳孔一缩,忽然所以的害羞彷徨都没有了,变得极为冷静。   等方子陵反应过来自己的冲动的时候,他心里一阵惊讶,刚想撤开身子,便听见路夏天狠辣地贴着他的唇说:“利用完就想擦擦嘴走人?门都没有!”   然后他便被一双细瘦的手狠狠地勾住了脖子,原本只被他轻咬的诱人唇瓣实实地贴了上来,甚至连小舌都搅进了他的嘴里。方子陵忽地睁大眼睛,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强吻,虽然这是他的女朋友,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震惊。可是这样的感觉似乎不错,他嘴角暗暗地一勾,然后阖上了眼,享受地与自己这个热情女友,在大庭广众之下激吻。   等路夏天终于没气了的时候,她气喘吁吁地推开方子陵,垂着头,大口大口补充氧气。   被推开的方子陵笑着看此刻坏事办完,体力不支的女人,然后竟意犹未尽地摸了摸晶莹的嘴唇。周围的人还在聚集着,可是他一点都没有被人围观的乐趣,觉得日后这样的美妙体验还是两个人就够了。他拉起路夏天,也不顾她现在是否已经喘过气了,便大步地朝着人群外走去。   那张漂亮脸上的笑容,像是蜜一样的腻味,若是认识他的人看见了,必定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居然能够看见简尼这样——单纯——的笑容。   “你,你慢点!”被方子陵拉着走的路夏天一路小跑,本来就因为刚才的热吻而气力不足,现在更加头晕了。   晚霞丹红的层层叠叠祥云下,方子陵笑得非常恣意,就如同一个阳光的大男孩一般,双眼炯亮地看着路夏天。看得路夏天缺氧的脑袋忽地警钟作响,他想干吗?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夏天,你很想知道我的过去,是吗?”不然不会那么爽快答应刚刚的赌局,同时还表现的那么势在必得,方子陵看得出来。   路夏天愣住了,这才想起刚刚那场赌局还不知道最后到底算是他赢还是她赢,然后放错重点很痴呆地睁大了眼睛问方子陵:“刚刚是我赢还是你赢?”   方子陵嘴角抽了抽,最后终于是笑了,笑得路夏天心里直打颤,背上直冒冷汗。然后阴恻恻的声音飘入路夏天的耳朵里,一颗豆大的汗珠貌似沿着额头滚下。   “夏天,我觉得你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不利于智力发展。”   ☆、与你分享,曾经   方子陵对路夏天说:夏天,我觉得你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不利于智力发展。听完以后,路夏天看了看天,天上血红一片,那么美丽,那么可怕。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转身,潇洒地走掉……   纯属幻想……   “方子陵!自从成了你的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滋润过了,天天被你欺压也就算了,刚刚还让我等你和另一个女人约会完,你这是典型渣男,你知不知道?”路夏天一边愤慨地说,一边又手指戳着他的胸膛。   嗯,手感不错……   “方才你移了位置,所以你说是谁赢了?”难得的,方子陵竟然会真的回答她这么无聊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似乎对于路夏天的感觉不再是他最初只是好奇,感兴趣那么简单了。他开始无意中将路夏天放在了不一样的位置,放在了可以违反他原则的位置。   好像也对,路夏天暗暗地想,然后在觉得有些释怀的时候,听欠扁的声音响起……   “不过,没有滋润过你,是我作为男友的失职……”他思考了片刻,摸摸下巴,深思地神情将路夏天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唇角一弯,有些勾人,“你如果哪天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动献身哦。”   他俯下身子,鼻尖与鼻尖贴的极近,路夏天一瞬就变成了个茄子……这人在跟自己开黄腔?   “方子陵!”咆哮了。   方子陵捂住耳朵,明显的觉得太吵了,然后又用勾人的眼睛看着路夏天,笑容非常妖祸,好像是聊斋里迷惑人的狐狸精一样。路夏天心里一颤,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是又控制不了自己被他迷惑。   看着呆滞掉的路夏天,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明亮地印着他的样子,那样的笑容,一丝一毫的唇角眼尾弯度都清清楚楚。他觉得这样看着非常的舒适,非常的开心,于是他现下非常的大方,他说:“再问你一次,想要知道我的过去吗?曾经的恋人,曾经的爱情,想要知道吗?最后一次机会。”   妖孽!路夏天心里暗骂,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诱惑人却说得这么轻松,蛊惑心却表现清白无辜。明明一张清丽漂亮的脸,比女人还要过分,偏偏又雄性威胁如此重,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让人不敢随意拒绝。   路夏天想要垂下眼去,却被方子陵捏住了下巴,强迫式地将她逼着直视他的眼睛,然后她便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呆呆地回答:“想。”   方子陵笑意加深,路夏天看得心里直跳,她很想别开眼,却怎么也不能从方子陵的手中将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然后他看见方子陵凑近了,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轻轻地,丝丝蛊惑地,说着:“乖。”   一路上,两只手牵着,不紧,只是不会分开。他们一路朝着山上走,这座游乐园里有一座山,曲曲折折的道路,到了晚上没了什么人烟。路夏天觉得诡异,有些担心,这样的路,总是莫名让人寂寞又怀疑,所幸身边还是有一个人的。她不自禁地将手握紧了方子陵的一分,觉得心里会安慰些。   “夏天,你猜猜看下午那个女孩是谁。”方子陵一边牵着路夏天的手,一边轻轻地问,柔和的声音荡在寂静幽深的山路上,虽然好听却也格外的渗人。   路夏天没想到方子陵会让自己猜,可是她很温顺地开始思考,那个女孩可能是谁。说是他的女友,可是他起初看着她的眼神一点也不想,说是他的朋友,可是他的态度又介于冷淡与热情之间,太过矛盾。最后,路夏天想起那个女孩的眼神。   热情,激动,追随,痛苦,缠绵,遗憾,怀念……死寂。   “她是你前女友的妹妹?”路夏天回答,很平静。   方子陵微微侧头看一眼路夏天,觉得似乎,可能,自己不应该总是打压她,毕竟人家还是有聪明的时候的。做人,应该宽容些。   路夏天一直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自然忽视掉了方子陵刚才意味深长的一眼。她只是觉得怎么半天没听见回应,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却恰巧看到他转回头去。   “对,她是我曾经恋人的妹妹。我们很宠爱她,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尤其是她姐姐,从来都是什么都依着她。”   “嗯。”路夏天觉得听人说故事应该安静,但是这山路之间太过安静,她觉得变扭。   “我和她姐姐从小就认识,十五岁的时候相恋,十七岁的时候她死了,十八岁的时候我忘了她。”方子陵说得很平淡,可是路夏天的心里却猛然一抽,她觉得他应该是悲伤的,可是他没有,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一丝念想。她忽然间有些害怕,甚至四周看看,会不会忽然出现一个鬼手无头尸,然后拖她进入地狱。   “你在害怕?”他们已经到了山顶,方子陵将路夏天牵着,侧头看着他,山下的灯光璀璨,印在方子陵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妖异。   路夏天看一眼这双眸,便侧开了眼睛,看去山下的灯光,坐去一块石头上,然后背对着方子陵轻笑:“是啊,我在害怕,害怕自己的男友是个这么无情的人。曾经那么爱着的一个人,说忘就忘了,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人的感情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拥有强大的自制力。夏天不就是吗?二十五年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却依然过得很好,一点都不会孤单寂寞。”方子陵站在路夏天的身后,没有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他觉得这个距离极好,可以将她整个人看在眼里,却不用担心被她看见他眼睛。   “你说错了哦。”她回头朝着他笑一下,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山下漂亮的灯光,“我不是不孤单寂寞,而是我能够忍受。我不是不渴望爱,而是不想随意爱。我害怕自己片刻的好感不是真情,最后伤了别人害了自己。我害怕别人的追求不是一辈子,最后曲尽人终散,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感情又徒曾了日后的后悔。”   “每个人的感情都这么珍贵,为什么要随意地拿来做实验,轻易地说出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誓言。”路夏天将视线拉远了,目中空虚,没有装进什么,也没有失去什么。   身边传来一阵温热,是方子陵坐到了路夏天的身边,他学着路夏天的样子,将视线放远,好像看着浩瀚星空,好像看着万家灯火,好像什么也没有看。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旁边没有一个人,可是萦绕周围的却又不是浓情蜜意,不是恩爱情深。   “我们两个这样子真不像一对情侣。”路夏天吐吐舌头,觉得有些嘲讽。可是她心里平静,她知道方子陵一定和她一样的想法。因为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方子陵会对她有好感,而自己为什么又会答应做他女友。   ……他们太像了。   “她死的时候,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死在全家人眼前。那段时间,我们两家有着不可避免的竞争,她被禁止与我见面。我说,不如算了,这样她就不用在我与她家人之间为难。”   “她一定恨死了这句话。”   “可是她答应了,笑着答应了。过了几天,她坠楼自杀的消息才传来,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放弃生命。”   “或许她放不下对你的爱,却又忽然发现,你对她的根本不是爱情。”   “那是什么呢?”他转过头,看着她,想要得到解答,却没有看到她回头。然后他好像忽然知道了答案,从路夏天的身上。   “友情,亲情,怜惜,宠爱……感情很多,或许是一种或许是两种,或许是很多种。可是没有她想要的,爱情。”她看着星空与山下灯火中间的这片空虚黑暗,忽然觉得很美,很安宁。   “我曾经想过娶她。”他真的想过,而且觉得应该是那样的,他们会过得相敬如宾,过得和谐美满,过得让人羡慕又平静。   “你期待过你们的孩子有着你们两人的样貌特征吗?你期待过两个人单独相处的静谧吗?你期待过晚年两个人白发苍苍,牵着手坐在一起,回想曾经吗?你是有时期待还是时时期待,或者从不期待?你期待的时候,脑子里的她都是清晰的吗?”   说完后,路夏天转过头,看着方子陵的眼睛,两个人的对视,没有尴尬,没有暧昧,很清澈,很舒服,却也很戳心。不止路夏天觉得这样的对视好伤感,就连方子陵也觉得心中某一处软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扫过,痒痒的,烫烫的,酸酸的。   这些,他都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所以,他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对吗?他从来不介意冷血无情,从来不介意残酷不仁,但是头一次,在路夏天的眼前,他忽然想要做一个深情的人,想要做一个专情的人。可是,他还是做不到。   他转开眼,扯开嘴角就是一抹绝美的笑容,好像幽月下的昙花不止一现,可以开到山花烂漫,百花争魁,他说:“夏天说话真是毫不留情。”   是啊,他在五年前就知道这是个多么专注,多么执着,多么犀利的女人。她可以为了朋友招惹早就知道的危险,可以为了友谊隐瞒所有人的悸动,可以为了守护成为热情开朗直言不讳的人。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很想要知道,可是他知道的,唯一,她做不到的,是爱上一个人。   “夏天,还记得下午的那场赌局吗?你输了呢。”方子陵柔柔地笑着看路夏天,像是倾尽所有柔情,但是被看的人,没有动容,只有气恼。   “哼,说吧,要我做什么。”路夏天傲娇了,脸色郁郁,觉得这个男朋友一点风度都没有,不知道要谦让女士吗?   “你不会食言的对吧?说了,可一定要做到哦!”这样哄骗小孩的语气,路夏天猛地厉目射过去,这是在低估她的人格,这人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不会!”语气不太好。   方子陵看了一眼,摸摸鼻子,嗯,已经恼了,看来不会耍赖了。   他笑着开口,笑得像个狐狸:“我要你从此以后凡事都将我摆在第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一口气写完,但是没有时间……纠结,烦闷,不开森   ☆、心跳,加速,爱上?   我要你从此以后都将我摆在第一位……   路夏天爱不上一个人,因为分她心的人太多太好,所以方子陵不要求她爱上他,他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所以他要她从此将他摆在第一的位置。他要用一个容易实现的行为约束路夏天很难限制的感情,不管这叫不叫爱,他不所谓。   爱情是什么?是将自己的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周围,然后患得患失。是将一个人的所有放在自己脑里,然后遇到什么想起的都是这个人。今天吃了一个提子味的蛋糕,嗯,他爱柠檬味。昨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哎,他喜欢蓝色。明天涂橙色的唇彩吧,哦不,他喜欢玫红色的。   然后那个人,是你爱的吗?难道不是你爱的吗?   路夏天从游乐园回家后,心里忐忑不安又迷茫无知,她没有理会七七一副古怪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回来了?春宵苦短啊!她将自己砸进软软的床里,脸埋进被子里,脑子里全是山上的时候,方子陵满眼的诱人。   她在想自己现在对于方子陵的感情是不是已经不由自主地变了味道,不然为什么这么经不住诱惑?她应该庆幸如今的变化,自己变得人性了,终于可能爱上一个人了。还是应该害怕如今的迷茫,不知道方向,与方子陵的方向。   第二天起床的路夏天暂时恢复了工作狂的姿态,她早起吃早餐,进车库开车去公司,进办公室处理相关工作。脑子里很清晰,数据,名单,项目,每一个都在清晰的呈现。没有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没有复杂不清的恩恩怨怨。   然后,她的手机响了,一个打死她都不可能想得到的人……老总!   一条短信,简单明了,却又暧昧不明:方总生病在家,小夏有空替我去探望一下吧。   替他?探望?她似乎只是一个下属,并且不是助理型的下属,哪里来的名目去替老总拜访方总?好吧,她是方子陵的女朋友,本就有义务这么做,但是老总你这种迂回方式用的也太非议所思,让人难解了。   路夏天抚抚额,觉得有点偏头痛,闭上眼思考片刻,觉得这样的行为应该不是老总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毕竟曾经传闻,他向他老婆求婚都是相当的正经,一顿饭,双方家长,鞠躬敬礼,一枚钻戒,酒席百桌,没有教堂,没有雪白婚纱,没有庄重誓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总对妻子没有丝毫感情,可是偏偏他是个为老婆命是从的人。   一番思考,路夏天已经可以知道她的男朋友,方子陵同志此刻应该已经老神在在地等着她登门拜访,也不知道真病还是假病。   她合上电脑,叹一口气起了身,收拾好东西就朝着外面走去,反正是老板希望她提前下班,她没理由拒绝。经过Sunny的时候,她向Sunny交代了一下工作细节,又问了一下第一次的电影拍摄时间和地点,就笑着在众人的讶异中优雅离开。   上了车,路夏天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方子陵的家在哪里,于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手机放去耳边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打他电话。她不禁一笑,觉得自己应该温柔一点,既然是人家女朋友,应该称职一点。   电话接通后,路夏天看到后视镜里面的自己笑如花朵,觉得甚好:“喂,子陵。”   “嗯?”鼻音很重,有点迷蒙,磁性又性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顿了一下,然后好像有点惊讶,“夏天?”   这一声夏天,尾音轻柔上扬,带点点不自觉的宠溺,许是生病的鼻音缘故。但是一点都不妨碍路夏天听得心里一颤,忍不住咬住下唇,克制心里想要挠墙的悸动。这要是真人在旁边,她估计就直接扑上去了,怎么能发出这个诱人犯罪的声音,而对方还是她的男朋友,她有合法理由扑倒啊!   “你是不是生病了?”路夏天轻着声音问他,像是在呵护一个瓷娃娃一样小心。   “嗯,你怎么知道的?”他问她怎么知道?这么说不是他预谋让她去他家看他的?那现在她光明正大的翘班是不是会面临老板的严苛指责?她能不能不要脸的回去接着上班?   路夏天此刻有些心痛,她怎么就把方子陵想成了那种连生病也会计算人的人,然后连带的祸害了自己。她好悔啊。   “夏天?”电话那边诱人的声音又传来,轻柔上扬,宠溺蛊惑。   路夏天一咬牙,觉得不能那么丢人的回去,必定被下属小看,那她以后如何统御一方。她长长地舒出一口闷气,然后对着电话说:“没,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现在有人照顾吗?要我去照顾你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轻笑,也是那样诱人:“所以你是问我,我家在哪里,对吗?”听着这声音,似乎说话的人心情很好,就算仍旧有着鼻音却听得出愉悦。   “是啊,你家在哪啊?”路夏天大方承认,然后郁闷地看着车窗外面,撅着嘴,不是太开心。   “这么快就想要我献身了?”电话那边的方子陵又笑一声,叫路夏天莫名脸红又心颤,然后又听他说,“可是我在生病呢,似乎不方便满足你。”   这台词……怎么这么像古代后宫嫔妃对皇帝说的话,但是路夏天听着却丝毫不自豪,心里整个被搅着,思绪乱七八糟地脸红着,又调戏她!   “那算了,我回……”她闷闷地没说完话,方子陵就抢了去:“XXX大厦XX栋,密码是XXXXX。嗯,楼下有超市,你如果要给我做吃的,要先去买,家里没有食材。”   路夏天又气又想笑,这人拐着弯要求她做吃的给他,还说得好像是她非要做一样。最后她还是笑了出来,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随便说了声再见便挂了电话。   她一路稳稳地开去方子陵居住的大厦,在超市里买好了煮粥的食材,才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大堂,看到一丝不苟的保安,她本要上前登记拜访,却被保安一句:方先生交代过了,不用登记,路小姐请。就将她请进了电梯。   按照方子陵给的密码,路夏天进来方子陵的家,看见极宽阔的空间,不是白就是灰色,没有一丝色彩,开放式厨房简直可以当模板展示,除了应有的工具都要,没有一点像家里厨房的样子。她将食材放在料理台上,然后沿着廊道走,看到一间房门没关,半开着。她朝里一看,便看见了方子陵睡着的侧脸。   路夏天走进去,在床边蹲下,双手放在床边上,下巴抵在手臂上,笑着端详方子陵睡觉的样子。长长的睫毛,细腻的皮肤,直挺的鼻梁,微白的唇瓣,短发碎碎地落在额前,怎么每一处都这么漂亮得让人心动?她心里微动,真想碰碰他,但又怕吵醒了他。   就在路夏天纠结的时候,印在她眼里的美人微微睁开了眼,涣散的眼神左右漂浮,最后定格在眼前的路夏天脸上。他想要坐起来,却被路夏天一手按了回去。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手上的微烫,是方子陵身上的体温,透过手心传来,忽地就加速了路夏天的心跳。   方子陵对着路夏天笑笑,然后又不正经了:“好,我一定好好休息,不让你饥渴太久。”   “生病了还是口舌不饶人。”路夏天嗔他一眼,然后收回了手,重新摆出刚刚观看的样子,“你怎么就生病了?昨天还好好的。”   方子陵侧躺过来,与路夏天面对面,看着她下巴抵着手背,缩着脖子的样子,笑得有些宠爱:“昨晚山上吹了风吧。”   “就你娇气,我怎么没事啊?”   “谁叫我的衣服不听话,要跑到你的身上去呢?”   好吧,昨天晚上,山顶风大,人家绅士品格发作,好心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因此生病了,她的确不该小人品质作祟嘲笑人家的。   路夏天讪讪地笑一声,然后讨好地说:“呵呵,别担心,女朋友不是来照顾你了吗?这就给你这个称职贴心的男朋友做一碗包治百病的美味粥。”   “你会做粥?”一脸怀疑,□□裸地打击路夏天良善的积极性。   她伸出手曲起两指在他的额上轻敲,示意他怀疑女友大人的厨艺是一件多么招打的事情。然后转身出方子陵的卧室,朝着厨房去搅弄乾坤。   看着她欢快出去的方子陵笑着,然后看到人影不见后,才沉下了笑容,眼里有些什么深色在流转,一房间的单色无彩瞬间变得诡异莫名。   他在想这个笑容又像五年前一样灿烂的女人,是不是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样子。然后他闭上眼,嘲笑自己一声,他什么时候这么害怕人心的变化了,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个人是真是假了?   他要的是这个人,那么这个人想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路夏天在厨房捣鼓了一阵,然后一室飘香,闻香而来的人懒洋洋地从她的身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子上,痒痒地闹着心跳加速,脸颊涨红。   “你做什么?”路夏天眼神闪闪躲躲,声音娇到了谷底,一说出口就把她自己先愣住了。什么鬼?这是她的声音?怎么这么羞耻得如同娇喘。   然后真正娇喘的声音响起,还闷笑两声,蹭一蹭:“好香啊。”   什……什么好香,她身上只有沐浴露的味道啊,又没有擦香水,哪里香了……完了,好热,脸一定红惨了,她闭上眼,觉得此生可以结束了,她已经羞得要僵直动不了。   “你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盛粥?小看你了,这么香,味道一定不错。”   ……   某人忽地睁眼,这次真的僵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   ☆、疲惫,陪伴,一起?   当一个人极度气愤的时候,通常会怎么样呢?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动手动脚海揍一顿?深深吸气不能忍耐大哭一场?然而路夏天的脑回路似乎不太寻常,以上的一切她都没有做,她只是转过头,笑得融融暖暖,然后张开皓齿,在方子陵雪白的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   嗯,她不会承认,她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每每看到那粉白细腻的脖子,就觉得是在诱惑她犯罪,如今兔子急了咬人了,可不能怪她。   “嘶,路夏天,你属狗的啊?”方子陵松开一只搂着路夏天腰的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抬起来看一眼,发现没有出血,才皱着眉稍稍安心一点。   “你怎么知道?”本来已经回身盛粥的路夏天又回头看着他,满脸的真诚与奇妙。   “……”他捡了个什么奇葩女友,能不能要求退货?包不包邮费?   没得到回答,路夏天又接着盛粥动作,等两碗粥盛好了,她才从方子陵的怀里挣出来,然后端着两碗烫粥,弓着身子朝着餐桌走去。放好后,被烫得有些痛的手捏去耳朵上,又看到依旧杵在原地撅着嘴的方子陵,她忽地就笑了。   “你那什么表情啊,像个孩子似的。”路夏天走过去将他拉到餐桌前坐下,然后又细细地看着他。总觉得很神奇,一个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又腹黑隐忍的人,生病了怎么会这么孩子气?可是又因为这样更加让人怜惜,怎么办,好像非常喜欢这么看着他。   依旧心情阴霾的方子陵,才拿起勺子就看见路夏天一副恶狼的看着自己。他板着脸瞪她:“做什么?还没咬够啊。”   说完他又不自觉地想要摸摸脖子,总觉得还有些刺刺的痒痒的,非常陌生非常扰心。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孩子气,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看着路夏天怜爱贪恋的眼神,心里就很自得。方子陵没想得到答案,不过是发泄心思,然后便自顾自地开始吹热粥,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看来以后自己的伙食有人照料了。他暗暗得意,嘴角抽动一样的上扬一分。   “子陵,我听说生病的人会表现的与平时差异很大,但是我没想到你的差异居然这么可爱。”路夏天双手捧着脸,也不理会自己面前的粥,好玩地看着对面低头喝粥的方子陵。她心里泛起桃心,觉得恋爱的滋味居然是这样的,不仅是被宠爱的幸福,还有被任性的骄傲。   有谁这么大的荣幸,能够看到方总这么孩子气一面?可是她路夏天不就见识到了吗?   这边路夏天在冒着粉色泡泡,那边方子陵差些一口粥喷在她的脸上。什么叫他生病的样子很可爱?他是不是装得太过了,让这丫头真的以为他在傲娇耍脾气?他艰难地咽下口里的粥,抬起头看去对面的路夏天,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向着太阳的,灿烂大笑脸。忽然,他就不想解释了,心被这融融笑意刺了一下,酸酸的甜蜜。   “你好烦啊。”他又垂下脸,觉得脸上有些烫,想着这次感冒估计很难好,因为感觉很严重的样子。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好像一阵细风划过棉絮,像挠痒痒一样。   最后,路夏天一口粥也没有动过,两碗都进了方子陵的肚子,而她只是一直看着,看得一脸垂涎,看得满眼桃色,看得方子陵觉得这个色女今天就是来要他献身的吧,心里开始慌。   “你吃过药了吗?”   “睡前再吃。”   “现在睡觉吗?”   “之前睡太久,睡不着了。”   “……那我先……”“陪我看电影吧,反正现在还早。”   她其实想说,那她先回去了,奈何病人已经开口了,她作为病人的女友似乎不太好光明正大的拒绝。最后她哽下后半句,讨好地笑着说:“好。”   路夏天翻弄一堆碟子的时候想,这人看不出来啊,居然还有看电影的爱好,她一直以为这人生活除了工作就极为单调,没什么特别爱好才是。如今看来,她男友还是非常生活的。   “你想看什么?”路夏天一边翻弄着手里的碟,一边问着身后沙发上的方子陵。   “夏天看恐怖片吗?”   “嗯,看过一些,你想看恐怖片?”路夏天有些奇怪地回头看着方子陵,他却是笑得很温柔地看着她,有些虚弱,却暖暖的。   “看过死神的十字路口吗?”方子陵看着路夏天的眼睛问,声音有些薄,生病的人大多都没什么力气。路夏天想着等会儿还是拿条毯子来给他盖上吧,不然病情可能又会加重。   “很老的片子了吧,你想看?”   “嗯,你看过很多次了吧?再看会不会觉得无聊?”   “也没看过几次吧,好久了,高中以前和朋友看的,现在都要忘了,不会无聊的,放心。”她笑着回答他,觉得这个方子陵还是很贴心的,虽然平时总喜欢欺负她。   “好,那我们看那个吧。”方子陵向后仰,瘦高的身子就陷进了沙发里面。他看着路夏天兴奋地找到了光碟,然后去播放,又看见她跑进自己的房间,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将自己的头枕在她的肩上,然后感受到她的体温体香以及微微的挣扎。他收紧一分,沉着微哑的声音说:“别动,好好看。”   究竟是谁不好好看了,路夏天别扭得脸都红了,这样看恐怖片哪里能恐怖?最恐怖的就在自己身后了,刚刚的孩子气呢?怎么说变就变了,一下又是霸道蛮横,腹黑沉冷,这人人格分裂啊。   路夏天侧头看一眼映着屏幕光的这张脸,睫毛尖闪着银点,黑黑的眼珠上一片高光,白皙的脸颊让人真想咬一口。她吞一口唾沫,试图在可控范围内,拉远与方子陵的距离,却不想腰上的双手又是一紧,远不见倒是又近了三分。   无奈之下,路夏天神情闪烁地开始看电影,可是心跳的强烈节奏却一点也不能让她集中精神。她抬起一手放在唇边,牙齿不自禁地一下一下敲着手指关节。   现在的画面里是一只腿上打着石膏的女生手里拿着手机和陌生网友发着短信,那个陌生男网友就是前几天车祸中的死者,而女生的腿就是那场车祸中伤的。路夏天记得情节,因为整部片子,她最喜欢的就是第一个故事,自然记得非常清楚。   “夏天,你说那鬼为什么找上这个女孩呢?”身后的人说话时,热气一阵阵地扑在路夏天脖子上,极度的暧昧。她不自禁地动动身子,脸上的热度又高了一度。   “车祸的时候,他们不是对视了一眼吗?”   这个短故事里,死者与女生的相遇非常奇妙,那场车祸,女生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痛苦地侧头,看到的是一双死黑的眼睛,睁着,看着她,深情,迷惑,专注,诡异。就这样,故事开始于这一双活着的眼睛与一双死去的眼睛,对视着,同样睁得浑圆。   “就一眼,就认定了?”这语气,好像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无奈。   路夏天没听明白,她转过头看方子陵,只看到他专注地盯着屏幕,神情不喜不怒,很平静又很深沉。她心里一阵古怪,不光是他的话还有他的表情。   “谁知道呢?或许对于死者来说一眼就够了。”路夏天非常认真的回答,但是她心里想的是,这什么跟什么啊,大哥,这是恐怖片,鬼片啊。人家鬼要杀人,当然要有一个奇妙诡异的相遇或者机缘啊,这样故事才够吸引人,俗称狗血……   “因为一眼认定了,所以就算自己已经死了也要把认定的人拉到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和自己在一起。”方子陵说完,就侧脸看着路夏天,很深情,很惑人,很……惊悚。   一股寒意自路夏天后背升起,好像冬雪忽至,她艰难地咽一口唾沫,嗓子发着紧,心里一阵慌乱无措,这种诱惑与骇人交织的眼神将她牢牢地吸住,她只看到他那双泛着深情的黑眸中映着的自己,渺小又胆怯。   能不能不要这样暧昧又吓人地看着她?她现在一阵冷一阵热,冰火两重天,都快哭了……   “不是,子陵,这个鬼片,只是鬼要杀人而已,没有那么多深层的含义的。”路夏天艰难地讪讪地试图扳正男友古怪危险的思想。   却不想,人家灿烂一笑还带点病弱美,摸摸她的短发,宠溺地说:“没事,这么深奥的问题,我也没想过你能懂,好好看电影。”   然后路夏天便一直毛骨悚然地陪着方子陵看完了一整部死神的十字路口,明明第一次看的时候还能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吐槽故事的效果差强人意。而现在完全知道情节的重看却看得心里没有一刻踏实的,全场她都是时不时偷瞧方子陵平静脸色,然后一边牙齿碰撞着手指关节看完的。   等到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方子陵站在门口,一身居家的柔和,揉着她的碎发,宠溺笑着说:“回去睡个好觉,最好梦见我。”   一下寒栗又从背脊袭上,她心里漏了一拍,十二分忐忑地说好。然后回家,然后又迎着七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进来房间,咂进床里,埋着脸,脑子里一团糊,暧昧,心动,害怕,恐惧,不安,孤单,寂寞,担心纠缠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变冷了,哎……怕冷的我已经穿上毛衣厚外套加冬靴了……   ☆、回来了,最傻的   自从知晓路夏天厨艺精湛,方子陵同志就日日无所不用其极地变着手段使得她去他家,为他洗手做羹。每一次路夏天都在心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下次绝对不能再纵容这个无赖了,都说吃人的嘴软,可是这人吃了她的却半分不见嘴软,反而是愈发毒舌愈发爱欺负她了。   某次,她做了一条鱼,白汤浓香。   “这鱼翻的白眼真像你,傻里傻气的。”他漂亮修长的手拿着筷子,在汤里翻弄着鱼身,然后脸上略微疑似嫌弃。   “……”她刚刚坐下来,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过挺可爱的,你下次可以多做做,我好时刻回忆你傻气可爱的样子。”从此以后,鱼类六月飞霜般的蒙冤,不再出现在方子陵家的餐桌上。   某次,她端上来一碟糖醋排骨,颜色亮丽。   “亲爱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心提醒你,糖吃多了会变笨的。”他睁着漂亮认真的眼睛,担忧又怜惜地看着她胡说八道着。   “……”她刚刚扬起微笑,此刻来不及垮下。   “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反正你已经够笨了。”所以说,干嘛让他吃甜食,做个菜还放糖,很腻味啊。   某次,她板着脸放下一碟青菜,油绿健康。   他眨巴眨巴眼睛,诱人唇瓣撅起,声音低落可怜:“夏天,别虐待自己,你已经够瘦了,我看着都心疼,你还是该多吃肉。”   “……”她没有看他,垂着头,垂着眼。   “别担心钱,你男人有钱……”   “丫的,你才受,你全家都受。不爱吃鱼,就说不要做鱼。不喜欢甜食,就说别做糖醋。嫌弃青菜寡淡,就说你要吃肉。”路夏天爆发了,而且火力不小,“一个大男人,天天唧唧歪歪,挑三拣四,说话还曲曲折折,你舌头是螺旋状的啊,捋不直说话是不是?”   方子陵抬眼淡淡地看路夏天,然后幽幽地说:“你早不做鱼、糖醋排骨,多做肉不就好了。”   他还有理了,路夏天还想炮语连珠,却被方子陵扬起的诡异笑容怔住,他又说:“还有啊,我舌头是螺旋状还是什么形状,那次游乐园,你不是检查清楚了吗?”他故作羞涩状,微微垂眸,“如果上次没有检查清楚,我不介意你再检查一次啊。”   那时,路夏天震惊了,她看过脸皮厚如城墙,见过男人娘若西施,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能排除万难,将二者完美结合,成为一朵旷世奇葩。   而此刻的路夏天坐在车上,驾驶着自己的红色跑车穿梭在车流中,她脸上洋洋得意,灿烂笑容。她看着前方,想着要不要通知方子陵一声,然后听着他的低落与委屈,度过完美温馨的一天。最终,她还是打了,嘴角的笑随着嘟嘟声,越扬越高。   “喂,夏天?”看似心情不错,嗯,不知道待会儿还会不会不错。   “子陵,我现在在路上,然后有个事要告诉你。”她偷笑,似乎可以预见等下电话那头的沉默或者不愉快。好吧,她知道自己不道德了,但是她一直奉行一个真理: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让良心远走他乡。   “嗯,你说。”似乎有移动的声音,难道他现在很忙?路夏天心思有些走错路,然后又回到正途。   “那什么,我今天啊,要去电影项目的片场,所以啊,不能去给你做饭了。”最后几字,她说得有些委屈,表现得就像她本来很像去给他做饭似的。   电话那边传来轻笑声,一下子颤了她的心跳,别发出这种让她想到魅惑妖狐勾引凡人情节的声音啊。然后那魅惑的人懒洋洋地说:“嗯……是吗?好可惜啊,不过我知道夏天一向工作为重,所以我会体谅的。”   体谅?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那个为了带她去游乐园约会,以权谋私让她老板自动给她请假的人,现在说他能体谅她因为工作不能去给他做饭、不能陪他?她没有打错电话啊,她看一眼车载电话,看到上面两个大字,禽兽,更加奇怪了,没打错啊……那这人突然转性了?   电话里平静片刻,路夏天因为疑惑不解而一直没有接话,那勾人的轻笑声又响起,然后她听他说:“别满脑子想些垃圾,我从来没有过转性的想法,因为我对同性恋没有兴趣。开车就注意安全,不要分心……别开太快。”   “哦。”不知道为什么,路夏天觉得方子陵后面的那句话有些伤感,可是他哪里是什么伤感的人了?路夏天结合今天方子陵两处的反常,总结得到一个让她不再多想的答案:他今天没吃药。   “我也有事要出去,挂了吧。”他说得很轻柔,一点点宠溺,不多,恰到好处让人微甜。   “嗯啊。”她笑一下,然后伸手点掉电话。她想起来,似乎每次与方子陵打电话,有意无意地,他总是会让她先挂电话。这样贴心细小的举动,平时不会发现,可是发现的时候,就好比忽然从已经多日不穿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张毛爷爷,让人兴奋又甜蜜。   路夏天到达片场的时候,Sunny刚好在外围跟进行程,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朝着Sunny走去,然后伸出一手拍拍她的肩,眼睛看着前面的拍摄情况。   “总监。”Sunny叫路夏天一声。   “嗯,我就过来看一下,毕竟第一天,怎么样?演员都到齐了?其他道具组、服装组都准备好了吗?”路夏天左右扫一眼片场,觉得挺妥当的,对Sunny的认可又加了一分。   “其他都好了,就是……”Sunny停一下,然后看看手机屏幕,似乎是在看时间,“就是女主演还没到,这个点估计刚刚下飞机不久,助理已经去机场接了。”   路夏天转过头,看到Sunny一脸焦急,深深地蹙起眉心。路夏天看看远处有些烦躁的导演,然后皱眉说:“让导演先拍没有女主演的情节,片场是有时间限制的吧,等会儿还有其他剧组要用,不能白白耽误时间。然后打电话催催那个助理,尽快把人接过来。”   “是。”Sunny一点头,拿起手机就快速地拨号,又快速地交代完,走向导演的方向,弓着腰与导演商量着。   路夏天远远地看到似乎谈妥了,不禁莞尔一笑。她知道这个敬业爱业的导演有多死板不变通,难为Sunny能和他好好沟通。当初为了女主演的人选,这个导演可是反复斟酌了很久,现下敲定的这个人似乎让导演非常满意。   听说这个女演员一直在国外发展,从一名平面模特,走到T台模特,然后开始演艺事业,人美演技又好。只可惜她一直没有回国,也从不接国内的片子,让很多导演和编剧惋惜。   如今这个女演员同意接戏回国,国内媒体都还不知道,导演接到通知的时候据说都乐疯了。   说实在的,路夏天虽然从来不在意这些,只管大体的项目方向与制定,但是听到这些的时候也乐了一下。要知道,一部电影能不能火,有时候除了实力还有人气和宣传,她们这个项目是网络平台,注定宣传力度不够,现在一个从来不接国内戏的人肯回国接戏,还能有比这更有力的宣传吗?   路夏天看着剧组已经开始拍摄了,才走到片场外,找了个小商店,买了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朝着片场走。这个时候是刚过中午十一点,再过不久就是饭点了,天上的云很白,天很蓝,阳光一点也不刺眼。路夏天仰起头,看了看,看到某一片白云,想象着相似的动物,相似的人。   这个片场比较偏远,除了各个剧组的人,就没什么其他杂人,比起城市中心的繁闹,倒是显得悠闲宁静。她听着簌簌风声,看着不远处的树枝微动,枝干静直。忽然地,她脑子里流光剪影,是一些白云悠扬,是一些街灯夜晚,是一些欢笑青春。   她没有笑意地勾勾唇角,眼中冷淡又漠然。   然后她听见远远的传来不清楚的对话声音,想着可能是演员对着台词,她垂垂眸,看看手上的半瓶矿泉水,阳光通过透明瓶的反射,刺眼酸痛。   可是渐渐地,说话声变近了,变熟悉了,她才倏地抬头,眼中略微闪烁,有些奇怪有些发紧。她站正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远远的是三个人,一个瘦高挺拔的男人,一个纤细高挑的女人,两人身后小碎步跟着一人。   男人笑声清澈诱人,雌雄莫辨的好听极了。他和女人说话的时候,神情温柔,眉目如画,双手如同路夏天来时一样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样的黑色风衣。   女人步伐优雅妩媚,卷发泛着光色洋溢瞩目。她与男人说话的时候,大方得体,进退有度,一双细跟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咚咚叮叮的悦耳声音。   方子陵?   然后那个女人是谁?   “夏天,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路夏天看着背光的这个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她看到她说话时,嘴角模糊柔和的弧度,眼睛有些酸,嗓子有些干,这句迟到了五年的话。   你还好吗?   她应该怎么回答?我很好,你呢?我不好,你呢?   她真是希望这句话不是迟到,而是直接缺席,五年前不出现,五年后也不会出现,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听纨绔的广播剧,真是……要哭了……我的狐王,这句话莫名戳泪 然后更晚了……   ☆、友谊初结缔   初三毕业,高一开始,路夏天带着十二分的欢愉,挽着冷静矜持的邓妙音,走进新的校园。天上的云棉白,前面的树挺拔,地上的路平坦,什么都是漂亮的颜色,什么都是舒适的姿势。   对于这个新校园,路夏天用了一个暑假好好的调查探索,如今她已经可以成为一地导游了。   所以此刻她正乐滋滋地在邓妙音的耳边碎碎念:“妙音,妙音你不知道,据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号称X中有史以来最帅的校草刚刚毕业。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生不逢时呢?想要遇见个帅哥都这么难,哎,没有帅哥,来个美女也是好的啊,不然天天只能看着你这一个美人,我还是会审美疲劳的。”   邓妙音闲闲地瞥她一眼,然后又正视前方,气质高雅,仪态万方,她声音也是清凉透人,像是一阵秋末初冬的细风,凉而不冷,冷而不寒:“你可以随身带一块镜子。”   “……”路夏天左边额角画下三条黑线,“妙音,咱们别为难自己,好吗?说不出笑话千万不能勉强。”   路夏天一手挽着邓妙音胳膊,一手疼爱地抚着她的肩头。邓妙音停了下来,然后斜一眼路夏天。她觉得自己人生真是不美妙,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就算了,还有一个整日吊儿郎当的好朋友,鄙夷的话听成赞美,讽刺的话听成玩笑。   她微微仰头,露出优美颈项,看着碧蓝天空,想着人生总万般不如意,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自己选的朋友,哪天被气死也要交往下去。   一旁的路夏天此刻竟没有发现自己女神的异常,她眼睛一直牢牢地看着前面。   一个迎面走来的少女,黑发极长极顺的披散,步履移动间,黑发飞扬,像是起风日里的湖边翠柳,迷了人心。最不得了的是,这样的少女本是最柔的形象,偏偏冷着一张冰脸,叫人不敢轻易接近,却又忍不住赞叹精致五官、柔白肌肤和高挑身形。   “妙音,妙音,你看。”路夏天稍稍激动,拉着邓妙音的手,越摇越大力,“好漂亮啊,和你不是一个风格的啊!”   她终于看见美人了,不说比妙音美,因为两人美得太不一样,妙音美在气质让人沦陷,那人美的冷漠让人瞩目。想想她小学初中九年时光,皆因为妙音美得独占鳌头而看不到其他颜色,如今一抹异色侵入,怎么不叫人惊喜?   路夏天越想越起劲,觉得自己一定要认识这样的美人,不然一定会抱憾终生的。可是顺着路夏天的眼睛看过去的邓妙音,看完后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叫当时的路夏天不以为意,让多年后的路夏天每每午夜梦回时,都悲凉感慨,深深觉得妙音真是个料事如神的奇女子。   “你可别毁了人家。”   路夏天轻轻一笑,脑子里以往的记忆片刻而过,此刻她眼前笑容亲切的人,哪里还有儿时的冷漠。她的黑长直发变成了波浪大卷,整个人柔和又美好,她脸上的浅妆精致完美,整个人干净又高贵。   忽然见到旧友,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下,她有些无措,在心里。她伸出右手,说:“我很好,好久不见,堂堂。”   手被一片柔软握住,然后她闻到堂堂动作间,身上浅淡舒适的香味传来,路夏天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堂堂狼狈过,总是这样令人仰慕的女神模样。   “来的路上我才知道我接的国内第一部戏居然是你的作品。”紫冉堂瑰红色嘴唇始终勾着,细密睫羽微微扇一下,声音就顿在这不易察觉的片刻,“我们总是这么有缘。”   我们总是这么有缘,真是伤人的一句话,好似两人的联系已经只能靠着老天飘渺的调皮安排来维持了,两个人再不会主动联系,主动来往。   然后路夏天才反应过来,她听到了什么?堂堂叫着子陵?堂堂接了她主持的电影项目第一部电影?她心里有点疑问,有点酸,明明那么熟悉的两个人,现在说起话来,既陌生又试探。   她看一眼紫冉堂旁边的方子陵,然后发现他也在静静地笑着看她,而那个笑容很危险,很骇人,好像一道激光,将你脑子里的东西,扫了个清清楚楚。   “堂堂是我的前女友,大学的时候。”方子陵双手插在兜里,一派悠闲,看着路夏天,温柔地简单解释着他与堂堂的关系。   路夏天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子陵,仿佛他说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   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她和堂堂也是大学同学,如果方子陵是堂堂的前男友,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可是转而一想,堂堂在五年前,也就是她们大三的时候就出国了,如果他们是在国外大学认识然后交往,那么也合乎情理。   但是路夏天心里依旧不舒服,应该说是变扭,曾经闺蜜陌路了,却成了你现男友的前女友,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夏天,你怎么了?”发现路夏天奇怪表情的紫冉堂,微微弯腰,将就路夏天穿着平底鞋的身高,轻声地瞧着她。   “没,没什么。”什么没什么……她应该怎么跟堂堂解释,她现在是方子陵的女朋友,所以是她紫冉堂前男友的现女友,这种尴尬异常的场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应该怎么解决?   肩上忽然一重,一只手臂横过来,搭在了路夏天的肩上,亲密又占有。方子陵轻笑的妖孽声音响起,在路夏天的耳畔,惊起一道天雷:“夏天是我女朋友。”   滚滚天雷,里外具焦,脑内白茫茫一片,世界只剩下那轻轻扬起华丽勾人的浅浅尾音,在一个友字上。   “什么?”紫冉堂疑惑地眯起双眼,看一眼搭在路夏天肩上的手,看一眼路夏天痴呆不否认的表情,看一眼自得满满又神色深沉的方子陵,每一眼她都沉一下心,每一眼她都又意识到应该放手。   其实她早就放手了,不然怎会答应回国?只不过曾经年少,爱得痴狂单纯,也因那单纯所以格外刻骨铭心,如今再见曾经的人儿,多少会扯出往日的痴心,勾起昨夕的执着。   可是都淡了,她已经知道得不到的抢不来,失不去的总会遇见,她花了五年,终于明白,所以如今回来,算是为以前的课业交一份迟到的答案。   “堂堂……”路夏天有些忧心地看着紫冉堂辗转反侧的神色,然后话未说完,就见紫冉堂重归明媚,展颜对她说:“恭喜你啊,夏天,又交男朋友了。”   路夏天听得出,堂堂是真心地在祝福她,她有些欣慰又有些不明白。她看着堂堂对她说完,然后转向方子陵,神情变得严肃:“子陵,虽然我们算不上什么朋友,但是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当年还是之后,唯一了解你,唯一与你还有联系的,是我。”   方子陵一直轻笑着,没有什么变化,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然后紫冉堂片刻不停又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别欺负夏天,不然我不会客气的。”   看着严肃又自信的堂堂,路夏天心里好酸,原来什么也没有变的,她的堂堂还是那个时时刻刻挡在她的身前,别人一点一滴的欺负都会叫她十倍奉还回去的人。   她还以为五年前的不辞而别,五年来的了无音讯,她们最终还是陌路了,可是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疑心太重了,她的闺蜜还是她的,老天再怎么让人生离也割不断她们之间的友谊情丝。   忽然地,她就不争气地没有忍住,她吸吸鼻子,甩开肩膀上的手,就直直埋进了紫冉堂的怀里,然后声音委屈里含着伶仃雨声:“堂堂,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这个家伙一天就知道欺负我,奴役我做饭,还一天嫌弃,天天语言攻击我智商低,日日行动上欺压我反应慢。我好苦啊,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答应了做他女朋友呢。”   紫冉堂没有想到夏天会忽然毫不顾忌地冲到她的怀里,她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一手轻轻在她的背上拍着,抬起眼,不温柔地厉目看着方子陵,全部都是警告。   方子陵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精心安排的一场别开生趣的相遇,竟然让这个臭丫头三言两语的撒泼耍赖,告状撒娇给破了。他空在空中的手指尖微微动一下,然后收回了兜里。他心里笑一声,鄙夷路夏天的无耻,然后妥协一步。   “好好,以后都不会了,咳咳……”他清清嗓子,眼中闪烁,“其实我也没想刻意欺负你,实在是实际情况下有些让人忍不住。”   这话什么意思?   路夏天停止了假意啜泣,艰难极缓地转过头,看着垂着眉目的方子陵。什么叫忍不住?意思是,她路夏天有时候真的太笨太迟钝,所以才叫他方总不经意间、不是故意地、情不自禁欺负了她?所以所有她被欺负的孽因,都源自她自己本身?   “方子陵,老娘跟你没完!”   三千黑鸦,掠影而过,树顶梢头,秋日悬空,平地一声惊响,乾坤震动……   所以说,女人的咆哮,是可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最近好喜欢听广播剧啊,,,泪,,,还都是耽美   ☆、开始了吗   凌晨三点的时候,外面是死一样的寂静,萧七坐在路夏天家的沙发里,拿着一罐啤酒,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睛盯着前面唯一的光源,液晶电视。   什么灯都没有开,路夏天已经睡着了,电视机的声音非常小,只有屏幕光,或明或暗,铺在萧七的脸上,严肃,诡秘。   这几天,夏天都很忙,忙着约会,忙着工作。他很理解,很支持。然后几天前,她对他说,堂堂回来了,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一张没有酒窝的脸,似乎都要被愉悦挤出两个小浅涡。   “七七,堂堂回来了,真好,我们好像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夏天笑得很幸福很怀念,好像夜晚里,在温柔的月光下,梦里含着笑的人,宁静,安适。   他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夏天会没有丝毫介怀,他拿着水杯的手有些停顿,笑得很谨慎:“夏天,你……不怪堂堂?”   “怪堂堂什么?”路夏天在他的面前想了想,眼睛朝左上角移了移,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堂堂五年前不辞而别?这有什么?你还不是一样走了,只不过多说了声再见而已。都是走了,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你们不都回来了嘛。”   她的笑容很天真,让萧七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时光倒退了,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候,笑得没心没肺的丫头。照理说,他应该欣慰的,但是他却有些害怕担心。不知为何,他看到路夏天侧脸上扬起的笑弧有些极致,就像电影里小丑的大花脸,嘴角红色勾出的诡异图案,配着黑色背景,没有滑稽的效果,只有鬼怪将至的紧张。   萧七手上的啤酒罐被抓紧,发出闷响,他心里很复杂,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再是那一日的对话,而是一个电脑屏幕。屏幕里是一个隐藏文件夹,他无意中点出,文件夹里是一个人所有的资料。   喜好,过去,家世,学历,恋情,身高,体重,甚至曾经去过的医院,去过的酒店,用的什么牌子沐浴液,都轻轻楚楚地放在了这个文件夹里。   方子陵。   他知道这个人的,五年前,忽然出现,插足他们的生活,然后忽然消失,在他们各奔东西之后。萧七与这个人只有短暂的交流,但是却清清楚楚这个人的能耐。他时常有一种感觉,司玉白当年要带他走,很大的原因,是这个方子陵。   啤酒罐咯吱咯吱的作响,萧七的手苍白,他神色痛苦又孤单,他在害怕,害怕方子陵,害怕司玉白,害怕紫冉堂,害怕……夏天。   那天路夏天告诉他紫冉堂回来的消息,他不好挑明了问夏天,于是,他拨了越洋电话,问了他们中最沉稳的邓妙音。妙音告诉他,五年前,夏天醒来后,便忘了从方子陵出现到她出车祸,这一段所有的记忆。   所以夏天不记得她已经和紫冉堂挑明了,不记得她们几乎决裂了,不记得方子陵是个怎样的人。   可是最可怕的是,他知道了,夏天如今的男友是谁。   他应该怎么做?直接问夏天?   为什么做了方子陵的女朋友?为什么暗中收集方子陵所有的信息?为什么说忘了却好像什么都记得?为什么紫冉堂回来,你还能表现的自然大方?   他能这么问吗?他闭着的眼微微颤抖,睫毛尖上的屏幕光颤巍巍的,一个很像小丑血红大笑脸的侧脸微笑,那个天真烂漫如同五年前一样的路夏天。   他……敢问吗?   萧七忽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可是心里的闷痛,怎么也疏解不了。他走去阳台,撑在栏杆上,皱着眉心看着黑色背景的城市夜景,多彩的灯光,高耸的大楼,三两的车流,在天地间,那么渺小,那么可悲。   “七七,你怎么还没睡啊,这么晚了。”   萧七浑身一震,一瞬间呆滞,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心忽然像是被冰封,呼吸不能。然后他勉强自己,笑了起来,转过身,妖孽潇洒地说:“想情人,怎么你也在思春?”   一贯的流氓妖孽又不正经,路夏天瞥他一眼,然后无视掉,走去厨房,倒了杯水,喝掉半杯,迷迷糊糊地又走回房间去。全程,萧七都背倚着栏杆,目光穿过前厅,追随着那个细瘦的身形,直到人消失在视野中。   夏天,我应该怎么办?   电影拍摄已经进行了一半,紫冉堂女主演的戏份终于快要接近尾声。这天,路夏天照例来探班,她笑得像只白兔子,无害又调皮。   “堂堂,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吃饭逛街吧,还有七七。那家伙,现在也不找事做,简直要成为宅男了,我们得拯救他。”一本正经,大义凌然,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真是好朋友中的好朋友。   紫冉堂被路夏天滑稽的表情逗乐了,她坐在休息椅子上,脸上是厚重的妆,稍稍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她眼睛明亮,笑得自然:“好啊,也是很久没有见七少了,自从……”她顿一下,然后莞尔,有什么可忌讳的,都放下了,“自从那次度假山庄。”   什么度假山庄?她怎么不知道七七和堂堂去过度假山庄?难道又是国外的时候?路夏天有些沮丧,好像很多事情,她都错过了,她当初是不是错了?她应该也出国的,而不是留在这里傻傻等候。   “嗯,那我去预定餐厅,然后约时间。”路夏天笑得很热情,对于好友聚会很热衷。她脑子里在筛选什么餐厅好,在排列什么时间恰当,然后一个声音烦人地打断了她严谨思绪,虽然很好听。   “预定什么?约什么时间?夏天,你该不会是好朋友回来,就忘了还有我这个男朋友了吧?”方子陵笑着走过来,一手长伸,就将拱在紫冉堂身边谄媚的路夏天搂进了自己怀里,钳制着她的腰,让她如何也挣不开。   路夏天皱眉,手肘捅了捅他的胸口,不耐地想要出声,却被堂堂抢了先:“方少,你不至于吧,你女朋友和朋友聚会,你也要吃醋?”   语气是调笑,活络气氛,漂亮的杏眼上挑两分,白玉手撑起,撑着她完美优雅的侧脸,身子倾斜,姿态撩人。   方子陵只看着路夏天,深情的,他说出的话却是回答紫冉堂,微严肃的,他说:“别人,我不会,你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怀里的身体忽地一颤,很细微,但是方子陵感觉到了,他满意地一笑,却心里氤氲着薄薄的失望,和雾一样,不厚重,却怎么吹也吹不散,怎么躲也躲不掉。他笑着转头,看到脸色不好的紫冉堂。   “自从你回来,夏天匀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你觉得我这种独占欲强烈的人,会大方说没事吗?”他搂着路夏天腰上的手,很霸道,如同一种强烈的宣告。   “呵。”紫冉堂轻蔑地一笑,然后站起身朝着镜头前走去,接下来,是她的戏份。   周边的人忙忙碌碌,没有谁关心这里站着静默的两个人。路夏天被方子陵搂在怀里,有些脸红,因为方子陵说的独占欲,又有些气恼,因为方子陵说的会吃醋。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教会男友得罪女友的闺蜜是一件多么不理智的行为。所以她搓搓手,组织语言,侧过头对着方子陵平静的脸,眼睛有些闪烁,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让他不开心。   “子陵啊,我知道这几天忽视了你,但是吧,堂堂不是才回来嘛,我们好久不见了,难免会有很多话说,你就体谅体谅嘛。”路夏天扯扯方子陵衣袖,轻轻皱眉撅嘴,可怜模样撒娇卖萌。   “所以,你们聚会,会带上我吗?”方子陵另一只手伸过来,理一理她细碎的短发,这样的面对面,让两个人距离更近。路夏天甚至可以闻到方子陵身上微凉清甜的味道,很好闻,很醉人,醉的是人心还是大脑,她不知道。   “不是,这是……这是朋友聚会,七七也和你不熟,带个男朋友,多尴尬啊。”路夏天语言组织能力有些弱,她深以为失败,又为自己最后几字的弱势而更感丢人。   这是朋友的聚会。   七七也和你不熟。   呵,路夏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真想把你关起来,你个谎话精,从来,也学不会说实话。   “好,那我就不去了。”方子陵眸中深暗,垂着头的路夏天没有看到,她只感受到了,方子陵弓下身子,嘴唇凑到她的耳畔,气息暧昧,声音低沉,“夏天,我总是会原谅你的,只要你不自作主张离开我身边就好。”   一阵冰寒从路夏天的背脊冒起,她呆了神情看着方子陵渐渐直起身子,温柔的眼,温柔的唇,温柔的笑,温柔地看着她。   可是,她的心里,一点也不温柔,她本来有些动摇的心,又开始变得坚定。然后,在她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方子陵将她整个抱入怀中,环着她,温暖又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要开始了……   ☆、所有的,都会变好吗?   咖啡店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坐在中央钢琴前,十指修长白皙,灵活跳跃地划过黑白琴键,音符美妙飘零,像是一段白绸绢纱空中漂浮,拂过每一个人的耳轮,颤着心。   整个店里人不多,一两桌的空置才有一桌的热闹,而这热闹里就有路夏天的一桌,这一桌不止三人,而是四人,路夏天、萧七、紫冉堂,这还多出的一个人,帅气潇洒,笑容腼腆,时时偷瞧一下旁边的堂堂。   此刻,萧七一脸好奇,路夏天一脸调笑,两人将这个帅气的像男孩子,明显对堂堂怀着襄王梦的女生,看得羞红了脸,躲躲闪闪,却还是避不开两人灼热目光。   “咳咳!”紫冉堂怒瞪对面两人一眼,挺直了腰背,“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点,别把我的人吓跑了!”   她的人?   好了,这下子萧七和路夏天已经将目光从帅气女生的身上移到了堂堂的身上,满脸的不怀好意,似乎不将堂堂拔个干净,问个明白就不罢休一样。   迎着这两人□□裸,光灿灿地镭射目光,紫冉堂觉得自己有点虚,等会儿能不能撑得住两个人的拷问啊?她暗暗吞了口唾沫,垂一下眼帘,腰背似乎弯了些。   似视如归地说:“问吧,问吧,别这样看着我,跟被两个变态盯着一样吓人。”   紫冉堂干脆闭上了眼,脸侧向帅气女生那边,发顶朝着对面两名“变态”,一手撑在桌上,掩着面,做着悲苦的样子。   两个被含沙射影成变态的家伙,没有丝毫自觉,他们俩儿对视一眼,同时笑得奸诈又可怕,也不管会不会吓到人,就又同时默契地转向紫冉堂,开始拷问。   “名字?”   “于狐。”   两名“变态”同时看去帅气女生,于狐?上下仔细瞧一眼,又相互对视一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哪里狐了?她旁边的堂堂才是狐吧。   放弃无谓纠结,接着是路夏天:“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前。”声音沉哑又咬牙,眉心川字且纠结。   她能后悔吗?怎么就不记得这两人的秉性了,八卦就是他们的精神食粮,在这个崇尚精神文明的世界,自己又不能不顾道义地给他们断粮。   丫的,能不能换饲料啊,狗粮就不错啊,不喜欢,猫粮也可以啊!   三年前?路夏天蹙一蹙眉,撅一撅小嘴,看来感情不淡呢?真好,堂堂找到了爱人,然后人也回来了,他们又是一起嘻嘻闹闹的样子,同时还能多个家属,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能够这么顺利。   “你们现在发展到了哪个阶段?”社交达人萧七同学这一击,就是要害,那森森的白齿,在笑意里露出来,好像下一刻就可以咬住你颈部动脉。   紫冉堂忽地打了个寒战,深深觉得宿敌萧七不愧是她多年宿敌。她正襟危坐,贤良又威严,看去萧七,一副备战的样子,倒是叫萧七收了收架势,忽然想起这可是五年前,毒舌功力与他旗鼓相当的奇女子。   “七少,您觉得我们发展到了哪个阶段,才能满足您奇葩又怪异的八卦女人心态呢?”堂堂声音娇媚,神色惑惑,“啊,我忘了,七少一向口味不清淡,简简单单的那些个东西,哪里满足得了您,没个颠鸾倒凤的情节,想必入不了您的耳啊。”   这一段又是您又是七少的话,像是经典台词一样,顺溜地从紫冉堂口中脱出,字字句句斯斯文文,又损又敬,憋得萧七心里一口闷气,一时半会儿,吐也吐不出,想要还击,又找不到好的攻击点。他唇瓣颤颤巍巍,半响发不出一个音,看得于狐和路夏天都低垂了头,闷闷的声音似笑非笑,一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而那优雅说话的人,丝毫罪魁祸首的自觉都没有,她绾绾侧面的头发,又优雅地喝着面前颜色漂亮透明饮料。   “紫冉堂,五年不见,一见面你就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七七同学怒了,每次都挑他开战,虽然每次也都是他导的火。   “说的好像五年都见面,就过得去似的。”看都没看他一眼,紫冉堂搅弄着杯里的饮料,嘴角一翘,极其不屑。   如果说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两个人,生来就是不和的,可是怎么吵怎么闹,也都不会真的就势不两立了,那么这样的两个人,说的必定就是萧七和紫冉堂。   看着这个陌生熟悉的场景,路夏天心下酸楚,却是幸福的酸楚,她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五年来,连梦里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急切地想要用一个密封罐子,将之藏进去,然后再用厚厚的塑胶一圈一圈缠上,一丝空气也要杜绝泄出。   她眼睛有些发酸地看到旁边萧七吃瘪的表情,然后笑得柔和,心里终于满满的:“你好,于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路夏天,堂堂的闺蜜。”   路夏天没有持续看好戏,她大方地朝着于狐示好,这是堂堂的爱人,不关乎性别,她只需要知道这是她好朋友心中的爱人,那么便够了。   “你好,夏天,我听堂堂提起过你。”于狐笑得非常干净得体,却眼中微黯淡,却也是片刻,在嘴角弧度完美的时候,回归明媚阳光的眼眸。   “你好,我是萧七,如你所见,我估计只能算是紫冉堂最大的敌人。”七七放弃怒视悠闲自得的紫冉堂,转而笑得妖孽又诱人的看着于狐。   于狐略微尴尬,想是被萧七太过的殷勤骇到了,她顿一下就想回应的时候,紫冉堂却抢先一步堵了回去:“呦,七少可千万别这么说啊,好歹也是三年普通同学啊。何况,最大的,这样的修饰词真不适合用在你我这样交情浅浅的关系上的。”   紫冉堂一脸无辜纯真,做作的模样一点也不顾及对面萧七呕血的冲动,她许久不见这只妖孽,其实还真是想念两人拌嘴的时光。至少那个时候是最没有心计的时候,单纯的只剩下口舌之快。   “是啊,堂堂不说,本少爷都忘了,我们的关系比起你曾经环绕地球一圈的男友来说,的确是浅淡多了。”萧七眯起双眼,危险魅惑地回击着紫冉堂。心里燃起快要陌生的洋溢热情,好像他们现在就是在X大门口的大排档,为了一道菜能争,为了一位置能吵。那样的肆无忌惮,那样的口无遮拦,真是让人怀念。   路夏天看了一眼什么事都没有的于狐,然后笑着说:“好了,七七,你和堂堂的战火怎么就殃及到人家小狐了?真是不懂事。”她睨一眼萧七,真像一个教训孩子的大人。   三人齐齐看向路夏天,神色不一,却都不是常态。   于狐疑惑,小狐?是在叫她?咳咳,怎么这么像在叫宠物?她可以拒绝这样的爱称吗?而且……她们似乎第一次见面,没错吧。   紫冉堂一脸无奈,看来夏天随便给人起外号的兴致又来了,不过小狐似乎挺好听的,她偷偷瞧一眼旁边的于狐,脸上怎么有点绯红?难道害羞?心下便觉得,不错,这次夏天起的外号甚好,可爱又淘气。   而萧七则是一脸惊叹,这丫头,功力又涨了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和稀泥搅混水的技术日益精进。他觉得自己以后都要时时提防着这个臭丫头了,五年不见,都要成精了。   水滴鹅卵石般的钢琴音,蔓延着一整个空间的嬉笑欢闹,屋顶上的水晶灯散着透明的金色,玻璃杯里的绚丽多彩反射金色的晶莹。   然后,咖啡店外的阳光极好,车声人声,装点着街道的热闹繁华。有人忙碌工作,有人愁苦将来,有人执着过去。   同时,也有人,掌控着所有。那样的人似乎非常薄情寡义,却总是笑得温柔诱惑,声音极度好听,雌雄都莫辨,男女皆倾倒。   他在宽敞、简单、雅致的办公室里,长身立在玻璃窗前。手里拿着电话对着耳朵的身影,印在透明蓝色玻璃上。那个影子的笑容很简单舒适,眼睛看着楼下渺小的车和人,空着的手插在西装裤里,这样的气质,干净又蛊惑。   当电话那边的人说完了话,他嘴角又深一度,眼中又媚一分,心里又坦然一寸。挂掉电话后,他按黑了屏幕,然后用着着手机方圆的边角在玻璃上比划,手机壳与玻璃的相触,除了声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可是,他看着那没有任何痕迹的一块,却忽然笑了,像是一个终于咬住猎物的狼一样,黑夜里,月光下,笑得森齿诡秘。   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蠢笨,就知道她不会那么简单。可是也同样的,他竟没有想到,她那么有趣,那么聪明,那么……对他有用。   闭上眼睛,一直忘不了的一幕又出现在脑子里,清楚地就像现在就在发生,而他又在看着。   漆黑的天空,空荡的马路,忽然响起的鸣笛,黄色的车光骤亮。   那个又黑又柔的卷发披散的女人,在所有人的惊呼中转过头来,竟然是一个放心安心的笑容。那个笑容很美,美得停在了鸣笛停下的一刻,美得留在了血红流淌的一片,美得钻进他的脑子里,连带着最后的那一个眼神。   他不知道是他当时站的位置太过天意了,还是她看的方向太过人为了,她昏过去的最后一眼,看进的,竟是他的眼睛。   然后,他的眼睛就此牢牢地被锁住,不想挣开也挣不开。   没有恨意,没有埋怨,没有恶毒,干净又安然,平淡又释怀,乖巧又明亮。   倚着透蓝玻璃,闭着眼的美人,脸上的笑容忽然灿烂,依恋又宠溺,复杂又诱人,嘴角弧度诡异的乖巧着。   ……路夏天,我想拥有你,好想好想。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时间过的真快~!来人收藏啊!!!!!   ☆、遇见,从没遇见   这几天,路夏天的心情非常好,似乎阴天都是蓝色的明媚,秋风也是春日的温暖。第一部电影接近尾声,路夏天很悠闲,她今天一早来到公司,接过Sunny给她递上来的文件,一一过目后,觉得没有问题了便签好字。   她伸个懒腰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真是惬意,拿起旁边的白瓷杯,双手捧着,走去窗前,肩膀倚着玻璃,俯视着下面的街景。   她慢慢地抿一口咖啡,有点苦,有点涩,有点甜,然后那个甜分外鲜明。路夏天笑着看下面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觉得生活重复又美好,心里美滋滋的,不知道怎么很好的形容。   街道的对面是“遇见”,路夏天想起那天,在遇见与齐豫交谈的情景。她眼睛微微眯起眼,变得迷离,心里小小地舒一口气,想着齐豫现在应该很好吧,希望他很好很好。她复又将白瓷杯凑去嘴边,想再喝一口,却忽然停住所有动作。   她看到了一个人进了“遇见”,一身休闲却贵气优雅,背影瘦高挺直。路夏天缓缓放下瓷杯,没有再继续喝咖啡的动作。她双眼微眯,却不是迷离,有些疑惑和深深的思索。   这几日的轻松让她快要忘记了一些事一些人,很重要的事和人。她上一次断掉齐豫念想的时候,就在遇见咖啡厅遇见了他。   或许一个人出现在一个地方两次,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路夏天看到方子陵两次出现在遇见的时候,却觉得奇怪了,没有原因,或许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路夏天咬咬嘴唇,走向办公桌,将白瓷杯放在桌上,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腿靠着办公桌的边,划开手机思考了一下还是给方子陵发了个短信:你在哪儿啊?亲爱的,晚饭一起吗?   短信回复的很快,路夏天手机尚未黑屏的时候,方子陵的回复就来了,他说:在“遇见”,要来吗?   路夏天思维一顿,似乎没有想到方子陵如此的坦诚,她手指空中动动,正准备回复的时候,又一条短信进来了:居然邀请我吃饭,看来我要感谢女朋友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我这个男朋友啊。   反话?讽刺?傲娇?   路夏天噗的一声失笑,然后心里既是纠结又是忐忑,最后决定无视后一条短信,回复他说:好啊,我现在就下去,反正快要下班了。   收拾好东西,路夏天和Sunny商量了一声,便踏着低跟高跟鞋朝着楼下对街的“遇见”走去。到了遇见时,里面人稀稀疏疏,她很容易便瞧见了方子陵这个天然发光体。   她笑着走过去,发现方子陵的对面还坐着个人,背影很漂亮,卷发很熟悉。路夏天微微皱眉,挂着外套的手暗暗抓紧。片刻的思索就又展颜,笑着轻步优雅走到方子陵的旁边,坐下。   坐下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她忽地惊讶,看着对面的美人:“堂堂?”   “抱歉,没有告诉你是冉堂,怕你吃醋。”说话的人伸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安稳地坐去了椅子上,脸上的笑容讨好又故意。   路夏天侧脸看去方子陵,微愣,总觉得此刻方子陵是在对她的智商以及情商进行双重鄙夷。如果怕她吃醋会坦诚告诉她,他在哪里,甚至邀请她来?   “夏天才不会吃这样的飞醋呢。”紫冉堂怪方子陵一眼,然后朝着路夏天温柔地说话,“夏天,今天来见子陵主要是为了这个咖啡店转让的事情。”   咖啡店转让?   路夏天又转向对面的堂堂,觉得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了更多。她收起呆滞傻气的表情,像紫冉堂现在的姿势一样,双手乖巧地放在桌上,犹豫了片刻却始终忍不住好奇:“这个咖啡店的转让?”   看着路夏天一脸无知好奇的样子,紫冉堂轻轻一笑,伸手绾一下头发,妩媚又柔情:“嗯,这个咖啡店是我以前开的,开了很久了,现在不想要了,正好子陵感兴趣,就打算转让给他。”   堂堂说着话的时候,神色感慨又怅惋,好像追忆到了很多很多、好的不好的记忆,那些记忆都成了风尘,想一次少一点,忆一回散一分。   这个咖啡店很优雅很简单,却又有些昏暗,顾客一直不多,路夏天曾经多次想,这个咖啡店的老板是个怎样的人,开着这样一个不能赚钱的店,一直不出现,也一直不休业。   如今她看到了,这个老板是堂堂,坐在她眼前卷发优雅的堂堂,记忆里冷漠守着她的堂堂。   她忽然不敢听堂堂说为什么开这个咖啡店,不敢听堂堂多久之前开的这个咖啡店,不敢听堂堂一直守着这个咖啡店时的感受是什么。   她放在桌下腿上的手,紧紧地握着,好像忽然明白方子陵为什么要邀请她来了。   “五年前,夏天你车祸,我……出了国。其实我不想走的,但是没办法啊,妙音都出手了,我哪里能不出。”声音有些感慨,却没有要结束,她觉得既然放下了,不如一并说出来,她轻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桌面上,“然后我很想很想回来,却回不来,我托人开了这家咖啡店,就开在夏天公司的楼下对街,看着地址照片的时候,我很满意。”   紫冉堂将头转过去,朝着对面的透明玻璃窗,看着外面的街道,街道另一侧的大厦,大厦上面的办公层,其中一间,是路夏天的办公室。她微微笑着,觉得当一切都放下的时候,曾经觉得最苦涩的也变得美好了,因为那就是青春,不管成没成的爱,不管好不好的情。   “然后我就让店员不断的寄照片给我,夏天,你不会觉得我像变态吧?”紫冉堂看向路夏天,吐吐舌头,调皮活泼。   路夏天桌下的手,抓着衣角,苍白可怕。她这个时候应该问为什么,应该觉得莫名其妙,应该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表现的好奇疑惑。   可是在旁边方子陵期待打量的眼睛下,在对面紫冉堂期冀原谅的目光中,她最终败给了后者。   呵,前功尽弃。   “不会,我不会怪你,你是关心我。”路夏天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违不违心,但是她知道,她真的不怪堂堂。   一道漂亮的琉璃目光一直落在路夏天自然的笑容上,然后一路追随着路夏天几不可见颤抖的手,握去杯子,看着她表露不出来的紧张,目光的主人轻笑了那个笑容和目光,怜惜里面带着点快意,像是很满意宠物犯错被罚时的反应。   “那就好,我一开始还很担心的,但是刚刚子陵说你不会在意的,我才大胆说出来。”紫冉堂轻松一笑,“夏天,我要告诉你,我放下你了,不过你依然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依然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面对着堂堂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语,她要如何伪装,如何撒谎,她早已不敢了,在堂堂面前。她握紧了杯子,笑得很安然:“我知道,堂堂,谢谢你还是我的朋友。同时,对于五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放下所有的欺骗,路夏天在紫冉堂面前做了一个真真实实的自己,端静温润,不急躁,不隐瞒。她垂着头,说着抱歉,真诚不假。   “那么久的事了,我们都忘了吧。如今你我身边都有爱人了,不是吗?”紫冉堂松一口气,笑着看一眼路夏天旁边的方子陵,意味深长却暗含祝福。   她虽不知道为什么夏天会选了方子陵,如果是五年前,仅仅是出于朋友的道义,她也一定会阻止,可是五年来,随着她对方子陵的了解,她想,或许他和夏天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路夏天抿抿唇,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紫冉堂的手机响了。   “喂,小狐。”调戏又宠溺,路夏天看着堂堂这样的表情,很安心。   “好,我这就过去接你。”挂断电话,紫冉堂收拾好东西,有些抱歉地朝着路夏天说,“小狐约了我晚饭,那我就先走了?”   “好啦,你去吧。”路夏天笑得释怀轻松,手终于松了开,不再苍白不再可怕。   紫冉堂朝着路夏天笑一笑,然后又对方子陵说:“那转让的事情就按刚刚说的办吧,到时候把东西整理好了就给你送去。”   “好。”方子陵惬意地靠着椅背,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笑容。   堂堂走后,路夏天沉默片刻,拿起包和外套也就打算起身离开,却被一双漂亮的手按回了椅子里。她转头看去方子陵,没有笑容,没有讨好,有的只是冷漠和希望无视。   方子陵没有在意路夏天此刻的漠然,他笑着凑近,直直地细细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双非常干净透亮的眼睛,就是这一双眼睛,曾经衬着一滩鲜血的绯红,望向他,然后让他记住她。   “生气了?”声音很轻,语气很宠溺,像是在哄着孩子,将她视如珍宝。   与路夏天离得极近的这双眼很漂亮,睫毛又密又长,尖儿微微弯起,睫羽下的瞳孔清澈通透,像是含着水晶琉璃珠子,可以将光折射出最璀璨的颜色。她看着这双这么美这么惑的眸,却想到了最恶最凶的鬼。   “小陵子,都这么明白了,还要演下去,不是很无聊吗?”这一声小陵子,时隔五年,再一次从路夏天的口中说出,腔调华丽尖锐,居然戏感十足。   她双眼微眯,嘴角似笑非笑,一点也不像懵懂迟钝的夏天,好像忽然进了另一个灵魂,让人陌生极了。可是方子陵看着却心情愉悦,原来真的路夏天是这样的,不热情也不冷漠,不关心也不怜惜,别人如何了也不干她的事,自己如何了也不干别人的事。   他很高兴看到真实的路夏天,也很喜欢真实路夏天所具有的性格,一切都太完美,出乎他意料的完美,他抿着唇轻笑,柔柔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和我分手了?”   方子陵眸色微转,又轻一声说:“因为谎言全部揭穿,所以要分手呢,还是……”他的唇凑去路夏天的耳畔,声音清媚惑人,说话时,吐出的兰气,扫过耳轮,暧昧地让路夏天浑身一震。   “还是人都回来了,你不想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噢噢噢噢,好像长胖了,给减肥了……   ☆、原来如此   嘀哒,嘀哒,嘀哒……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空气里全部都是刺鼻消毒水味道,冷冷的,耳边只有仪器的声音持续作响。我企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开始回忆昏倒前的事情,一辆疾驰而来的车,一个黑直长发的背影,不是堂堂。   幸好不是堂堂,我又闭上眼,脑子里响起各种叫喊声,叫着我的名字,然后是刺眼的灯光,我伸手遮住眼睛,碾碎的疼痛袭来。呼吸变得浅薄,我费力地听着他们涌向我,好似在叫我坚持,叫我清醒,可是他们的声音都好远,越来越远。   我费力地侧过头,想要看清他们,却只能看到一双无情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我想我知道,我不怨他,不恨他,只希望他能尽快消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我昏过去的那一刻,什么都是一片雪白,没有人,没有声,雪白里只有我一个人,慌张地寻找,焦急地张望。   然后,声音渐渐近了,有人在叫我,妙音,七七,然后……其他人呢?   当我醒来的时候,深夜里,除了生命仪的嘀哒声,没有其他,我眼睛费力地左右看,没有一个人。一会儿,护士从门外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美人,那是我的妙音,我想放心地笑一下,却做不出任何表情。   “别起来,你刚刚醒来,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陪着你。”当护士和医生替我检查完后,妙音将我身上的被子整了整,然后温柔地皱着眉说话。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妙音总是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她看我一眼,然后又说:“堂堂出国了,小陵子走了,小四不见了,七七今天回去休息。”   我心下慌张,仪器的声音太过配合我的情绪,极快的反应着。但是妙音没有慌张也没有不安,她的双手依旧压着我的被角,她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很冷,很沉。   “夏天,我一直以为你能明白,有些东西守不住就是守不住,你从来不是勉强的人,为什么偏偏又要对这些这么执着?”   为什么对这些这个执着?   我眼睛有些模糊地看向妙音,你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执着吗?你应该最明白的,不是吗?为什么执着不让人破坏我们这群人的关系,为什么执着不让真相曝光,为什么执着一切都是完好如初。   “夏天,伯父伯母的分离与你没有丝毫关系,你不应该一直沉浸在自己是错误的错觉里。你的人生不是为了别人的陪伴而存在的,你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去完成,因你自己而存在。”   看着妙音冷漠的表情,寒凉的声音,我的眼角有冰冷滑过,滑进枕头,渗进去。我一直都知道妙音很强大,很独立,甚至希望她在意的人,如她一样独立,可是我恨透了这样的独立。   “夏天,你要做个独立的孩子,就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的生活。”   “夏天,你的人生是完整的,谁的离开都不会分裂你的生活,你的人生应该自己掌控,明白吗?”   那个独立的母亲,那个强大的父亲,信誓旦旦地这样对我说话,我从不懂到相信,从相信到质疑,从质疑到痛恨。   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妙音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喜欢。如果世界只需要你一个人,如果你一个人就是完整的,那么我为什么是活着的?活着是为了什么?   那天夜里,医院的加护病房里,格外的冷,冷得我的心生了冻疮,一直都好不了,一直都裂着。那时候,妙音的每一句话,我都一直记得,记得非常清楚。   清楚的现在也念念不忘。   “还是人都回来了,你不想玩了?”   方子陵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哀凉。我乔装的这么好,这么认真,几乎让我自己都觉得,我爱上了方子陵,我忘记了以前所有。   可是,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谎话一点都不精湛,他这个眼睛极其厉害的人,一眼,不就看出来了。   “小陵子,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吗?”我半垂下眼帘,声音也是妥协挫败,我好像一次也没有赢过这个人,“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   方子陵揉揉我的脑袋,非常的温柔宠爱,他看着我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反而透着怜惜疼爱,这让我不禁眯起了双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天,你很聪明,我一开始还真的信了。但是夏天,你太谨慎了,你想想,我曾有过机会在你家楼下露脸吗?”   没有,我从来没给过他机会在我家楼下出车门,因为……七七在上面。   “你不觉得,你杜绝我和你朋友碰面的行为太明显了吗?”方子陵柔柔的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淬了金色,闪耀动人。   “夏天,你实在是做的很完美,可是就是太完美了,才更令人怀疑,你知道吗?”他轻轻地凑过来,在我的嘴角一吻,冷冷地叫我忽然一颤,因为害怕。   我没有说话,一直看着他,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现在我似乎也什么也做不了。他看着我谨慎小心的样子,无奈又纵容的一笑,然后将我搂在怀里,他的怀抱有些凉,微微冷,让我更加紧张,更加害怕。   “别怕,别怕。”他的声音轻轻得如同羽毛,拂在我的耳轮上,“我说过的,不记得吗?我总是会原谅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忽地一阵寒意由背脊而上,我皱起了眉,实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柔情蜜意,究竟为什么,又就究竟是做给谁看?我的脸被迫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平静的心跳,这个人,连心律的节奏,都是冷的,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是会束手无策,会慌张失措的?   “为什么?”我问他,因为实在不能理解。   我感受到他的胸腔起伏,是在无奈得闷笑,然后他愉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为什么会原谅你?为什么不准你离开我?”   他又连笑两声,然后像是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你的行为阻碍不了我,不管是骗我的感情,还是暗地收集我的资料。或许是因为我想要拥有你,不管是拥有你的人,还是拥有你的心。”   我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他连我暗地收集他的资料,这件事他都知道。可是他说想要拥有我,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我心底发寒,像是黑夜里被一只毒蛇盯上了,不敢妄动。   “你看你,又在害怕了,哪有人成天害怕自己男朋友的道理?”方子陵有些好笑,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背,极尽爱意的安抚我。   可是,就是他这样的温柔,我却更觉得害怕。   “我为什么要答应接着做你的女朋友?”我轻轻推离与方子陵之间的距离,然后抬起头,高傲冷漠地看着他。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印着冷漠的我,却也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我听到他说:“你会答应的,放心,你会的。”   凌晨两点的时候,萧七在路夏天书房的宽大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一脚曲起,漂亮的眼尾上扬,是天生的漂亮魅惑。   今天夏天回来的时候非常不对劲,很疲惫,很颓废,还很……冷漠。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想过的夏天。就算是之前机场时,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她也只是表现一点拘谨,一点陌生,没有丝毫如今的冷漠。   堂堂回来了,那么夏天会如何?她……到底忘没忘五年前的事情?   其实他知道的,夏天没有忘,但是他不想相信他的那个臭丫头变得这样可怕,这样陌生,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他猛的起身,走去窗前,那是一块极大的落地窗,夏天似乎很喜欢落地窗,家里的窗户几乎都是这样的,只要站在窗前,楼下就一览无余。   他看着窗外的无星月色,看着街上的寂静无人,他闭一闭眼,脑子里闪过很多张脸,同一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笑得张扬肆意,卷发凌乱热情披散,眼睛笑得眯起,天真傻气。   短短的齐耳发,柔柔碎碎,嘴角轻轻勾起的时候,眼睛还是明亮,看得见里面清楚印着自己。   眼帘微垂,细细密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眸光,在白皙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阴影又被细碎短发投下的阴影覆盖,一层一层的阴影下,平平的嘴角,勾起的笑弧,细不可见。   夏天……究竟怎么了?   窗外的寂静没有丝毫变化,一记轻尘的扬起也叫人瞩目,可是窗前的人,心思浮动,焦躁不安,不知如何处理,自己的事情便是一堆乱麻,如今别人的,他又能看清楚吗?   萧七睁开眼,走去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顿了一下,却还是划开了解锁,拨了一个五年几乎不拨,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拨打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一声“喂”清澈微凉,透着让人冷静的清冽气质。   “妙音,回来吧,堂堂,她……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冷了,注意穿衣~!   ☆、女王归来   妙音回来的那一天,路夏天瞪直了眼睛,她尚在办公室,接到女王的电话,不敢迟疑地接起,便被告知速去机场接驾。电话挂断的时候,她呆滞的表情残留了好一会儿不见收敛。   然后,一辆红色跑车笔直地行驶在马路上,朝着机场的方向,天上的蔚蓝像是墨染了水,晕开漂亮的层次,可是车里驾驶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心思理会。   她满脑子都是妙音要回来了,可是妙音怎么会没有声响就回来了?她此刻又是激动又是奇怪,但是明显的,激动远胜于奇怪。她等回来了七七,等回来了堂堂,此刻妙音也回来了,她头一次这么的想要冲向云霄,狂热地亲吻老天沧桑的脸蛋。   机场门口陆陆续续地出来人,路夏天等得使劲探头张望,与上一次接七七的忐忑不同,此刻的她除了狂喜就只有狂喜。   一双修长的腿迈了出来,被白色牛仔裤包裹着,显露完美曲线,那双腿的主人穿了双休闲鞋,露出的脚踝性感又清冷,透着种莫名让人膜拜的白皙。人走近了,无框墨镜摘下,一双宁静漆黑的眼睛看着路夏天,平静又安人心,几缕自然微卷的发丝被墨镜镜腿勾起,青丝妖娆,蛊惑得路夏天心思荡漾。   她一步冲去那人面前,猖狂地牢牢搂住那纤腰香体,脸上的笑容傻气又孩子气:“妙音,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   “你什么时候和小凯一个德性了?”被搂着的人微微张开双臂,清冷气质的脸上尽是无奈。   “对了,说起来,小凳子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那小子那么粘人,能放你走?”一边说,路夏天一边搂着邓妙音,然后从邓妙音腰侧探出脑袋,张望着后面的人。   “没让他回来。”声音有些沉,妙音似乎有些烦。   路夏天抬起头,从妙音下巴的方向,小心地朝上看着妙音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啊,看来小凳子又惹女王大人生气了。她暗暗地吐吐舌头,然后又把头埋进了妙音的怀里,蹭了蹭,像个见到主人的大型犬。   “夏天,突然发现对我有意思?不然我们现在就买机票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好了。”邓妙音眯起清冷的双眼,声音上扬又下沉,然后说完就拉起路夏天的手朝着售票处走。   路夏天立马刹住步子,一手立刻拉住拉着自己手的那只凉手。开玩笑,她又不是同性恋,她还是喜欢男人的,可不要真的和女人结婚啊。虽然她也知道妙音多半开玩笑,为了叫她止住赖皮狗的行为,但是她也深信女王大人说得出就做得到,就算是玩笑,她都能将玩笑玩成真的。   “妙,妙音,我就是太想你了,有点激动,你别……别玩我了。”路夏天收着下巴,汪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邓妙音。   女王大人回过头来,嘴角勾起骇人的一笑,然后声音凉薄:“那,现在激动完了?”   “完……完了,嘻嘻。”路夏天装傻充愣,傻气兮兮地笑着。   “走吧,我困了。”女王大人率先迈开修长的腿,气质芳华地朝着机场外走去。脸上骇人的笑容已经消散,仿佛刚刚那个果断拉着人要去结婚的人从来没有过。   路夏天原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松一口气,笑得险象环生,然后撒开步子,朝着女王大人的方向追去。   到了路夏天的红色跑车前,邓妙音微微一愣,然后在路夏天殷勤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后,平淡地坐了进去。等路夏天也坐了进来,然后平稳地开着上路后,邓妙音闭上了眼,有些疲惫地放松精神,进入了浅梦。   她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萧七给她打了电话,她便立即定了当天的机票,小凯知道后,闷不做声了好一会儿,最后临到她要去机场的时候,却拦在了她的面前,死活不让她跨出家门一步。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他们的事,尤其是路夏天的事,你就义无反顾。那我呢?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你怎么就能对我这么冷漠?”   已经二十岁了的邓凯,不是五年前那个和无尾熊一样的小屁孩了,他早已经高出了她将近一个头,虽然依旧如同天使一样的可爱纯白,却因为骨骼的长开而多了男子气概。   可是这么一个已经将近青年的少年,在她的面前,依旧是一委屈就眼眶红,一吃醋就任性无理。邓妙音松开行李箱,上前两步,伸手环住他的腰,少年轻轻一愣,紧绷的身体就这样放软了,展开的双手也变得无力垂下。   “小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怎么会对你冷漠?可是夏天现在需要我,我必须回去,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在她的身边,我会不放心的。”她说话的声音一贯都是清冷高傲的,可是此刻却很柔软温情,让少年一下又红了一分眼眶。   他想要开口说,那他也回去,却被邓妙音抢了先。   “你不能回去,这边还有很多事,你要去接手,要去学习,乖乖等姐姐回来,嗯?”邓妙音松开少年的腰,微笑着伸手揉揉少年的脑袋。   原本沉浸在温柔池水里的少年,被那一句姐姐,如临头一盆冷水浇下。他向后挪了一步,双手苍白寒冷地□□裤袋里,然后笑得凉薄又邪肆:“好啊,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参加我的家族联姻婚礼,姐姐。”   最后一声姐姐,极重,极华美。空中好像飘下了漆黑柔软的羽毛,根根旋转飘零,周围光泽华丽流转,却都是灰暗鬼魅。   纯白干净的少年忽然变得黑暗邪魅,邓妙音皱起了眉,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让他生出了这样的怒火。但是他说得没错,最近家里确实是在给他物色合适的妻子,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尖锐拒绝的。如今他这么说,是代表他妥协了?   邓妙音皱着眉,凝着脸,看着少年朝着楼上走去,背影纤细高瘦,却很坚毅挺直。她没有出声叫住少年,少年也没有止步停住,一直到楼上一声门响,隔绝了邓妙音的视线。她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喜怒,却片刻后,冰冷凝结一散,又是平淡无波的神色。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走进车里,然后如常的声音吩咐司机开车。黑色的加长车辆驶去,开出别野。那楼上窗前的少年,一手紧紧抓住浅灰色窗帘,青筋暴起。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却最后都落败成了失望和追悔。   车开进路夏天所住小区的时候,接近晚饭时候,她停好了车,看一眼睡着了的妙音,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却见妙音细密睫羽微颤,然后冷冷清清的眼睛就朦胧睁开。   “醒了?”路夏天扬着一张向日葵的大笑脸,看着女王大人初初睡醒的娇容,心里直流口水。   “嗯,到了?”邓妙音直了直身子,微眯双眼四周看看,发现是车库,想是已经到了路夏天的公寓。   “嗯嗯,到了,对了,妙音你打算回来多久?是就这么在我这里住,还是我给你找个公寓?”路夏天下了车,走去后备箱,将邓妙音的行李取出来,然后才关上后备箱,就看见邓妙音优雅地走出了车厢,立着那里的背影,真是清媚销魂。   “不用给我找房子了,我们住不了多久。”邓妙音刚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些磁性的蛊惑。   路夏天天真地抿抿唇,想着妙音真是效率派的,居然已经实现找好房子了。可是却忽略了那句话的主语不是“我”,而是“我们”。   一路走去电梯处,妙音松软的嗓音像是忽然想起,说道:“七七也住在你家?”   “对啊,对啊。”路夏天高兴地朝着邓妙音点头,天真又浪漫。   邓妙音背靠着身后的电梯内壁,眼睛悠闲地看着路夏天按电梯按键的手,轻笑着说话:“你以前不喜欢别人侵占你的私有空间的,就算是我,也不能太过频繁。”   那按去按键的手,空中一顿,然后手的主人在片刻后,如常说:“你以前也不会为了我,大老远地特意跑回来的。”   邓妙音轻笑着,一仰头,露出傲人的颈项,优美的如同白天鹅,然后舒一口气:“是啊,以前我一直都认为自己的事就自己完成,当事人没有拜托我,我就不该插手。我一直以为这是尊重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可是最后我却看见她倒在车下,差点活不过来。”   “妙音,抱歉,又让你担心了。”路夏天柔柔小心地看去脸上依旧有些倦色的邓妙音,有些愧疚,有些胆怯。   邓妙音唇角勾起没有笑意的弧度,看着路夏天胆怯的闪烁,然后转开眼,看向电梯门,轻着声音说:“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为你担心吗?夏天。”   “啊?”路夏天疑惑地微张嘴,看着妙音,不太明白。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不好,所以回来的?”邓妙音微微地笑着,清冷的气质收敛了。   她转过眸,又看向路夏天,她说得很真诚很真心:“夏天,别再执着了,顺气自然吧。这一次,是七七发现了你的不对劲,打电话叫我回来的。”   妙音的笑容,完美又温柔,印在路夏天的脑子里却只有那么一句。   是七七发现了你的不对劲,打电话叫我回来的。   她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不明白一切都怎么了,她是不是成了谎话精,又忽然成了匹诺曹,每一个人都能发现她的谎言,每一个人都开始怜悯地看着她这个大骗子。   然后,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离开她?离开她这个大骗子,呵?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想回归剑三了……( ▼-▼ )   ☆、所有的都碎了,我该去哪里?   昏昏的街灯,浊黄的照在无人的路上,细小肮脏的飞虫前仆后继地朝着浊黄飞去,这不美丽,甚至丑陋的街灯下,一个长长的木椅,边上都是斑驳的铁锈。   路夏天坐在上面,目光虚空,神情呆滞,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又可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只看到了长长空空的马路,马路的对面漆黑一片,漆黑里隐约有一个巷子,似乎长在记忆里。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巷子很静,没有人。曾经在那里,她无意中看到了一男一女,热情的相拥,火热的激吻,情到浓时的呜呜声传到彼时还是大学新人的路夏天耳朵里。   她好奇地探头看去,瞠目结舌,却止不住欣喜若狂。或许是她当时的眼睛太过张狂,太过明亮,太过显眼。总之,那场好戏停止在了被压在墙上女人的一声娇羞:“有人。”   男人气喘吁吁地松开女人,回过头看向她,路夏天忽地一愣,不好被发现了。她赶紧转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麻利跑掉,撞破别人好事,脾气不好一点的家伙指不定就会上来揍她,她能不跑吗?   几天后的一堂选修课上,路夏天抱着课本喜滋滋地坐到后排的后排,俗称最后排,一本书放在自己桌面上,一本书放在旁边,一本书放去旁边的旁边。   然后没多久堂堂与妙音便来了,两人迎着一教室的注目礼款款落座。两位女神,都冲她一笑,感受着满教室雄性的敌视,路夏天心里又可耻的美丽了一下。   上课铃最后一声落下的时候,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她的旁边,没有课本,双手在桌上一叠,头在双手上一枕,安闲地睡了。   一股好闻的淡淡清香入鼻,隐隐约约,却很是让人想要捕捉,那不是香水,路夏天很清楚,像是某类人特别的爱好而导致身上沾染的。   路夏天好奇地用力嗅了嗅,旁边的妙音和堂堂专心听课,没有理会她的怪模样,反正隔三岔五发作,习以为常。她前面嗅嗅后面嗅嗅,左边嗅嗅右边嗅嗅,最后锁定了右边这个陌生酣睡的同学。她看着这人的侧脸,仔细一番后,不免一阵惊叹。   男人居然这么好看,而且还有好闻的香气。可是路夏天当下最好奇的是这是什么香味,她有时候就是个不得到答案死不罢休的人。   她瞧着这男人睡得挺沉的,然后小心地凑上去,也不顾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非常之猥琐。凑近了闻,清香就厚重一些了,路夏天使劲地在他肩旁发上,嗅了嗅,最后肯定,是红酒的味道。   她洋洋得意自己得到答案的时候,睡美男居然醒了,那双一点也不朦胧的眼睛,盯着路夏天嘴角那抹即将扩大的微笑,幽幽开口:“闻够了?”   僵了……   她讪讪地笑,然后后撤身子,拉开与这个漂亮男人的距离,一手小小抬起,招一招,弱弱地说:“同学,你好,抱歉打搅你睡觉了。”   某只妖孽完全不理会路夏天的讨好,直起身子,慵懒无骨,一双摄魂眼瞧着路夏天僵硬的笑容,瞧着瞧着就扬起了一抹可怕笑容。他曲起一只手撑着下巴,侧着脸好笑玩弄地看着她,说话声音刻意带着诱惑:“对我有意思?”   路夏天咽咽唾沫,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这刻意上扬诱人的华丽尾音,眼睛有些闪烁,但是看着这人的眼睛,却觉得有些熟悉。   难道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路夏天的少女心瞬间飞扬,虽然心跳正常,脸温正常,却一点也不影响她对于如此浪漫情节的欣喜若狂,少女情怀泛滥。   对面的某只妖孽嘴角有些抽动,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奇葩在自己的调戏下,沉浸到了她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然后华丽丽地忽视掉了他这个调戏者。   这种完美的挫败感是怎么回事?他向来男女通杀的魅力呢?这女人是没有看到他的花容月貌,还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摄魂气质?   忽然,就在妖孽还在怀疑自己魅力的时候,他看到对面这个奇葩眼睛忽然一亮,好像晨曦的光撕裂黑暗的闪耀,这一亮极为熟悉,他只稍稍思索,便想到了自己在哪里看到过。   可不就是,那天撞破自己好事,又仓皇逃跑的家伙吗?   新仇旧恨,加总地少爷心情非常不愉快,他眯起双眼,凑近了某个白痴眼前。他一双美眸瞧着那双明亮的眸,然后声音脱齿而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路夏天忽然一呆,几个意思?她转头奇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回还是咽了咽唾沫,却不是被诱惑的,是被吓的。   爹爹的,这么乌黑溜秋的眼睛,近近地直直地看着自己,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妈妈啊,宝宝怕,宝宝遇见变态了。   路夏天小脸一皱,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妖孽拖出了教室,麻利迅速,一点让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别看这妖孽长得纤细动人,使起劲来,真是力气惊人啊。   路夏天被拖到半路,仍旧不死心地回看堂堂与妙音的方向。只见妙音平淡地朝着她挥挥玉手,堂堂纠结地看看妙音又看看她,然后对她露出了然一笑。   你了然什么啊?来救我啊,有妖孽要害我啊!   她脱口就想呼叫,却看到了满教室侧目,她羞答答地放弃反抗了,虽然她奇葩,但是她还是要脸的,好吗!   经典桥段之壁咚……   路夏天此生第一次壁咚浪费在了一个妖孽身上,那日天气晴明,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碧蓝天色,祥和一派。   她背贴着凉凉的墙壁,心下很是忐忑,慌张,凌乱,无措,游离。她身前站着的人,高出她一个头,一手修长白皙,撑在她侧脸旁的墙壁上,微微弓下身子,眼睛与眼睛平视着,一双眼妖娆狭长,一双眼纯真圆润。   圆润的那双眼闪闪烁烁,最终还是抵不住狭长眼的凛冽火热,她悄悄矮身,回避暧昧尴尬气氛,尝试着开口好生劝说:“同学,这墙壁挺凉的。”   “夏天。”没有丝毫动容,声音冷酷又不留情面,漂亮的脸蛋板着,一点笑容都没有。   路夏天觉得这个人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情商有问题,但是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从这一点来看,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她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太决绝,到底还是应该给别人留点面子。   中二外加春虫虫少女,心中匪夷所思的逻辑观念,不是常人能够轻易理解。   “哎。”她叹一口气,也不再闪烁了,看着对方妖娆眼眸,好生劝道:“同学,我知道刚刚脱离高中,对于大学生活无限向往,这是难免的,尤其是对于一段大学恋爱,浪漫,辉煌,艳羡,甜蜜,这些的憧憬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们才刚刚来到大学校园,怎么能够早早决定第一个恋爱对象呢?就算不是货比三家,也该细细斟酌一阵子啊。”   路夏天老生常谈又语重心长地在他的肩上拍一拍,然后声音亲切:“我非常高兴你能喜欢我,但是我还是想多看看。”   妖孽震惊……   这朵吸取日月精华,集天地灵气,收百万生灵,纳千亿亡魂的奇葩究竟是怎么成长的如此茁壮的?此刻神色呆滞的人儿,可怜悲催地被路夏天看成了失恋落寞的神情。好心的姑娘于心不忍了,咬咬牙想着安抚之词。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我瞧着你长得十分好看,指不定一个学期下来,我也没能找到比你好的。这样吧,如果到了这个学期末,你还是不放弃我,我就勉强同意与你处处。”路夏天凝着眉,神色极其认真,深怕一个不认真的表情又惹得美人伤心满怀。   呵?   某人忍不住了,另一只垂着的手悠悠抬起,啪的一声撑在了路夏天另一边脸侧。他眼中烧着无明业火,熊熊滔滔,愈烧愈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星火燎原只是谦辞。   “你……”咬牙切齿,“从哪里……”嘴角猛抽,“觉得……”眼角狂抽,“我……”似笑非笑,“喜欢……”有点凶恶,“你呢!”   唔?   呜呜呜……   这人好凶啊,不就是被拒绝吗,怎么这么可怕。路夏天小心脏颤颤的,脑回路弯弯的,最后终于反应过来。   啊咧?   她弄错了……他不是喜欢她?   那他干什么壁咚她?凭什么壁咚她?   少女心的沸腾瞬间冰冻,引发非人勇气,瞬间化身英勇无敌超人……颤巍巍的少女叉腰直背,一秒变叼烟睡衣包租婆,伸手一推,某妖踉跄错愕后退。   “你丫胆子挺大啊,不是要和姐姐告白,居然就敢随便壁咚老娘,我看臭小子你是活腻歪了。”撩一撩不存在的袖子。   眨眨眼,再眨眨眼,这女人谁?邪灵附体?降头临身?   “丫的,你给老子说话,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戊来,老娘剥了你的皮。”面目嚣张狰狞。   呵?某妖濒临临界点,侧头舒一口气,然后双手插兜,一个漂亮的转头弧度,邪气笑容看着路夏天,声音低媚:“女人,晚上,巷子,热吻,偷窥,逃跑。”   他幽幽说着几个词,然后看着对面女人一寸寸缩回叉腰雄姿,他的眼睛随之一分分眯起。危险骤临,小动物警惕四下偷瞄。   “记起来了吗?”   声落,人跑。   丫的,还敢跑!   欢乐大学生活第一年,第一课,第一人,第一次,一尾柔顺卷发肆意张狂于空中,一身轻薄酒香迷蒙微醉消散在路上。   一跑,一追。孽缘,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快乐,剁手节快乐,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拼不全   方子陵找到路夏天的时候,她正在笑着,双眼迷离,好像失了魂魄的人,余着一副躯壳在一张生锈长椅上坐着,微微勾着背,手自然无力地叠在腿上。她的短发碎碎地贴着耳朵,夜晚的风很陌生,没有关怀她,吹乱了短发也吹乱了神情。   他坐去她的身边,中间隔出一段距离,恰好是一个人的位置。他没有嫌弃长椅斑驳的铁锈,手肘撑在扶手上,手背撑着下巴,脸上没有笑容。他看着她看的方向,虽然不明白那里有什么,但是他不打搅,不询问,只是静静地陪着。   这个时间晚得连一辆车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来自空荡荡的风和蠢兮兮的飞虫。风没有意识地吹,飞虫没有智商地扑,然后一个吹没了存在,一个扑灭了生命。   路夏天张了张口,觉得要说话,却没有发出一个音符,然后她又闭上。   最首先的,垂了下头,有些陌生有些僵硬,她忽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用这具身体了。   然后来的,眨了眨眼睛,有些酸有些涩,她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又痴迷了。   最终回的,她启唇了,声音出了,话语齐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想问,为什么来寻她,却没想到口是心非会成为这样强大的惯性,等她想要真实说话的时候,已经做不到了。   “妙音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说我这个男朋友应该体贴地陪着。”清澈柔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依旧雌雄莫辨的好听,没有担心,没有愤恨,没有好奇。   妙音说……妙音总是这么了解她,总是这么镇定。五年前可以在医院压着她的被子,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所有人都走了。五年后可以在她仓皇逃离后,一键一按地通知方子陵,她去了哪里。   路夏天有时候想,妙音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奔溃的时候呢?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似乎有些变态地想要看看。此刻她承认她一点都不奢求感情,不管友情,爱情,亲情。她只是要陪伴,不择手段,强取豪夺,威逼利诱,设计陷害,她……只是需要陪伴。   “妙音让你来,你就来了?”她轻笑,只是想要平淡地笑,却好像不如意地成了讥讽,成了黑暗。   那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她居然这么邪恶地讥讽,这么邪恶地带上黑暗。她心里鄙夷自己到了快要哭泣的地步,不过是自己过不好,于是就想要别人都不如意吗?   路夏天,你真恶心……   “这句话没什么可回答的意义。”方子陵收回撑在扶手上的手,拍了拍手肘,然后叠起脚,叠着手,侧着脸,平淡看着她,“还想坐多久回去?”   回去?   回到哪里去?   回家?那里有七七啊。   回到妙音身边?那里有七七啊。   路夏天的沉默换来了方子陵的一笑,他又看去路夏天凝着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这里离X大不远,对面那个巷子。”他下巴朝着对面努了努,“难道是你和萧七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风好像大了些,吹得眼睛生疼,路夏天忍了忍,缓了缓干涩的嗓子:“是啊。”   她开心的一笑,因为那是美好的记忆,却美好得没能挡住夜华凝作了精魄露水,从她的内眼角,细细的一粒滚落。   呵?她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被她狠心算计的人没哭,被她邪恶窥私的人没哭,她有什么资格哭泣?   “夏天,别哭了,做不来恶人有什么好哭的?嫌弃自己做好人不甘心,做恶人又不成功吗?”   一只长手伸过来,将蜷缩着呜咽咬牙不愿出声的路夏天揽进怀里,他紧紧地搂着她,感受着她隐忍的抽搐,然后脸上终于破了平静,有些心疼了。   “你害怕了?”他轻笑一声,“害怕萧七知道司玉白是已经离婚了才回来的,而你却避重就轻地没有告诉他实情。”   “那是个人渣,离婚了又怎样,他会对七七好吗?他能给七七幸福吗?他能放弃花花世界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七七,凭什么他离婚了就又来找七七?七七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路夏天极近奔溃地咆哮着,声音支离破碎地沙哑着。挣开方子陵的怀抱,路夏天双手捂着脸。弯着的背脊,不住地颤抖着。   “可你还是怕呀,不是吗?害怕萧七知道你刻意隐瞒的,然后你们从此产生间隙,就和五年前的紫冉堂一样。你怕,自己又一次葬送自己最珍爱的友谊。”   旁边的声音,冷酷无情,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不留余地,没有怜惜地一点点撕破她的伪装,揭开她的皮肉,露出她最坦荡最见不得人的白骨。   “方子陵,你知不知道,我恨过你。”这一声像是从地狱而来,经历了业火灼烧,洗尽了痴嗔妄念,没了神没了魂。   “我知道。”声音很轻柔,动作很温柔,他抚着她的短发,极致的柔情似水,视如珍宝。   “可是他们都回来了,我的恨就累了。”她抱着手臂,心在撕裂,每一句话都是血肉可见。   “所以你打算远离我,不想让五年前的事情重演。”一只大手安静地放在她的背上,抱着手臂的手被覆上一片暖意,原来她的体温这么冷,冷过了方子陵。   “你不说吗?不说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五年前是我的隐瞒才导致堂堂最后的心碎,大家的离开。五年后也是我的隐瞒,让七七不安,叫回了妙音,可能……可能……”她再不敢说可能,可能大家又会离开,然后这会是最后一次离开,因为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   她是个大骗子,最好的朋友也骗,最好的闺蜜也瞒,然后竟然将自己也骗了进去,以为自己是一个多么在意友谊的人,以为自己是个多么高尚的人,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她不愿孤单,所以不敢承认她明白堂堂的爱。她害怕分离,所以不愿说出司玉白的离婚。   可是,那是别人的人生,别人的爱情,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狭隘,她怎么算是一个朋友?   “夏天,你要陪伴,除了友情,还有爱情不是吗?为什么不将希望放在我的身上呢?”他有一些心疼,看着这个从来防备完善的女孩,一瞬间盔甲具毁,狼狈又弱小,他真的心疼了。   一双泪水濯濯的眸,从苍白的双手中探出来,看着方子陵,由平静到惊讶,由惊讶到好笑,不过转瞬,她挂着残泪的脸,便真的笑了:“子陵,我连他们都不能相信的话,你觉得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隐瞒吗?”她看着眼前这张美过七七的脸,凛冽过妙音的眼,优雅过堂堂的人。伸出手,覆上去,贴着那微凉细白的肌肤,她觉得这也是一张假皮,如同她脸上的一样,只是这一张更完美,更精巧。   方子陵眼中微光一闪,快不可见,可是路夏天看到了,然后笑了,她知道他还是好奇了。   “因为我不愿放弃他们,放不开他们,或许我这样很像恶鬼,很可怕,占有欲太强,可是我就是放不开啊。”泪涓涓地留下,浅淡不断,声细细地发出,低柔不闻。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都不瞒你吗?一点挣扎都没有,无所谓你发不发现。”她颤颤地笑着,笑得很开心,“因为我无所谓你离不离开,其实最好是离开的,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抚在细白脸颊上的手被猛烈甩开,美丽的人终于打破平静,愤愤地站起来。他莫名的怒火燃在眼眸里,烧着眼中的路夏天。   “你气什么?你忘不了的不过是五年前我倒在血泊里也没有恨的一眼,现在你知道了,我再看见你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恨。失望了吗?原本以为感情凉薄的人,却是个用情最变态的人,你还以为找到自己的同伴了?以为我和你一样冷血无情?”   路夏天笑着仰头看着方子陵愤怒的脸,笑得欢畅淋漓,笑得泪水直流。她心里好痛快,能够叫这样的家伙不痛快,她觉得自己的悲伤都变得渺小了。   她,果然是个变态。   垂着的眼眸里全是灰暗,五光十色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她听也不曾听过。手上忽然一痛,人已经被拉起,朝着一个方向行去。她没有挣扎,随便去哪里,只要不回家就好。她也不在意带走她的人是这个被她厌恶的男人,只要不是萧七就好。   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七七。   车子开得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鬼魅追逐。路夏天没有感觉,只是风透过没有关紧的车窗,刮进来,刮得她脸颊生痛,好像一把把刀,细细地凌迟。   空旷的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昏暗暗,就像上一次一起看死神的十字路口,独独缺个屏幕光。她被人扯进了洁白的一片,然后冷水唰地从头浇下,她整个人都猛然一抖。身上是冰冷,眼中是辣热,她想抱紧自己,又想放声大哭。   “砰”的一声,是蓬头被砸在墙上的声音。然后冰冷遭遇忽然的温暖,就本能地想要贴近,声音这个时候传来,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锥心磨骨。   “醒了吗?还是要再冻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我想换男主……   ☆、回不来   她被人抱着睡了一夜,到了早上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的浑身犹是冰冷。暖不起的是心,回不来的是魂。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稀薄的阳光,然后感受到了腰上扣着自己的手,她知道背后的人,凶狠起来如同恶鬼,温柔起来像情人。她一点点看仔细了斑驳光粒,一寸寸想起了昨晚荒唐。   “醒了吗?还是要再冻一下?”路夏天没有理会他,冰冻的身体瑟瑟发抖,不住地想要靠去旁边他的温暖怀抱。可是他将她摆正了,面对着他,不允许她躲避。   “路夏天,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是个这么怀古伤今,无事悲秋的人。”他嗤笑一声,极为不屑,“让我猜猜你是因为什么才这么虚伪,这么做作。”   他将她的头强迫的抬起,下巴上冰冷加上痛楚,将她所有呼吸的本能剥离,眼泪就想要抽着血液流出。他看着她的痛苦,丝毫不觉得怜惜,脸上狰狞依旧:“因为小时候的父母离异?”   猛然一抽,胸腔缺氧一样的剧烈起伏,眼泪就这样止不住……   “因为他们的离异很大程度上是你的功劳?”他的手指在路夏天冰冷的下巴上来回抚摸,眼睛柔色似水,嘴角笑意阑珊。这么好看的脸,看得她如见地狱。   “滚,你滚!”   猛地推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路夏天颓败在地上,浴室地板上的水侵湿着他的衣服,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她纤细的身体,短发张狂地贴着苍白脸颊,一点形态都没有。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我见犹怜,除了狼狈就是狼狈,除了破败就是破败。   然后,后面的她都看不见了,好像有人将她抱起,为她换掉了衣服,替她吹干了头发,帮她盖好了被子,拥她入了梦里。梦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沉重就是无神。   她眼睛依旧看着斑驳光粒,思绪空白,什么也没有想。   她,似乎太过了,伤心太早,害怕太过,全部都是庸人自扰。七七知道又怎样,最后该走的还是会走,会留的依旧会留。   闭上眼睛后,一双手覆上了她的眼帘,很温暖,她的睫毛不自禁地一颤,手的主人便察觉了她的苏醒。   “醒了?”声音磁性沙哑,暗沉诱人,“本来想帮你遮住光的,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去帮你拉上窗帘。”声音温柔体贴,低暖蛊惑。   身后的被子动了动,她忽然转身,压在了他的身上,手揽着他的胸膛,腿压着他的大腿,像一个无尾熊赖着她的大树。被攀爬的人愣住,然后稍稍放松,穿过她的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   “怎么了?”声音从头顶传来,很柔很柔,像是稍稍一按就有透亮的水拧出来。   “让我抱抱。”她又扣紧他一分,话语飘在棉絮上,软弱无力。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温暖活力的心跳很安心。闭上眼睛,空荡荡的思绪变得没有苍白,开始一点点染上蔚蓝。   “好。”这一声好,真好听,她感受到了他将她搂紧却不至于弄疼了她,适合的力度,适当的陪伴。   方子陵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些离不开他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砸碎了她的心房,堂而皇之地进来,喧兵夺主地占领,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没有给她反抗的能力。   “子陵。”她轻轻地唤他。   “嗯?”他柔柔地答她。   “我们……做吧。”她忐忑地说完。   “……”他失笑地听完,然后,“你要耍流氓吗?”   “嗯?”姑娘疑惑了,抬起头来,只看到了他的下巴,却不妨碍她声音蛮横,“什么耍流氓?”   “所有婚前性行为都是耍流氓,你没听过?”认真的态度加肯定的语气,再加怀疑的询问。路夏天开始思考了,难道真的有这句话?可是……哪里不对啊。   “那句话不是,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吗?”路夏天天真地看着方子陵垂下来的眼,觉得那双眼睛里真是光彩华丽,美得让人想要放在玻璃罐子里,好好珍藏。   有点可怕……   “哦,原来你知道,那你要耍流氓吗?”刚刚睡醒的沙哑慢慢淡去,换之而来的是清朗外加……调戏?   路夏天有些空白的大脑开始组织思路,耍流氓意味着她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不耍流氓意味着她以结婚为目的恋爱。所以她是耍还是不耍呢?这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集人品与幸福于一身的好问题。   “如果我说,我要耍流氓,你会怎么办?”小心地试探着,圆润的眼睛小小地朝上看去,看着男人漂亮嘴角轻轻扯起的弧度,又是似笑非笑。   兰气吐在她的耳轮上,一阵盘旋入了她的耳中,她的脸贴着他的颈项,修长温暖的颈项,肌肤细白的让人妒忌。然后,轻轻挠人心的声音搔在她的心尖上:“夏天,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被别人耍流氓的人?”   咽一口唾沫,路夏天不想承认,这样危险威胁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入她的耳中听见,竟变得这么诱惑,让她好想……好想扑倒这个妖孽。   “照以往的经验,那些人不是公司被我整得倒闭了,就是家被我整没了。不过介于你没有自己的公司,估计只能委屈你们李总了。你又没有成家,这也只能殃及你的朋友了。”   怀中的身体微微一震,家,朋友,他知道他说到了她的软肋,但是他一点都不想避忌。这两根针细细扎在她的心头,扎的越多越好,扎的越痛越好,这样敏感的小刺猬才会知道躲到哪里,是安全的,谁的陪伴与承诺,才是能信的。   “那我只好不耍流氓啦。”放松后的人,讪讪地开口,手指不安分地在方子陵肩头画着圈圈,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委屈。   拥着她的人轻笑一声,环着她的手就紧了一分,然后轻吻一下她的发顶,声音温柔:“今天去登记,好不好。”   震惊了!   路夏天一瞬推开他一定距离,抬头仰视他,却看到一双一点也不是玩笑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她。这人说风就是雨啊,说不耍流氓,就马上结婚,有没有这么办事的?她眼中带上了疑惑,不明白他究竟看中了自己哪一点,居然就这样大方的要将方太太的称谓安在她的头上。   “子陵,你……”   她的嘴被一根修长漂亮的食指贴上,然后方子陵温柔一笑,眼睛里都是爱意:“嘘。你的回答在我说完后再给我。夏天,你要的是陪伴,有什么是一个丈夫更能给的?你在想我是出于何种利益才提出的是吗?你怎么不相信自己呢,相信自己有这个魅力,让人想要一直在你身边,不用你的强求,不因你的利益。”   他拿开放在她唇上的手,柔柔地理着她额上的碎发,他们中间离开的一段距离,灌进了冷风,路夏天有点想缩过去,却又想看着他的神情听他说完。   “夏天,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吗?上一次你给自己机会,成为我的女朋友,让你失望了吗?我始终没有离开你,不是吗?就算你恶语相向,我也没有走。这一次,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改变吗?你不信爱情,那么信亲情好了,让我成为你的丈夫,你的亲人。”   “嗯?”轻轻的一声鼻音,绮丽华美,像是美人手上的一条红纱绢绸,轻轻掷出,拂过你的脸颊,微凉,遮过你的双目,迷离。一切都这么的蛊惑,如何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弓起身子,埋进她的怀里,声音微弱像是感动地要哭泣,或许是吧。   “户口本在家里。”   “我们去取。”口头协议的丈夫抚着她的脑后,宠爱的无以复加,“我陪你。”   我陪你……这是这个世界上,路夏天最爱的一句话,这是这个生命里,路夏天最期盼的一承诺。她不知道方子陵能不能做到,但是她想要相信一回,想要得到一回。   “好。”   今天的阳光很好,不刺眼也不暗淡,适中的温暖。路夏天坐在方子陵的车里,觉得很安心,很平静,没有即将结婚的喜悦,也没有要见七七的忐忑。   到了楼下后,未来老公为她体贴地打开了车门,她笑着下了车,看着他脸上的和煦。   “我陪你上去。”他掐掐她的脸,很宠爱。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她抓住在她脸上肆虐的手,抓在手上,很安心,很轻松。   “好,我等你。”他双手□□裤兜里,背靠着车身,望着路夏天走进大厦里。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加深,一点点的明媚。   失踪了一天,路夏天重新进了家门,看到的就是七七一脸的愤怒。她垂着头,不敢多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怎么?大小姐架子真是大啊,让人给你守了一天的门,回来了,连句解释都没有。”萧七的声音跌进了谷底,很愤怒,很难忍。   他从来没有这么担心彷徨过,就在昨晚,他看到妙音一个人回来,夏天整天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开始想,自己插手让妙音回来,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妙音告诉他,夏天不会有事,只是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到了最后他却丧失了所有的冷静,他开始由自责变成了愤怒,从担心变成了害怕。   当终于一夜未眠换来了离家的人归来,他心中的焦急与害怕全部变成喷涌的火山。   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不换男主,再纠结一章的时间好了   ☆、顺理成章的红本本   萧七从来都是潇洒的,大学时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别人说他多情,路夏天说他找虐,但是没有人会说他无情,没有人会说他品德败坏。他对每一个情人都是柔情,柔情到没有用上真心,别人也不怪他。他对每一个朋友都相助,点到为止却总是得益最大。   路夏天从来没有被萧七凶过,又或者萧七从来没有真的凶过一个人。而今天,对着路夏天,第一次,萧七面目凶恶。像是一个看着品德败坏的女儿的父亲,失望又气愤,愤慨又心疼。   公寓里沉静了片刻,最后路夏天和萧七谁也没有出声。出声的是从路夏天房间里走出来的妙音,她面容平静,看了一眼红眼的萧七,然后款款走到路夏天身前,将她拉起,轻易地带着她朝着房间走去。关门前,她留了一句话,留给萧七。   “七七,夏天让人担心,你难道就不吗?”   这句话之后,萧七凶恶的神情松动了,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就蔫了。   这句话之后,路夏天被邓妙音按去了床上坐下,妙音自己拖了个房间里随处可见的懒人沙发,面对着路夏天,坐下。   那种不高的懒人沙发,不管是谁去坐下,本该呈现一种懒散舒适的样子。偏偏妙音个人气场强大,坐在沙发上,明明视线是低于路夏天的,却让路夏天生出一种被俯视的感觉。这感觉不太好,可是她没有法子抵抗,她垂着头,额上的细碎头发遮住了光,整张脸掩在光后。   她的嘴唇有点干,却不敢去舔。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有点傻,却不愿松开。   她听到妙音好听的声音,气质万华的说话:“一个晚上就敢回来了?”   邓妙音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危险,打量着路夏天藏在碎发下的表情,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她一点也不相信执着的像个疯子一样的路夏天,能够一个晚上就解决了心里的疙瘩。除非有人用了不一样的方法,用了不一样的手段,让夏天的思维转了个弯,走去另一条执着的路上。   哪条路是什么方向?她要知道,不然她不放心。   哪条路是谁指的?她也要知道,不然她不安心。   “嗯。”路夏天蚊子一样的声音,让邓妙音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悦。   “回来拿东西?”她瞄一眼没有要放下包包的路夏天。她从小知道这个人的秉性,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松开全身的束缚,然后大字形态将自己砸在床上。可是现在包没有放,人没有倒,所以……她还要出门。   微微惊讶地抬头看一眼妙音,看到那张本就清冷的脸,此刻像是染了薄霜,路夏天又吓得缩回了脖子,没敢再接着看,只是重重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她绞弄的手指便忽地停住了。路夏天微微讶异地又看去妙音,看到妙音好看的眉头轻皱,她真想伸手去为她抚平,却又舍不开手背上的温暖。她看到妙音清透的眸子里浅浅的哀伤,淡淡的担忧,心里忽然就是一酸。   然后她垂下头,悄悄吸气吐气,让自己冷静。双手一翻,她将妙音的一双玉手握在手心里,然后笑得傻气说话:“妙音,记不记得以前好多次,我都说我一定要当你的伴娘?”   “记得。”妙音的声音无波无风,平静的像是土里千年深藏的巨石,坚定无泣。   “可是你从来都不说要当我的伴娘。”路夏天淘气地看着妙音,然后手握紧一分,心里忐忑又深几寸,让人按捺不下。   那双清透的眸子里忽然一闪一缩,脸色便僵住了片刻,然后她嘲弄的一笑,只是勾勾唇角,毫无笑意。某些人,真的是行动派啊。   “你要吗?要我当你的伴娘吗?”妙音眸子里明亮,没有反对,没有质疑,只是无声地纵容着她,随着她疯玩。   路夏天忽地心中一晴,她绽着一个大笑脸对着妙音,笑得像一个三岁的孩子,笑得眼中泛着红泪。她松开妙音的手,扑上去就压在了妙音的身上,双手环着修长白皙的脖子,用着能勒死一个人的力道,死死地环紧。   没等她说一声喜极而泣的要,当然要,便猛地被人推开。然后她就看见美人侧着身子,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抚着胸口,欲泣不泣,窗子透来的阳光下,那美姿美态,娇颜娇神都叫人想要多看。   然后……美人不愉快了:“路夏天,你想勒死我啊。”   路夏天双手举过头顶,貌似……激动过了。   “女王,小人错了。”   女王厉眸射过来,小人讪讪地侧过脸,躲避……   “要拿东西还不快拿,民政局关门了。”没什么好语气,总之疯丫头还是疯丫头,妙音心里乐着,脸上却厌着。   “得令,女王大人。”讨好的凑上去一个笑了,一脚被踹飞。   翻出了户口本,她乐滋滋又胆颤颤地走出房门。妙音好说,从来妙音都是用着近乎冷漠的方式尊重着朋友。可是七七不好说,从来七七都是用着妖孽的态度挖苦着好友。   她刚刚迈进前厅,果不其然……   “大小姐又要出门了?”坐在沙发上的人,皱着眉,看着小品。也是大中华,独此一妖了。   路夏天腆着脸想要上前去讨好两声,却没等她靠近沙发上萦绕着凶气的人,平板刚直的声音千千万也想不到地从妖孽口中说出:“早去早回,不回记得电话说一声。”   声音不甘不愿,怨天怨地,快要怨过古时闺阁女儿,但是却真诚真实,不做假状。   她微微愣住片刻,然后收回悄悄朝着沙发迈去的脚,笑得和个傻子一样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这次绝对不会夜不归宿还没个电话通知。”   乘着某妖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某人一溜烟蹿出了公寓。下了楼便看见黑色车身前倚着的人,笑容就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原来被人等待的感觉这么好,她花了五年等朋友,如今有一个人愿意花个十几分钟等她这个未来妻子,竟就叫她莫名的感动。   她忽然觉得不痛快,为什么没让他多等等,然后自己多爽爽。所以她站在了原地,依旧笑着,笑得盛夏朝阳,双手休闲插兜里,看着未来丈夫,却偏偏就是不动。   倚着车身的人看见了原地不动的木人,然后无奈又宠爱的一笑,直起身子,动作真是优美漂亮,朝着木人走去,迈着的步子又大又利落。一双大长腿引得周遭少女,频频侧目,嘴里嘟囔一句全球通用的韩语,欧巴。   路夏天笑得得意,这个欧巴名草有主了,丫头们看看就好,千万不可以上手哦,欧尼会生气哦。   哦……哦……哦……哦不出来了,路夏天整个人被抗在了一个宽肩上,身体折起,大脑充血,她嘴角得意的笑还没收回去,就一声不自主的“啊!”脱口而出。   “方子陵,你做什么?”晃着脚,挥着手,拼死的挣扎在旁人眼里出奇的滑稽,在方子陵的眼里料到的蠢笨。   “这么明显都不明白?”肩上的身体晃的有点过了,大手在那圆润的屁股上就是一“啪”,“扛媳妇回家啊。”   腿停下了,手止住了,脸却熊熊燃烧,星火燎原,大庭广众地被个男人打屁股,虽然是自家男人,她这张老姑娘的脸也没得混了。   “方子陵,你这是变相承认自己是猪八戒吗?”行动上的挣扎停止了,言语上的反抗却不是轻易甘心放弃的。   “嗯,给猪八戒当媳妇,恭喜你成为猪八嫂。”屁股上又是一“啪”,谁让她不听话的,方子陵心里也丝毫不怜香惜玉。   “噗。”路夏天很没有骨气,很没有节气地……笑了。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真想立刻给自己两儿嘴巴子。   是不是脑子抽?别人自己承认是猪八戒,要自损也就算了。别人连着把她也一起带进去损了,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是不是傻啊?   好吧……她是有点傻,她承认。   当两本滚烫烫的红本本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她犹是傻气未消,脸上很呆滞,工作人员都以为她高兴坏了,忘了今时今日。然后好心地在她眼前她挥挥手,笑容可掬。   “嘿,姑娘,醒醒,没错你们的结婚证办好了,赶紧回家庆祝吧。”他们每天要为很多对新人□□,喜事是好事,多办些好,所以要速度快。   可是这姑娘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忽然就垮脸了,活活像是办的丧事一样。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亲事,人家姑娘是不愿意的?他们好奇地看去旁边漂亮男士,集体觉得这样的模样气度也不像是逼婚的人啊。   而被看着的新婚丈夫,笑眯眯地瞧着手里的红本本,没有理会对面工作人员的狐疑,更加没有理会旁边新婚妻子的苍凉。   “苍天啊!我一直都知道中国证件照丑,但是能不能做回好事,至少结婚证上的别丑啊,呜呜呜。”   姑娘这一呜咽,工作人员们都有些尴尬,轻咳两声后,心好点的想要小声安慰。   可是……   “大地啊!你让我知道中国证件照连结婚证都是丑的也就算了,为什么明明一张照片里面,偏偏就我丑啊,嘤嘤嘤。”   工作人员收回了伸出的手,悄悄按捺下了想要安慰的心,抿抿有些不知怎么开口的嘴,安安一颗千万匹马奔腾而过的心。   擦……   然后众人见新婚丈夫伸手在趴在桌上的新婚妻子头上来回抚摸,没错,摸狗毛一样的摸。新婚丈夫笑容感动天地,说话温柔:“乖,没事,你丑,我也不介意。也不用担心以后孩子的长相,就算不完全随我,至少也不会被你拉低到哪里去的。不伤心了,乖老婆。”   去……   有人这么安慰人的吗?有新婚丈夫这样安慰新婚妻子的吗?有刚结婚就因为结婚证照的太丑就哭的新娘子吗?   有,一对奇葩,他们眼前,大开眼界。   佩服佩服。   其实,他们只想说,后头还有人,二位可否先让个位?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不换男主了,纠结期过,肚子饿……   ☆、婚礼or逃跑   每个女孩对于自己的婚礼,都应该有一个梦,可能红艳似火,可能洁白似雪,可能蔚蓝如海。而路夏天虽然从来不相信爱情,不曾无私爱过,却依然有一个梦。   梦里小小的教堂,大摆钟声每隔一段时间厚重响起,像是最丰厚的幸福声响。长长木椅磨出了斑驳,磨出了木屑,然后她的朋友三三两两,不用多,最重要的那几个一定到场。   两排木椅中间空出一条长长空空的路,路的尽头,一端是教堂门,艳阳光色,明亮绚丽,一端是她与他,执手相望,坦荡真诚。   这个梦路夏天从来没有主动想过,从来都是零零碎碎地出现在梦里,七七八八地被她拼凑起来,便成了这么个还算完整的梦。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就算是妙音也没有,因为她一直觉得那就是一个梦,就算有人说梦是现实的渴望,她也不觉得这样的渴望会被她实现。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的梦竟然要在她的手上完成了。   她看着一整块极大极完整干净的镜子前的自己,白色的婚纱将她的身形衬得婀娜动人,她的曲线从来没有这么完美过,她的头发从来没有这么乌亮过,她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红润光彩过。她捧着脸,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最美的人,最幸福的人。   “路夏天,你是晕在试衣间了吗?!”极度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磨牙的吱吱声。   姿势不变,路夏天转动着眼珠子,斜视着旁边的帘子,好像自己的眼光可以化作小李飞刀,穿过布帘,直击萧七要害。   急什么急?皇后不急,太监急!   路夏天放下捧着脸的手,僵住片刻的脸上笑容洋溢,然后画蛇添足地扯扯婚纱下摆,似乎再整整又能再漂亮一点。干净的镜子里照着的人,肌肤白皙,笑容灿烂,曲线优美。   她端着姿态转过身,工作人员将帘子为她拉开。她忐忑着心思等待众人的惊艳,或许会陷入异样的沉寂,或许会响起震耳的掌声。   然后,在她的忐忑期冀里,她听到了笑声,娇羞地抬起头,看去笑声的来源,她的新婚丈夫,日后她最亲最近的人……可是……闷笑?憋笑?抖肩膀?掩住脸?   丫的,方子陵,你给我解释清楚!   路夏天刚刚想要叉腰咆哮,萧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然后她停住了,沮丧了,颓败了,低落了……   “夏天,你确定要穿成这个样子?这婚纱旧的像是可以直接剪了拿去搽地板的。”当着工作人员的面,萧七说话没有丝毫的顾及。   全因为他心情不美好,他的心情不美好怎么能让别人的心情美好,最好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烦闷烦闷烦闷烦闷烦闷……   就在昨天,臭丫头早上才回去一趟,下午回来就甩了一本丑红丑红的东西到他脸上,他是……空白的,这丫头结婚了?结婚了?婚了?   他觉得他要昏了,气昏了!   他实在是昏得莫名其妙,不知所谓,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责怪的,他为什么责怪?气愤的,他凭什么气愤?   然后今天被拉来帮她看婚纱,一行人浩浩荡荡,三女两男。他脸上虽郁郁,但是心里还是希望丫头婚结的美美丽丽的。   呵?结果……臭丫头脑抽不是一两天果然不是吹的,他以为他们会进入一个高贵时尚的婚纱定制店,然后整个店里只有他们,VVIP待遇。   然后嘛,他们的确是进了一家只有他们的店,可是实际情况实在太不一样。   总之,他们就跟着她一路穿花过柳,来到了这家堪称百年老店的婚纱店,因为装潢实在是LOW,婚纱实在是老,工作人员也真的是沧桑。   没有二十几岁的年轻美女,只有几个四五十岁,并且素颜憨笑的阿姨。   “我觉得挺好啊。”路夏天委屈,扯了扯婚纱下摆,几根丝就这么被她汉子地扯了下来。一旁憨笑的阿姨十分心疼,却还是笑着将白丝小心地捡起收起。   一片人安静了,堂堂四处张望,看车看人看灯光就是不看路夏天,七七倒是一直都看着路夏天的,只不过这种看,非常的非善意,妙音最平淡,她平淡地看着桌子,一动不动……   路夏天小脸皱巴巴的,垂着的眼睛忽然经遇一片暗淡,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旁。她高高兴兴地抬头,看见是最先嘲笑自己的方子陵,又低落地垂了回去,一点也不理会这个昨天才成为自己丈夫,今天就敢嘲笑她的男人。   “你喜欢就好,就这套吧。反正就这几个人,你也不喜欢人多。”方子陵安抚地在路夏天后脑勺上拍一拍,拍得她点头如捣蒜。   虽然她觉得新老公又在欺负她,但是她觉得这句话非常中听,所以也就不去反驳,反而笑得傻气十足。   “你们不宴请其他人?”说话的是堂堂,她好奇地看着方子陵,然后又看看路夏天,最后看去还是平静的邓妙音。   她可以理解夏天不喜欢张扬,可以理解方子陵的低调,但是她不能理解妙音的沉默。妙音不可能不知道方子陵是怎样的身份,如果不公开宴请,不让众人知道方子陵已婚的身份,并且夫人是夏天,日后必定会有很多麻烦,甚至会让夏天受很多委屈。   可是她质疑的眼神没有得到妙音的回馈,只得来了方子陵的一句轻描淡写:“我希望这场婚礼满足夏天所有的期冀,请不请那些人有什么要紧的,只要重要的人到了,就是好的。”   堂堂不再开口,她抿着唇想了想也是,要夏天过那种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生活,估计最后会逼的夏天离婚。倒不如让众人都不知道,这样子,所有的是非都由方子陵解决,夏天的生活才会安静,他们才会放心。   第二天在婚车上,路夏天忐忑不安,手上又止不住地拽下了几根白丝,若是让婚纱店里的阿姨们看见了,估计得抱在一起哭。但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结婚,没什么临场经验,多几次就习惯了,多几次就不慌了。呸,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安慰自己的?   多几次是什么鬼?结婚大事当然是希望一生一次最好啦,路夏天心里天人交接,长话短语,此起彼伏,活像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夏天,以后不管如何,记得天南地北,我们都在,知道吗?”妙音执起分裂症患者的手,丝毫不嫌弃会被沾染蠢笨病毒。她笑得柔和温暖,让路夏天微微愣住,脑子里的浮想联翩,乱七八糟就这样按住了暂停。   堂堂与七七坐在这辆加长婚车的对面,看着妙音满脸的认真,先是微讶而后是微笑,头一次,冤家一样的两人,默契地对视,默契地看向了路夏天。   她回过神的时候,车已经稳稳停在了教堂门口。车门被拉开,路夏□□着妙音他们一笑,没有说多余的话。捧着花束,提着婚纱裙摆,走下车去,看着眼前的教堂,宁静简单。环绕着的草坪绿油油的,映衬着远处的蔚蓝天际,相得益彰的幸福。   这个教堂年久失修,早就没什么信徒了,可是路夏天执意要在这里完成婚礼。面对七七和堂堂的疑问,她只说喜欢。面对妙音的关怀,她只是微微一笑。而方子陵,她的新婚丈夫,没有丝毫意见,纵容着她所有的喜好。   路夏天扬起微笑,提着婚纱下摆,一步一步朝着教堂走去。妙音与堂堂穿着礼服跟在后面,七七穿着直挺的西装轻笑着走。   他们都不知道,这么快,好像五年前的年少无知还没有过去,然后一下子,夏天就要嫁了。以后身为□□,可能相夫教子,可能接着打拼事业。   天际下,多少人还沉浸在自己的青春梦里,然后恍恍惚惚地就步入了人生的中后期,开始彷徨失措,开始悔不当初,最后一个接一个的失望与希望交接。   这一场婚礼没有司仪,没有父亲被她挽着手,携着她将她一步一思量地送去另一个男人身边。她自己做着人生的主宰,自己做着自己的司仪,自己将自己送去另一个人的身边。   路夏天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看着里面的空荡荡,看着尽头的宣誓台前站着的英俊漂亮男人。脑子里不禁开始胡思乱想,幻想二十多年前的可能情景,想象二十多年后的应该情况。   二十多年前,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清淡婚礼,相许几年,甜美如蜜,然后生活琐碎,磨掉所有爱慕。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衷心于爱情的人,满怀着希望要将坟墓变成完美天堂,最后梦想凋零,现实替代所有希望,松开相扣的手,从此天涯海角。   二十多年后,他们能不能一砖一瓦地建起温馨家园,成功解决争执,失望,破败,百年后,黄昏时,肩并肩坐着,看着夕阳晚霞,不谈爱情,只是平淡说着一路走来的人生。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否会美满,她不知道,但是她此刻在尝试,不愿一开始就放弃。   方子陵看着路夏天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两个人都是笑着的,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在意对方的笑意是否同一个含义,他们只知道这一场婚礼,他们殊途同归。   站定方子陵的面前,路夏天将提着婚纱下摆的手松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方子陵的眼,然后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两只手握着的时候,教堂外的阳光正明媚,芳草茵茵,迎风微荡,好像一个个小小的观礼嘉宾。   邓妙音,紫冉堂,萧七分散着落座,脸上的笑容平淡又愉快。在他们的眼中,这场婚礼实在简陋的匪夷所思,但是夏天脸上的神情打消了他们所有的匪夷所思。因为那种满足的笑容,不同于张扬的火热,不同于浅淡的疏离,不同于冷漠的骇人。   他们都知道,此刻的夏天,很满足。   “路夏天小姐,请问你愿意嫁与方子陵先生,从此不管生老病死,不离不弃,一直相伴一生吗?”执着路夏天的一只手,方子陵好听洋溢的声音从止不住笑意的唇瓣脱出。   “我……”愿意……   “姐姐,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你的婚礼。父亲知道你结婚的消息,一定非常惊讶。”   静穆的教堂门口,阳光明媚处,走进两个人,贵气的不可思议,修长的身姿,稳健利落的步伐,自信漂亮的声音。   皮鞋声“踢踏踢踏”地越来越近,越来越冷…… 作者有话要说:  不换了……哎……   ☆、陌生式的亲人   路夏天有个弟弟,美籍华人。   路夏天有个父亲,美籍华人。   路夏天从来没有出过国门,离他们最近的距离,只是机场的国外入口处。   这一天,她的婚礼,本该只有她熟悉的好友,可是偏偏来了个从未见过的亲人,至亲之人,陌路至亲。教堂老实的钟声忽然撞响,撞在心尖又久久不退地让人彷徨。   眼前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却穿着极绅士的西装,笑容可爱天真,像个乖巧的孩子,来参加姐姐的婚礼。他的眸子是浅棕色,其中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呆滞傻气的表情。这双眼睛很熟悉,与她每一次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睛极为相似。   少年叫她姐姐,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格外的亲近,好像早就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可是她却依旧茫然,陌生的很啊。   “姐姐?”少年声音清朗好听,好像艳阳下的蒲公英飘散的白蕊,在一片温暖里,轻柔地荡漾。   路夏天看了他很久,久得像是在极力回忆前世一样。眼前的男孩让她想到了少时,想到了孩提,想到了爸爸妈妈。   她的妈妈是英籍华人,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她不认识那个家族,因为她从来没有去过。她的爸爸是美籍华人,大家族的贵族少爷,她也不认识那个家族,因为她从没见过。   她的父母相恋在一个欧洲小岛上,然后疯狂地陷入了爱恋。两个家族名声显赫,却不是很好的联姻对象,利益不对接,他们私奔,来到了祖宗的生长地,中国。他们在中国生下了她,生在夏日里,叫她夏天。他们曾经很相爱,于是也很爱他们唯一的女儿。   可是啊,一个千金小姐,一个贵族少爷,终于是没有抵得过生活的琐碎。   一天,路夏天放学回家,路上瞧见了爸爸的车,她想上前的时候看见一个香艳女人从车厢出来,与爸爸在街上拥吻。一天,她匆匆回家拿书,撞见了一个帅气男人从妈妈房间出来,和妈妈贴着墙吻别。   妈妈问她,爸爸一天都做了什么,她如实回答。   爸爸问她,妈妈一天都做了什么,她还是如实回答。   她傻得无与伦比,简直可以进智障疗养院,如果有这样的机构的话。爸爸妈妈和平分手的时候,她像一个局外人,像一个领养的孩子,只能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先后送走爸爸妈妈,他们不约而同的告诉她,她的人生由她主宰,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挫败。   那个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点头,沉默地像一个木头。她想,爸爸妈妈教会她诚实,她学会了,然后他们都走了。她想,爸爸妈妈告诉她,自己人生自己主宰,她听了,没懂,然后他们走了。   偶尔,他们会回来看她,只是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近的五年,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好象她没有过父母。   现在她穿着他们曾经的婚纱,在他们曾经的教堂里,想要感受着他们曾经的誓言承诺。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现了,穿的得体绅士,笑容亲切关心,生生打断了她那句,我愿意。   路夏天转过身,不再理会可爱的少年,她朝着依旧执着她手的方子陵,柔柔一笑:“我愿意。”   坐的零散的七七和堂堂满脸的惊奇,而从来淡定的妙音依旧淡定。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少年身后的人,那个五年前消失的人,他们曾经亲密无间的人。   李承君。   曾经腼腆的李承君,现在一身的凛冽,他同样穿着笔挺的西装,没有表情地看着,却不是在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直直地看着方子陵。那样的眼神很凶狠,好像在眼睛里将人撕得四分五裂一般,不再是曾经没有脾气的男孩。   “夏天,想不想知道五年前传到学校里,你的那段酒吧钢管舞视频是谁做的?”李承君皱着眉心,微微侧脸,看向路夏天,有一些怀念在眼底滋生。   方子陵笑容不变,执着路夏天的手不放,好似不太在意李承君的话。事实上,他的确不太会在意别人的揭穿,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要有胆量承担曝光后的恶果。何况,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恶果。他柔柔地看着路夏天,看到她极为无奈地看向李承君。   “小四,你怎么不问问,这五年里,我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朋友,有没有担心过你的安危,我们有没有找过你,是不是找不到也一直找?”路夏天看着一寸寸无措的李承君,眼中的感念更深了,觉得此刻的李承君又变回了他们的小四。   “你问我,我知不知道那个视频是谁做的,我知道的,那是子陵发的。”路夏天很坦诚,这么多年来,再一次用上自己的诚实,她不知道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但是她骗赖了,瞒乏了,不愿再执着了,如同妙音说的那样,有些人该走总会走,与她无关,有些人该留总会留,与她有关。   李承君脸上有些愤怒,他离开五年,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他抵制方子陵,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最后他的朋友嫁给了方子陵,站到了他敌人的身边。如今的情况,如同一场最滑稽的喜剧,让人哭笑不得,让人疑惑难解。   所以,他与他们分离的五年算什么?所以,他独自无声地离开算什么?所以,他回到自己最厌恶的家族,承担最讨厌的责任,又是为了什么?   外面的阳光斜射进来,带着灼热淌在他的裤腿上,他烫得想要逃离,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梦醒了,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梦醒了,他还是奋力学习,保护着生活平静的朋友们。   “小四,我不知道你和子陵是什么关系,但是今天是我的婚礼,你……想要观礼还是离开,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她垂下了眼眸,精致的假睫毛密密长长,阳光也穿不透,一片灰色的阴霾铺在脸颊上,让人动容,又有些寒渗。   李承君没有说话,没有话可以说,他的出现是一场迟到,如今宴会主人与嘉宾都不再和蔼地对待他。此刻他忽然发现,五年前的离开不是一场勇敢的开始,居然是另一场懦弱的延续。这五年,他将方子陵打压到了亚洲,回不来欧洲又如何,他控制了家族大半生意又怎样。五年前的离开,是一次屈服逃跑,他没有机会再回来。   “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见到亲弟弟就真的一点都不理会吗?”被冷落的少年眨巴着如同路夏天的圆润双眼,楚楚动人,眸色含水。   路夏天转向他,闭嘴不语,她一点点地将人看仔细了,栗色的头发微卷,浅棕色眸子含珠,樱色唇瓣粉嫩,细腻肌肤凝露。这是个多么漂亮的孩子,可想而知她的母亲多么的美丽。那时候爸爸还会回来看自己的时候,她在爸爸的手机里看到过。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时候能抱抱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能掐掐他的小脸蛋,然后给他买糖,陪他玩,教他功课。可是这些都不能,因为她留着两个家族的血,承认她的存在,就是让两个家族无端招惹是非。   渐渐地,她不再幻想,慢慢地,她忘了有个弟弟,最终,她连自己有过父母都要忘了。   手感不错,的确如同她想的一样,软软的绵绵的,一点瑕疵都没有的肌肤,微热的。   路夏天笑着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被掐着的人愣住了,脸上的和煦笑容一点点收敛,一瞬而过的冰寒叫人无法捕捉。而后少年又扬起可爱笑容,将路夏天的手抓下来,微凉的手被他抓在手心里,浅棕色的眼睛里明亮一片。   “姐姐,我的中文名叫夏至,我也是夏天出生的呢。父亲总是说叫着我的名字就会想起姐姐,所以父亲很爱我的名字。姐姐,我好高兴能够见到你,好高兴。”少年笑得可爱单纯,比教堂外的艳阳天还要美丽。   路夏天抽出被夏至握着的手,食指在他额上用力一点,然后气焰嚣张地说:“爸爸没有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能说谎吗?”   明媚的笑容又僵在了夏至的脸上,还没有等他想好如何接这个奇葩一样的姐姐的话,路夏天又变了一种脸色。方才的嚣张跋扈一瞬变成了温柔祥和,她揉着这个陌生弟弟的头发,软软的,手感依旧不错。   “不过你比我聪明,早一点学会说谎也算是好事,但是记得不能骗得太多太过了。要知道一个谎言日后都是需要许多个谎言来填补的。”路夏天笑得宠溺,豁然开朗地觉得婚礼上有一个自己的亲人也是很好。   夏至还有些懵,但是随即便释怀了,他扯下路夏天的手,也不再握着手上。双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两侧,站姿也不如开始端正,有些痞气,笑容灿烂却不温暖。   “好吧,我承认看到姐姐,并没有多开心。并且我今天来,也不是参加……”他环视了一周这个简陋的教堂,然后撇撇嘴,“也不是来参加你的婚礼的,父亲要见你,让我亲自来接你。”   “姐姐,请吧。”可爱的少年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气场,伸手朝着教堂门外一展,笑得美丽邪肆。外面的阳光忽然变得寒凉,好似艳阳已过,冬雪迫于威胁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评论告诉我怎么样吧,毒舌我也很欢迎的,对手指……   ☆、爸爸,好久不见   面前的中年男人看着很年轻,很难让人相信他已年近五十。皮肤仍旧光泽,笑容也没什么沧桑,反而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沉着安稳。他的眼睛圆润明亮,很容易看进人的心里,这一处大大的优点,被路夏天小小地继承。   路夏天双手有些拘谨,多年没有看见爸爸,她现在表现地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她扯着自己身上尴尬的婚纱,眼睛也不知道放去哪里,只是心中有些酸有点痛。   “夏天,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中年男人朝着路夏天笑,笑得非常疼爱,他的面前有一方茶几,茶几上一副茶具。紫砂壶上冒着热气,爸爸刚刚应该是在煮茶等着自己,路夏天心想。   她从来不知道爸爸居然喜欢上了茶道,然后神思幽明地神使鬼差地走到了爸爸的对面,端庄娴静地坐下。心里的尴尬像是搅动的棍子,让她怎么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所幸,她垂下了头,闭嘴不语。   路夏天的爸爸中文名叫路易,英文名,不知道。   路易看出了女儿的窘迫,他端起茶壶倒了一盏热茶,推去她的面前。她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黄绿色的清液,不自禁地想起外面的艳阳高照,然后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总之不会是难过,也不是尴尬了。   她很给面子地端起茶盏就咕噜咕噜地喝进去,也不管烫不烫,顶着一头薄汗,她讪讪地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爸爸,然后又垂下,放下杯盏。   路易失笑地撑住额头,想着怎么有这么傻气的女儿,也不管烫不烫口,他倒,她就喝。他笑了一阵,然后静了下来,朝着还站在门口的夏至说:“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你姐姐谈。”   可爱漂亮的少年一咧嘴,似笑非笑看一眼路夏天,正好瞧见路夏天也看向他。不由地避开了对视,仓惶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方才教堂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掐了他的脸颊,宠爱的。   可能是方才说着客套话的时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戳着她的额头教训他,嚣张的。   也可能是方才他愣住的时候,还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忽地变脸,又是一副疼爱地揉着他的头发,说他比她聪明。   夏至关上了门,上半身懒散地靠在门上,嘴角的笑容有些落寞,他始终想不通他们这样的家族怎么就出了路夏天这样的异类。   可是,他又觉得不错……莫名的。   “夏天,怪不怪爸爸抛下你?”路易的声音很轻,和蔼地看着面前垂着眼的女儿。   路夏天抬头看一眼爸爸,又垂头看去茶几,声音小小的:“不怪。”   哪能不怪呢,只不过现在不怪,见不到的时候千怪万怪,见到的时候只剩千念万念。她的爸爸曾经也像很多父亲那样带着她去游乐园,让她骑在他的肩头,迎着夏风奔跑。她的妈妈曾经也是很多妈妈的模样,在台灯下,抚着她的头发,摸着她的脸颊,说着自家女儿真是好看。   “别怪爸爸,爸爸也是不得已的,这五年没有和你联系也是在处理家族的事情。”路易抿抿唇,也猜的出夏天不可能真的一点不怪,“爸爸这次来就是来接你走的,跟爸爸回家吧,嗯?”   路夏天忽然抬起头,因为爸爸的话。她表情呆滞,就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大眼睛眨巴两下,假睫毛如同蝶翼拍翅。   她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然后结婚的这天,爸爸出现,对她说带她回家。她的大眼睛忽然很酸,像是渗入了辣椒的汁液。舔舔有些干涩的唇,然后咽口唾沫,又眨两下眼睛,才开口说话:“爸爸,可是……可是我今天……结婚了。”   因为回家这两个字,路夏天险些在爸爸面前哭出来,她不知道是幸福更多还是苦涩更盛。天知道,她有多么的想要回家,那个家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小小的她。可是她知道不可能,现在爸爸要带她回的家,没有妈妈,没有小小的她,多了个陌生的弟弟,多了个更陌生的爸爸的妻子。   “夏天,我知道你和方子陵结婚不是因为爱他。”路易叹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就算爸爸一直不在你的身边,却是希望你幸福的。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当初……当初爸爸和你妈妈那么相爱却依然离婚了,你觉得你和你不爱的方子陵能走多久?”   路夏天垂下头,没有说什么,爸爸说的都是事实。她不爱方子陵,方子陵也不见得多在意她。她知道方子陵知道她复杂的家世,她也猜过他是为了她身后可能的利益而娶她。但是她还是凭着直觉一意孤行,希望没有理智的决定能得到一个最感性的结果。   “爸爸,我知道,但是我想试试。”路夏天声音很轻,她想试试,想试试最后他们会不会创造奇迹,能不能构造一个完美的家庭,   路易探手过去,将路夏天拘谨地放在膝上的手执在手中,然后慈爱地说:“女儿,爸爸不是要你现在就给爸爸答案。一直不在你身边,爸爸真的想要弥补你,还你一个家。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这次会在中国待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再想想,是要跟爸爸回家,还是跟一个不爱的人艰难地组建家庭。”   路夏天止不住想要颤动身体,却强自压下,她抽回许久不曾被爸爸握着的手,向后移一移,垂着脑袋点头。傻得让人想笑,却让路易看得心疼,眼睛里都是雾霾,似乎还含着酸楚的泪,只是没有落下。   余光里看见爸爸心疼自己的神色,路夏天想要说安慰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在路易的面前站起来,依旧垂着头,然后小声地说:“那,那我先回去了。”   “好,让夏至送你。”不愿再看见女儿对自己的拘谨,他没有再挽留,只是落寞了眼神。   路夏天走去门口,一路都没有抬过头,她手放在门手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爸爸,好久不见,看见你健康,我很高兴。”   路易微愣,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夏天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察觉门要被打开时候,夏至就转到了一旁的墙上靠着。路夏天出来的时候,神色表情和她身上的婚纱一样老旧。他笑着上前,弯下身子将脸凑近,看着自己的姐姐说:“还是要回去?不是很想父亲的吗?”   “想啊,但是做人怎么能不有始有终?我婚还没结完呢,小鬼快送我回去,你姐夫等久了。”路夏天扬起灿烂的笑容,阴霾一点点地见晴。   她一边朝前走,一边想起来时,方子陵贴着她耳朵,暧昧地轻声细语说的话。   快去快回,记得我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人,还记得不要妄想逃开我身边,知道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归心似箭,不知道为什么方子陵的话比爸爸的话更让她安心。她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让理智放放假,顺着开心的路走,不去管不开心的事。   看着路夏天越走越欢快的步伐,夏至在她的身后发了好久的呆,然后恍然清醒的时候,才是昏头昏脑地追上去,负责任地绅士送她回去。   车子再一次停在老教堂前的时候,景色丝毫不变,小草招手像是迎宾的,老钟摆动撞出厚重礼音。路夏天款款地下车,仰头微笑,深深吸气,然后双手提起婚纱,冲去教堂。   刚刚下车的夏至被自己这个脑回路抽搐的姐姐下了一跳,呆了半分钟后开怀大笑。笑够了,他才松快痞气地朝着教堂走,他从美国来时从没想过会参加这个陌生姐姐的婚礼。可是现在,他很想参加,好像没有理由。   路夏天跑得气喘吁吁,站定方子陵面前,扯着他一边袖子,胸口依旧大起大幅:“等久了吧,我回来了。”   她单纯又亲切的笑容好像外面的艳阳,却在方子陵接下来的一句话里,冻成了冰雕,然后冰雕裂了个口,就见美美哒新娘华丽丽地碎成了冰渣。   “夏天,我忽然觉得有点亏,你都喘成这样了,还是这么点的起伏,啧啧。”男人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嫌弃地瞄着她的胸口。   “方子陵!”咆哮……然后被捂住。   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方子陵笑得亲切:“乖,耽误了这么久,结了婚再骂人。”   路夏天一肚子的火渐渐压下,她甚烦地瞪一眼新婚丈夫,然后懒散地说:“方子陵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路夏天小姐为妻,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还是贫穷。”   眼神随意地乱飘,原本觉得自己念誓言还是挺浪漫的,可是经历了刚刚方子陵的找抽行为,她现在觉得一点都不美好,甚至无聊弱智的很。   她思绪乱乱,眼神飘飘,然后忽然,瞪直了眼睛!   “我愿意!”   教堂里好像落英缤纷,绚丽多彩,礼花齐放,日月殊丽。   路夏天惊呆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靠之……舌头伸进来了,呜呜呜……好像太过了……心跳好快……要不要闭眼睛……不然推开他吧……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凉,多加衣,肚子饿,多吃饭……好,我吃饭去了……   ☆、度蜜月,去吗?   新婚当夜是这样的情景。   “脱衣服吗?”   “……”   “我帮你?”   “……”   “勒着对身体不好。”   “……”   “那我脱了啊,你可不能咬我。”   “汪汪汪!”   路夏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狗的互动,这人分明是脑子不好使,这狗分明是……小得她哪天不小心都能一脚踩死。   “这……这狗哪来的?”叉着腰,路夏天一副凶悍模样。上次来他家的时候,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的,怎么这回就多了条狗了。棕色毛发,圆脑袋,傻气兮兮的眼睛,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是……   “昨天才买回来的。”方子陵摸着狗脑袋,扭头看向她,眼中含着明珠,煞是惑人。   路夏天暗暗地咽口唾沫,然后一定眼神又说:“为什么昨天想到去买条狗回家?”   “想着既然有媳妇了,也是时候养只狗宠宠了。”方子陵嘴角一扯,漂亮得动人心魄。   “什么意思?”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路夏天轻蹙眉,声音沉一分,眼中乱一寸。   “没有人照顾啊,现在好了,有你了。”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完全忽视了身后陷入黑暗的某人,那人双手离开腰间,垂放两侧,碎发散落,目色幽黑。   鲁爷爷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路夏天爱惜生命,尤其爱惜自己的生命,就算灭亡也一定是让别人灭亡。   一双苍白的手缓慢袭向半蹲着的方子陵,握住,合十,用力……   “方子陵,老娘弄死你。感情嫁给你就是来给你当保姆的,我去!”一头本是服帖短发,此刻空中凌乱,面目的狰狞像是索魂凶鬼。   “冷……冷……冷静。”   冷静毛啊,她一点也冷静不下来好吗。新婚夜里的肌肤相亲呢?新婚夫妇的甜言蜜语呢?丫的,夜黑风高,果然还是行凶最好。   天地一旋,站着的人躺下了,半蹲的人坐下了。路夏天神智还没清醒,双手被人扣着,仰躺在被自己恨极了的人腿上,脸上忽然湿漉漉的,她扭头一看,看到一张眯着眼,吐着舌头,一脸讨好的狗脸。   她刚想咆哮的时候,环着她的人已经温柔开口:“宝宝乖,不要这样舔妈妈的脸。”   妈妈?他认狗做儿子?虽然怪怪的,但是好像心里一处忽然软了,他是爸爸,她是妈妈。似乎,大概,可能,她想要原谅他了。   “妈妈脸上都是化学物质,你添了要生病的。”声音柔得如同阳光下的棉絮,让人心头都是软的。   路夏天眨巴眨巴眼睛,丫的,果然太年轻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原谅。她奋力挣脱,挣啊挣啊挣,最后一片温热贴在她的唇瓣上,瞬间止住她所有反抗。   “唔唔唔……”   翻译:这是耍赖。   一双太过黑亮的眼睛邪肆地看去她圆润眼睛里,眼中带笑,流波绚丽,如同在默默言语。   翻译:耍赖怎么了?   一阵心跳如雷后,两人唇齿分开,方子陵好笑地搂着她,一手扣着她乱动的手,一手抚上她如蜜的唇:“嗯,我不怕生病,所以只被我舔就好。”   路夏天瞪直了眼睛,脸上就像是被烛火慢慢照热,燃起一样,瞬间血压上升啊,有没有……呜呜呜,不带这样的,惹怒了别人又忽然一句下流的甜言蜜语叫人气也气不起来,只能捧着一颗焦躁悸动的心傻傻地茫然。   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丈夫,怎么棒子加胡萝卜的手段使得这么好啊。路夏天脸上烫得不敢与人对视,她窝囊地钻进了方子陵怀里。身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的更快了,脸上更加红了。   “老婆,你说我们去哪里度蜜月好呢?”环着她的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大型犬。说着的话轻声柔语,浅浅的笑音夹在话里,像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妖物,楚楚动人地勾着大龄少女的心。   度蜜月?   路夏天脑回路一向曲折,此刻想到能出国,方才的慌乱无措就一下子被她踹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她抬起头,看着温柔的方子陵,眨巴眨巴眼睛,咬咬指关节,一副好好深思的模样。然后,一瞬光亮,她眸中燃着烟花。   “欧洲吧,我们去……去……”这个去字被她读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结束。她皱起眉心,忽然想不到去字后面的内容,方才明明是思路清晰的,可是刹那组织语言的时间,一秒不到,竟就生生空白了。   人在什么时候会这个样子,明明觉得自己清清楚楚,明明上一刻就要脱齿而出,可是半秒而已,细微的时间夹缝中,原本的决定,坚定,执念,瞬间空白。不是自己刻意的遗忘,不是自己难以开口,就像是那个身体里最深处的自己,说了句,忘记吧。   然后,所有要说的都变成了,遗忘。   “去逛遍所有的小岛,怎么样?”一个声音唤回了她的记忆,一只大手抚平了她的不安。   路夏天停下了思考,放开了自己的指关节,她转头看向方子陵,看到那双漂亮过人的眼睛里,一片平淡,无悲无喜,清澈见底。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人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前一刻她觉得方子陵腹黑阴险,这一刻她觉得丈夫体贴动人。前一刻她觉得丈夫有血有肉,就是有点烦,这一刻她觉得方子陵无情无爱,始终有点冷。她垂头,闭目,不去胡思乱想,埋进他的臂弯。   “好,逛遍所有的小岛,欧洲,所有小岛。”   方子陵的高级公寓里,他们这对急匆匆新婚的夫妻,在一直傻气兮兮的狗宝宝面前,相互拥抱,穿着同一款的睡衣。   灯光很暗,很容易让人安睡,最后路夏天在温暖安全的港湾里,无梦的熟睡。   从前,是天上的星月最明亮,现在,是地上的灯火最璀璨。   X市最高的一栋办公楼里,最顶上的大办公室中。一个中年英俊的男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缤纷世界。一手插在兜里,一手端着高脚杯,高脚杯中红色的液体晃动,沾着灯光的金黄,好像映着一个小世界的膨胀欲望。   中年男人的背脊挺直,他嘴角的笑容平淡儒雅,他身后的少年靠着办公桌,修长的腿伸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得天真又邪气,复杂里的矛盾总是很引人流连。   少年看着眼前的背影好一会儿,最后他拿起旁边的高脚杯,朝着中年男人身旁走去,走得流气又绅士。他站定在男人旁边,身高略微低一点,他胡乱地看着下方的高楼,行人。   “父亲,这次打算温和一点吗?”他抿一口红酒,香气入鼻,清凉入口。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顺着唇流入,喉间细微窜动,有着奇妙的性感,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嗯,夏天,有些不太一样。”男人轻轻皱眉,平静被打破,眼睛里透着没有年龄的光亮,像是某种执着入了天地,化身神魔。   少年轻轻一笑,撅撅嘴,煞是可爱,可是微一眯眼后,竟又是违背年纪的邪肆。他抬起手中的高脚杯,然后笑着看着杯中红液。   “唉,姑姑真是可怜,怎么没有和姐姐一样,摊个好母亲呢?”他眼中怜悯,片刻后又是兴奋的笑容,“不过爷爷也不会像父亲这样胆大,给自己的女儿找个这么强势的母亲。”   男人看一眼少年的怪模怪样,然后轻轻地开口:“你该去做课业了。”他举起玻璃酒杯,饮入一口,和少年的浅抿不同,这一口,就是声落杯空。   “是的,父亲。”少年笑得乖巧,朝着男人弯腰,而后出了门,上了电梯,下了一层楼,又进了另一个办公室。   他打开所有的灯光,格局与楼上相似,不同的是一个黑暗,一个明亮。他懒散地坐进椅子里,长腿抬起,搭在办公桌上,仰起头,盯着天花板看。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被一整个森林的野兽盯上了?你有没有能力逃跑呢?虽然我们没见过几次面,但是作为你的亲弟弟,还是祝你能够成功脱险吧。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一个姑姑,那时候和你的境况太过相似了。只不过她没有你幸运,有一个强大的母亲,她啊,很美,也很惨。   那一年,他五岁吧,还是调皮的年纪。他只记得母亲很温柔,从来对父亲的话字字遵从。他对父亲的印象很少,父亲没有骂过他,同时也没有爱过他,他知道。   第一次对那个父亲印象深刻,是一个黄昏,霞云漫天,家里的大森林里,他刚刚玩够了回来。然后一辆汽车停在家门口,他看到车里出来父亲,然后跟着出来姑姑。   他对姑姑印象很好,姑姑很漂亮,总是给他玩具,给他糖果,陪他玩。他冲上,抱住姑姑的腿,吵闹着要玩具。   “姑姑,姑姑,你都好久没有来看夏至了,礼物礼物,你一定带了礼物给夏至。”他人小,怎么攀爬也爬不上姑姑的身上,往常这个时候,姑姑就会笑着弯腰将她抱起,然后亲亲他的额头,任他予取予求。   可是,那次的姑姑空洞的眼睛转过来看着脚边的他时,他浑身瞬间冰冷,待在了原地,不敢再动弹。他傻傻地等着姑姑抱他,然后等来了一阵疼痛。   姑姑将她狠狠推开,然后猩红着眼睛朝着他咆哮:“恶魔,你们都是恶魔,你们都是应该下地狱的恶魔。”   他坐在地上看着可怕的姑姑流着眼泪骂他恶魔,可是他不知道姑姑为什么哭,为什么骂他。她从来都是夸他天使的啊,为什么今天骂他恶魔。他害怕地蹭着腿朝后挪,眼泪没有止尽的流。可是那时,他竟一直没有想过要向旁边的父亲求助。   父亲在一旁很平静,眼睛里清澈见底,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着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无喜也无悲。他当时的眼泪,是在父亲平静的注视中止住的。那时候的对视,至今记得,每次想起,夏至都很想笑,却不知道笑什么。   夏至笑够了,打开电脑,才开始处理自己的“课业”。   ☆、浪漫之旅   碧蓝的天空一整块地覆盖涂抹,深蓝的湖水一点点地波光粼粼。路夏天站在泰晤士河前桥头,呼吸着异国清风凉爽,她身上的白色棉衣厚厚地包裹着她,将她裹成一个白粽子,看得她身后的人口水直流。   方子陵笑得绅士得体,脑子里却是毫无疆域边线。   他在想,起这么早做什么?泰晤士河又不会跑掉,他们此刻应该好好在床上温存温存,然后才出来看看正午的艳阳才对,那才是新婚的夫妻应该做的。   他在想,她穿这么厚实做什么?这么厚实根本看不清她漂亮的曲线,而且也让他没有理由假意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她,为她取暖,实则行不轨之意,满足自己时刻抱着她的欲望。   他摇摇头,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娶了个不仅脑回路出了问题,连丝毫女人该有的浪漫细胞都没有的呆子。   “子陵,来来来,你在后面搂着我,我们用经典动作照一张纪念照。”某个呆子女人开心地扭头冲着愁眉苦脸的方子陵叫嚷着。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胡须,蓝眼睛的老人,笑得像一朵太阳花,就是脸上的褶子有点多。他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相机,衣着的颜色单调。方子陵侧脸叹一口,一点都不觉得周围的景色美好到需要拍照留念,如果想看,随时都可以过来看。   “快来啊!”某只母老虎不乐意了。   “好。”尾音拉长,他在变相地传达自己的不乐意。步履缓慢,他在刻意地表述自己的不开心。然后他看见老婆大人皱眉了,瞪着他,眼睛里透着零星火光。他一向机敏,片刻不耽搁,立刻朝着老婆健步如飞。   他在后面搂着她的腰,脸颊搁在她的发顶,歪着脑袋。老式相机的闪光灯,咔嚓,一张照片从相机下出来,居然是黑白的。方子陵微微一愣,倒是真有经典纪念意义,只不过这颜色……他微微皱眉,虽然他多年身居国外,却也知道黑白照多么的……不吉利。   “夏天,这是黑白照。”他将照片拿在眼前死死地端详,像是能看出个窟窿来。   “我知道啊。”路夏天将照片拿过来,笑得灿烂如花,然后将照片抬高,背着光的照片边上泛着金色,死寂的黑白和鲜活的金黄,强烈的对比,叫人一眼便挪不开去。她很喜欢,却瞧见旁边丈夫紧皱的眉。   “呦,什么年代的人啊,公子您还在意这样的迷信?”她戳戳他的胸膛,说的调侃风流。   方子陵看一眼路夏天开心的脸,觉得那笑容怎么这么刺眼。他太久没有开导夫人了,让夫人的胆子见长了。他忽然笑起来,将她揽进怀里,搂着她的腰,在这开放自由的异国,给了她一个火热的正宗法式热吻。   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血液火箭一样上冲,冲到天灵盖上,激得她一瞬间肾上腺素彷徨上涌。   她躲啊躲,推啊推,始终是推不开扣住她腰的人,始终是躲不开贴着她唇的人。丁香冷舌在她的口中搅动,心里被一阵阵雷电击过一样的慌乱无神。   一场缠绵悱恻,霁月羞花,云遮雾掩的漫长唇舌交流后,善良仁慈的丈夫终于松开了体力不支的新婚妻子。   他垂着琉璃明亮眼眸,唇角勾着艳色无边轻弧,白玉一样的手指贴去她红肿的唇,声音绮丽地脱口:“真好看。”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她刚刚新婚不到一月的俊美丈夫终于暴露其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的本质恶习。   路夏天气得直抖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后退,一只手颤抖抖地指着方子陵的鼻子,看着他一副悠然自得插着口袋瞧着她的模样。   最终还是退无可退时,她忽然笑着对她的丈夫说:“中华大陆自古有一个千古难解的问题,子陵,你说你能完美地解答吗?”她指着他的手忽然冷静了,微微一侧,侧去了另一边,那边是一辆黑色加长劳斯莱斯,下来一个西服老绅士,“可是母亲倒是换成了爷爷。”   方子陵微愣地转头看去路夏天指去的方向,看见那个老绅士后,忽又转头看去路夏天,看见她笑得阳光明媚地仰身掉进了泰晤士河里。   “路夏天!”   匆忙跑过去,但是无济于事,连她伸直的手都没有碰到,他眼睁睁看着她掉了下去。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些阴侧的恨意,是对路夏天的。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首先飘入鼻尖,皱着眉心睁眼,入目的便是白茫茫一片,然后第一个飘入耳中的声音,冰凉刺骨。   “醒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醒来了。”方子陵坐到路夏天的身旁,轻薄的唇柔光粉红,眼尾狭长的妖娆漂亮,但是路夏天聪明的知道这很危险。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双手乖巧地放在被子上,然后笑盈盈地对着方子陵说:“怎么可能不想醒来嘛。人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例如呢?”温柔,绝命地温柔,现在的方子陵像是一座漆黑的囚牢,正慢慢地朝她而来,她分辨不了这里面有没有情,就算有也不会让情感阻止他的残忍。   “例如做个好妻子,例如做个善良人,例如做个好女儿。”路夏天越说神色越温柔,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来去匆匆,但是真的发生的时候,似乎也并不惊讶。   有人说平静的心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此刻她真实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正确。因为在方子陵面前,她平静的心让她无从畏惧,让她坦然承认。   “什么时候和秦女士见面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呢?”自从来到欧洲,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每一条路上都有两双足迹,每一片光下都是两道人影。那么她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竟然见了她的母亲,那个强势厉害的女人。   方子陵温柔冷凉的手轻轻抚摸着路夏天的脸,泛着粉色柔光的唇轻轻地说话,声音像是一种蛊惑,让人产生疯狂独占他的念头。   路夏天微微眯起双眼,她此刻不止想要独占这个人,更想要撕裂这个人。可是她微笑着,平静着,慢慢回忆起好几天前,却像是好几个世纪之前的撒丁岛。   那里礁石独立,海面剔透,蔚蓝色的天,蔚蓝色的海,长长的沙滩懒洋洋地在海风中绵动,美丽得让人落泪。那天夜里,度假酒店里的餐厅,透明的玻璃穿过去,看见的就是繁星点缀的夜空。   她记得那一刻子陵眼睛里面镶着宝石的光泽,温柔梦幻,满足了一个女人所有虚荣与幻想。她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女王公主,所有人臣服于她,所有人呵护爱惜她。   没人会让她难过一分一毫,没有人会忽视冷漠她。然后她带着满心的飘飘然,起身优雅地要去洗手间补妆。好的,她知道她很装,很不大气,但是她开心,就那一刻而言。   在洗手间的大片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粉扑扑的脸,实在是觉得镜子里的人美极了,难怪外边那个等着她的漂亮男人会娶她,只娶她。   这么想着,稍微懂得谦虚为何物却奈何做不到的人都会羞涩地脸红一下,所以她正常地脸又红了一些,宛如喝多了红酒。   “新婚快乐!”这句祝福的话里没有一点真心的祝福,凉凉的,轻轻的,让人觉得是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偶尔为了场合,又不愿过多掩饰虚假的虚假客套。   路夏天手里拿着口红,正在嘴上涂,听见那句新婚快乐的时候,一岔神,一抖手,口红画歪了,直接让娇小的唇变得宽厚,让精致的唇线变得粗糙。   她懊恼地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血盆大口,然后眼珠一转,便看见了镜子里面映着的另外一个人,那人一身简洁的白色西装,金色的波浪卷发,简单凛冽的妆容,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拿着包,微笑着看镜子里的路夏天。   路夏天探着脖子凑着镜子补妆的样子,此刻像一个畏畏缩缩的鸵鸟,呆滞失神地看着镜子里的人的模样,像个傻子。她像小丑又比小丑更加滑稽的嘴喃喃细语,两个字。   “妈妈?”她不是很敢确定,这张脸是像的,这个身形也是像的。可是这冷漠的气质,这凛冽的眼神,这温柔却让人害怕的笑容,怎么这么不像呢。   “夏天,妈妈很抱歉没有及时参于你的婚礼。”镜子里的女人一转头,不再看镜子里的路夏天,而是看着真人,微微皱眉,“不过若是参于了,恐怕你的婚礼就完成不了了。”   镜子里的路夏天双眼像是染上了红色的胭脂,漂亮伶仃,楚楚动人,大爷的,她的确很动人,因为她是真的想哭。别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这么冷漠的对她说话,她却依然高兴地想要哭出来。   “你眼睛又红了。”依旧是白色的医院,白色的病床,漂亮的方子陵。路夏天感觉到眼睛一片热乎乎,然后听见方子陵的话后,抑制不住地幸福微笑。   “小孩子想妈妈的时候,不是都会哭的吗?虽然我年纪一点都不小了,但是我心里可年轻了,比未成年还年轻。真的,方子陵,你娶了个未成年,打不打算退婚啊?”路夏天天真地问方子陵这样一个问题,就像是认真地问他,你不喜欢吃粗糙的食物,打不打算退货啊。   而方子陵只是微笑,然后温柔地捏紧她的脸,眸中柔光一片地回答她:“我不打算退婚,不过家庭教育要重新计划一下了,毕竟我娶了个撒谎成性的妻子。”   ☆、暂且如此,来日再叙   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女人,一身白色西装,笑得大方得体,却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冰山脸的男人,带着方角眼镜,一丝不苟,就连里面的白衬衫都一点褶子没有。   “夏天。”   白色西装的女人走到路夏天的身旁,无视掉了坐在病床上的方子陵。路夏天稍稍尴尬一下,然后开始介绍。   “妈妈,这是子陵,我的……我的……”脸上微热,路夏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看着她笑得灿烂的方子陵,接着说,“我的丈夫。”   她低下头,脑子里有些混沌,多久没有见过母亲了,忽然之间再见,自己都已经成家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被人握住,然后她抬头看去,就看见了妈妈温柔地直直地看着她。   方子陵自觉地起身,让开了路夏天身旁的位置。浅笑着走到一旁,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跟随进来的冰山脸男人。然后就那样撅着一抹深邃的笑意,看着这一场母女重聚的美满喜剧。   “夏天,妈妈想接你回秦家,你说好吗?”秦女士笑得和蔼亲切,温暖的手握住路夏天的手,手心的热度透过手背传来,让路夏天有些呆滞地只顾着感受,忘了听人说话。   等她听明白了妈妈的话后,略带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妈妈微笑的脸,然后彷徨地侧头看去方子陵。只见方子陵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子后仰靠着身后的墙。   有人说,双手喜欢□□口袋的人,戒备心很重。还有人说,身子喜欢靠着东西的人,安全感很差。强烈的戒备心,路夏天可以理解,可是微弱的安全感,她却很难理解。   方子陵,这样的人,很没有安全感。这样的话说出来,估计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要忍不住笑了。   这真是一个极烂的笑话。   他也觉得,却还是笑着看路夏天,看她如何回答她妈妈的话。   “妈妈,我和子陵刚刚新婚……还没有多久。”   路夏天说的多没有底气,估计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而这一份没有底气,倒不是对着妈妈的。是对着方子陵的,因为她的这个回答,已经很委婉地,残忍地告诉他,她的抉择。   琥珀色的光芒一瞬间敛尽,灰暗的颜色变的深沉,修长的睫毛微微垂落的时候,将漂亮的眼线拉长,人儿变得妖娆。   笑容抿成一线,绵延开去的时候,讽刺露骨地表露在白皙的脸颊上,皮是在笑的,皮下的那颗心又是在干什么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来。   方子陵谁也没有再看,直起身子,潇洒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病房。病房的门关上的声音一点都不大,听不出离开的人,心情如何如何。   路夏天的眼睛就只能这么担忧地望着那个门口的方向,甚至都没有勇气叫一声他的名字,挽留他,做些没有丝毫意义的解释。   “夏天,你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的。父母没得选,身份没得选,所以有时候,丈夫也没得选。乖,妈妈一定为夏天找一个更好的丈夫,不会委屈夏天的。”   她被拥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拥抱着她的人,身上的香味非常熟悉,很小的时候,是她最爱的味道。路夏天闭着眼睛,压抑着心里一阵阵上涌的酸楚,使劲地点着头。   夜色如华,冰冷的玻璃上印着一个人慵懒的身影。他白皙的脚背随意地放在灰色地毯上,居家的薄衫懒懒地挂在身上,从领口处看去,隐约可见这人极好的身材。   发丝凌乱,手中拿着一瓶红酒,白水一样灌入口中,居然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酒瓶向着角落飞去,转瞬即碎,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地,比血液清透,又比血液清香。   方子陵一仰身,朝后倒去,躺在沙发上,陷了进去,手臂抬起放在眼睛上,压制着一阵阵陌生的感觉。   “少爷。”一直默默等在旁边的男人开了口,看看角落里碎了一地的玻璃渣,颇为无奈。   他家少爷从小就极为聪明,所以什么都看得透彻,还没曾试过到手的东西忽然飞了的情况。今天他陪着老爷来这里,就是害怕少爷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果不其然,当看见少爷从少夫人的病房里出来,那一脸灿烂到堪称漂亮的笑容时,他就知道,少爷被人摆了一道,而且是彻底地,没有丝毫悬念地被戏耍了一遍。   男人皱皱眉,抬了抬无框眼镜,正琢磨着怎么安慰心灵受到不小打击的少爷时,沙发上的人忽然就坐了起来。   “林秘书。”   “是,少爷。”林启言有些惊讶,实在是觉得现在的少爷,模样挺像诈尸的。   “爷爷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凌乱的头发下漂亮的眼睛死寂无声,望着前面的玻璃落地窗,外边一片繁华,车水马龙,灯光璀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透进来。   林启言稍稍皱眉,然后回答:“半个月以前得到的消息。老爷以为少爷必定是知道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来提醒。”   方子陵笑,嘲讽意味十足。站起来,走去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点都没有因为老爷子信任他,而感到欣慰。   只因他清楚地知道,林秘书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那就是,就算老爷子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路夏天早有预谋,老爷子也绝对不会好心提醒他,根本就是想看他栽一次跟头,根本就是想要他得到一次教训。   望着熙攘马路的方子陵,眼睛里越发的妖娆,颜色越加的艳丽。他勾起鬼魅一样的笑容,一点点找回了属于他的理智。   “回去告诉爷爷,明天我就跟他回法国。我和路夏天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用爷爷操心了。”凉薄的唇吐字清清楚楚,声音又冷又好听。   林启言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不自觉地暗道不好,然后恭敬地回答了一个是,便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房间。   安静到让人害怕的房间里,方子陵轻轻抬起一只手,空中顿一下,又贴去玻璃上,指尖抚摸过的是玻璃,而他的神色却如同抚摸着爱人一样的深情。   “夏天,你真是……”   他笑着没有说出下文,却笑得人心一紧,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解开了枷锁,正蠢蠢欲动,准备大肆屠戮。   秦家在英国的庄园离市区很远,等路夏天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时,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候。带她回来的冰山脸男人,看着她进了房间,只是冲她点点头就离开了。   妈妈没有跟她一同回来,据说是还有会议要处理。   铁娘子啊……路夏天倒在床上感叹,笑得傻傻的。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很温柔,总是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为她料理好吃的,然后大一些了,她就开始常常见不到妈妈人了。   不止妈妈,就连爸爸也一样。   而一切的开始,就是那时的常常见不到。   睁开眼睛的路夏天,空茫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白天的愧疚、胆怯、羞涩、为难全部不复存在。   她望着天花板冥想,想着想着便想起了五年前,她出车祸后清醒的一瞬间。那一瞬间,她看见的是七七和妙音,然后就是一群穿着白大褂,完全不认识的人。   直到现在,那刹那的不甘,依旧清清楚楚。那份不甘太不纯粹,杂糅着孤独,落寞,疯狂,苦涩……   因为不纯粹,所以她从来没有弄明白过。她究竟是因为生死关头,父母却不在身旁而不甘,还是因为经历生死,她却依旧渴望他们而不甘。   路夏天找不到原因,越是找不到,她越是不甘心。所以她开始变态地暗中寻找父母的消息,却不敢明着打一个电话,问一句为什么。   她本是一颗没什么用的棋子,很早,她就知道了。所以严厉的父亲母亲都没有对她苛求过半分,从来没有。   路夏天坐起来,双手盖在脸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此顺利,利用了方子陵后,她如今是最有用的一颗棋,爸爸妈妈,谁也不愿放开她。   被双手盖着的脸上开心地扬起一抹笑,路夏天笑得释放开怀。   人人都以为,她隐瞒地是对方子陵的恨意,其实她隐瞒地只是接近方子陵的用意。   这一切中,最难的,便是让方子陵这个冷血寡情的人毫不怀疑地娶她。那天,方子陵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听见他说要她嫁给他的时候,她心跳如雷。   那份心动,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步步为营,借机使力,终于要看见成果了。   路夏天放开了手,身子滑落地上,背靠着床,笑得落泪,真诚地呢喃着:“子陵,对不起。”   低小的除了她,就算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也绝对听不到的声音,好似没有被她说出过。   缘聚缘散,她和方子陵估计就到此为止了,她终于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接下来的事情,再也不需要和方子陵这个人纠缠。   最好不要与他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先完结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